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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范小鱼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例行出来在观众席上巡视时,视线忽地在二楼顿住了。
蹙着眉看着对面那张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范小鱼情不自禁地抿起了红唇。这几天她一直避着没理会这件事,而且直到范岱离开都没有询问过她的情况,更不曾和一直想找机会和她好好谈谈的范通沟通过,没想到今日她竟然又来了!
看着那一张面带微笑、舒爽惬意的面容,回想起冬冬年幼时那时常从睡梦中发出的渴望梦呓,范小鱼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忍受那样的笑容,猝然别开了眼,转向其他地方,却见一楼的丁澈不知何时仰起头了头,正顺着自己的视线望向二楼。
那一瞬间,范小鱼忽然有了一种自己的隐私被人窥见的愠怒,几乎不假思索地掉头就走,径直回到自己的小书房。
叩叩……
门上很快传来了轻叩声,范小鱼第一个反应就是丁澈,想要冷声发问,可又觉得以那家伙的性子应该不会敲的这么轻柔,便平缓地道:“进来。”
来的是罗亶。
由于异域母亲的血统,从小就有着一副少数民族轮廓的罗亶,成年后五官更加深刻,戴上老鹰面具后,那双藏在小孔中的眼眸,越发地显得沉静深邃,再加上寡言少语、身板高大结实,虽才十八岁而已,却已别有一种稳重的气质。
“有事吗?”见是罗亶,范小鱼不自觉地呼了一口气,这种时候,她是在不想应对丁澈那突冷突热性子,以及他的好奇,更没心情和他斗嘴。
然而,罗亶所提的恰恰是她所不想面对的事情。
“这几天,师父的心情一直不好。”罗亶像雕塑一样地站在书案前,低低地道。
范小鱼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罗亶犹豫了一下,又道:“我觉得……你是不是可以给师父一个机会,和他好好谈一谈?毕竟……”
范小鱼蹙眉:“二叔告诉你了?”
罗亶点了点头:“我可以坐下再说吗?”
“什么时候你这么见外了?”范小鱼不悦地嗔道,从书案后转出来,走到窗前的太师椅上坐下,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要是这一会来当说客的是范岱,她必定会给他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警告他除非她自己想提这件事否则谁都不要开口,可是罗亶不一样。这几年来,范家上下虽没把他当作外人,可他却老是惦记着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平时不但一味默默地埋头做事,就连被征询时话语都不多,更别说像今天这样主动参与她家的家事。
所以,于情于理,今天她都不可以拒绝他难得的主动,至少应该听他把话讲完。
“你知道,我娘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罗亶在茶几那头坐下,左手搭在几面上,手指微扣着茶杯,目光却往下敛,注视着从窗户中透射进来的阳光,慢慢地道。
范小鱼知道他虽垂着眼,眼角的余光却可以看到自己的动作,便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娘活着的时候,过的一直很苦,因为我爹常年不在家,而且我的模样大多都随母亲,隔壁邻居的小孩常常叫我没爹的杂种……我知道我有爹,可我也知道,我的家确实和别人的家不一样。记得那时候,隔壁有一对夫妻,三两天就大吵一架,搅得四邻都不安稳,人们纷纷在背地里骂他们,可我娘却常常在他们吵架的时候望着他们家的院子。我知道,我娘其实是在羡慕他们,羡慕那一个女人有丈夫可以吵架,而她却只能年复一年地等待着我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爹。”
罗亶显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倾诉,但是回忆却将他带回往昔的时光之中,语气渐渐顺畅起来。
“我其实一直都很恨我爹,恨他既然不能给我娘幸福,为什么还要娶她?恨他既然不能抚养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可是,我恨的人总是没有出现,慢慢地,我就将一切都迁怒到我娘身上,恨她为什么要非要铁了心地等他回来,为什么不能回到娘家的族里去,至少,在那里,人家不会骂我是小杂种,我长得和他们都一样。我一心只顾着自己,一心只想发泄我的屈辱,却没想过这样会多伤我娘的心……”说到这里,罗亶忽然停顿了下来,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我想,你娘一定从未怪过你,你若是一直自己,她在天有灵,一定不开心。”范小鱼伸手轻轻覆住他的手指,用自己的温暖去抚平他那细微的颤抖,柔声道。
当年她第一次见到罗亶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小孩的性子太过冷硬,心中藏了太多的心事,不问而知他的童年一定过的很不幸福。其实,换了任何人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都不可能毫无怨言,更何况人人都会有一段叛逆期,谁又能控制的了自己的小时候呢?
罗亶侧头看她,目中泛起一抹暖意,慢慢地闭上眼睛,贪恋地感受着从指背处传来的那份温柔的触觉,直到听到她的柔声轻问才将自己拉回现实。
“后来呢?”
“后来我娘病了,是活活地累病的。直到我娘突然昏倒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地在乎她、需要她,多么地希望她能睁开眼睛狠狠地骂我一顿,打我一顿,就像她曾经羡慕隔壁那个女人一般,哪怕用最恶劣的态度对我,我都会是幸福的。”
“我娘醒后,本不肯去看大夫,我哭着威胁她,要是她不肯让自己好起来,我就离家出走,反正我爹已经不要我了,如果我娘又要丢下我,还不如现在就变成孤魂野鬼。我娘当时吓坏了,只好连声答应让我去请大夫。”罗亶忽然轻笑了一下,眼中却有湿意泛出,“后来,我终于请来了大夫,大夫却说,我娘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那个冬天了,而那个时候,已经深秋了,林子里的叶子都掉的差不多了。”
范小鱼抿紧了唇,陡然觉得鼻尖也酸涩了起来,不禁咬住了唇。
“我想尽一切办法地医治我娘,想尽办法地让她开心,让她快乐,想尽办法地弥补我以前的不孝,那一段时间,是我们娘俩最幸福的时候,结果,我娘她……她为了我,硬是拖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拖到了杜鹃花开的时候,才握着我给她采的一束杜鹃花含笑而去。”
他的语调越说越平静,手指也没有再颤抖一丝,范小鱼却几度别开了头,看向相反的方向,才能稍微地遏制被罗亶所勾起的脆弱,心里头又是酸楚又是欣慰。
罗亶低头凝望了一眼自己那几根一直被她的柔胰所轻覆的手指,嘴角微微地扬起一丝满足,然后抬头微笑着对上她水光隐隐的明眸,一字一句地道:“我娘临去的时候,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对我爹的恨,她反复嘱咐我,要我千万不要恨我爹。她说,天底下没有一个做父母的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假如他们无法陪伴在自己孩子的身边,一定是有着迫不得已的苦衷,我们应该试着去理解这个苦衷,才能明白一切。我听她的话照做了,再后来,我终于找到了我爹……你也知道……他……确实是有苦衷的……”
不知何时,原本射入窗棂的阳光渐渐地暗了,抬眼看向窗外,天空中一片接一片的浮云,灰灰的,阴阴的,密密地遮住了高高的秋阳。
晴了这么多天,是不是终于要下雨了?
范小鱼缩回了手,注视着那些渐渐增厚的云层有些怔忪。
她相信世上有很多母爱都是伟大的,可她同样也相信,这个世上有很多人是根本就没资格为人父母的。
罗亶不是一个优秀的游说者,他的故事打动了她,却不代表就说服了她。
每个人的故事都是不同的,她不知道如果今天放在真正的范小鱼身上,会怎么面对这件事,可她的灵魂却不是那个女人的血脉,这种所谓的亲情是打动不了她的。不过,她愿意为了冬冬而给她一个申辩的机会。
第152章 邀请
过了重阳节,一怕霜来二怕雪,但在今天,一场大雨却抢在霜雪之前携带着炎夏般的迅猛之势呼啸而来,片刻就将整座开封城都笼罩在茫茫的雨雾之中。
沙沙的雨声敲击着屋顶,混合的雨水掉下屋檐,溅落窗棂,冲刷着青色的石板地面,最终汇聚在设计合理的沟渠里,流入城中的各条运河,很快就将河水冲的一片浑浊。
百灵阁内,正剧已经表演完了,本来打算离开、却未带雨具的观众顿时被大雨困住,不过,这倒也让按曲目来收门票的百灵阁多了许多下一场的生意。一时间,收钱的收钱,倒茶的倒茶,上点心的上点心,所有的伙计都忙得团团转,有些接下来一时没有戏份的演员便纷纷去主动帮忙。
常来的观众们都已经习惯了百灵阁内这一种有时不分职业的互助,有些大方的,看到自己喜欢的演员来为自己服务时,还会顺手给点小费,表达一下崇拜之情,也算是互惠互利。待到下一个节目开场,众人又十分默契地禁声静听,几乎没有喧哗之人,偶尔有人忍不住多上几句嘴,不用范小鱼的人警告,旁边的观众就自然会瞪眼指责。
来这里的常客都知道,想要进百灵阁看戏,不论你地位高低,有一点都是必须遵守的,那就是观众守则,要是人人都喧哗吵闹,那台上的戏还要不要演了?别人还听不听了?
看着眼前秩序井然的一幕,丁澈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如今京城中人几乎无人不晓百灵阁名声的原因,可有一件事他却和所有的人一样,都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么多赏心悦目、曲调优美的戏剧,她究竟是怎么编出来的呢?
喝着刚泡好的热茶,丁澈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又投向二楼的一座包厢,那一个和她十分相像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她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不见她们双方互相打招呼?
他忽然有很浓厚的兴趣,想去揭开这一切的秘密。
而眼下,好像就有一个机会。
看到那妇人附耳叮嘱了身边一个丫鬟好几句,丁澈悄然地起身跟在她的后面。
……
书房内,一扇雕花窗棂展在风雨中,虽被木架固定住,但还是被狂风吹得吱吱呀呀地作响。
得到应允后的柳园青才推门进入书房,就感觉到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定睛一看,却是自家的东家正背对着门户站在开敞的窗前。
门一开,由于空气一下子对流起来,顿时吹得范小鱼的裙摆和腰带迎风猎猎而舞,更将少女的身姿衬得窈窕之极,仿佛一只蝴蝶,眨眼就要飞舞而去。
柳园青呆了一下,随即忙顶着风力把门关上,这才恭敬地禀告:“东家,青竹包厢的那位贵客想请我们班子在十六那日到她家为老爷贺寿,您看……”
青竹包厢?范小鱼心中陡然一震,却没有回头,依然伸手承接着从屋檐处坠下的水滴,任由冰凉的触感滑过手心,又从指缝中遗漏下去。
工部员外郎夫人?看来她现在的日子果然过的不错。
范小鱼的嘴角勾起一点讥笑,语声却平静地像被覆着井盖的古井,丝毫也不曾受风雨的影响:“百灵阁规矩,向来不出外场,你没告诉她么?”
“小人也是这么说的,可是那位工部员外郎夫人言语得体,毫无官宦人家的架子,还愿意出比包场高三倍的价钱,小人考虑到十六那日正好是我们百灵阁的休息日,因此……”班主柳园青有些为难地道。
作为班主,他当然知道百灵阁的规矩,只是对方说的十分和善,不像是以前有些仗势欺人之辈,再加上一出手就是一锭谢银,十分大方,他这才冒着侥幸的心理来试一试。只是,今天东家的心情显然并不太好,不免让人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