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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她问起罗熔的生死时,慕容怀卿所说的话。
一箭穿心。
难道,梦中的一切即将上演?
这一箭,一旦射出,奚成壁必死无疑。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原本看似遥远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她冲到奚成壁面前,将他整个抱入怀中。
慕容怀卿手指一顿,即将离弦而出的箭,被他生生收了回去。
江晚鱼没有去看慕容怀卿,丝毫不在意他会不会射出那支箭,她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要让奚成壁活下来,不惜一切代价。
“小鱼……”半垂着头,奚成壁艰难地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去:“你在做什么傻事?”
她浑身颤抖,抱着他的双臂,却像是有无穷的力量:“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奚成壁,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你!”
他牵了牵唇,连笑都觉得痛苦无比:“小鱼,我死后必定是要下地狱的,你……要陪着我吗?”
下地狱?这也好,算是应了慕容怀卿的那句话,不过……
“那也是百年之后的事,阿壁,我不会让你死,起码现在不会!”
“小鱼,你……”鲜血自身体各处的伤口狂涌而出,他连止血都懒得止,“你想逆天改命吗?”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逆天!就算上天要你死,我也要救回你!”没有任何犹豫,她在他耳边低喊,决绝的铿锵,让人震骇。
这短暂的空隙,被突如其来变故所惊呆的士兵们终于清醒过来,一名将军骑在马背上,高声打呼:“兄弟们,跟我一起冲!救回皇上,拿下叛贼!”
一呼百应。
人群开始骚动,战斗的热情再次被点燃。人们都喜欢做正义的使者,仿佛一个称呼,就能给予无限的激情与动力。此时此刻,之前才经历了一场艰难厮杀的士兵们,他们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打场胜仗,当一回英雄,青史留名,万世歌颂。
拉满的弓弦,绷紧再放松,放松再绷紧,慕容怀卿身边的一名副将焦急地催促道:“王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您可千万不要耽于儿女情长啊!”
儿女情长?
慕容怀卿忽然想笑,什么是儿女情长?他有感情么?有得到过感情吗?他的付出,他的努力,那个女子根本不屑一顾!
他到底图什么?他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不想连最后的机会也失去。
没错,这个世界,根本没人爱他,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孤独而寂寞。
杀了她吧,杀了那个薄情冷血的女人,杀了她,结束一切!
猛地用力,将弓弦绷至极限,空气中似乎都能听到翎羽的震颤声。
奚成壁原本变得模糊的视野,突然间清晰起来,他看到慕容怀卿举起了手里的弓箭,而箭尖,不偏不倚,正对着江晚鱼的心口。
他这是要……杀了她?
他不是喜欢她吗?怎么忍心下这个手?
他不懂,不明白,杀死自己所爱的人,这种事情,要怎样的心如铁石才能做得出来。
或许,他其实,根本就不爱她……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踏实了。
慕容怀卿不爱她,她也不爱慕容怀卿,一切泾渭分明,真好。
眼看锋利的箭矢即将离弦而出,他运起体内最后的真力,准备将她推离。
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耀眼的白光,开始在两人之间闪耀,不,准确说,是围绕着他在闪耀。
在那白光中,她的面容渐渐模糊,他甚至连伸手触摸她都做不到。
又惊又恐,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约有种感觉,此生,他与她,怕是再难能相见。
可她却笑了,欣慰的笑,她捧着他的脸,眼中有无限眷恋:“阿壁,我终于成功了!原来,危难真的可以激发人的潜力……”她顿了顿,忽然又哭了起来:“阿壁,你还没来的夸我,就要永远与我分开了,我……我其实不想你走,可我没办法。”说到这里,她突然撤回手,浑身开始发抖,口鼻中有鲜血渗出,她随手擦净,继续道:“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但已经没有时间了,不过没关系,我想说的,你都明白。阿壁,你答应我,不论你身在何处,都要尽一切努力活下去,那里是生我养我的故乡,虽然看起来很怪,但起码你还活着,就算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我也知道你在另一个时空,与我一同经历着各种各样的事……去吧,去过属于你的另一种生活,或许……你还会回来,又或许,我会去找你……你记住,我永远爱你。”
说完最后一个字,刺目的白光骤然消失,伴随着白光一同消失的,还有奚成壁。
喧闹的战场一时间变得静悄悄,所有人都对刚看到的那一幕感到不可思议。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眼前消失了?怎么可能!一定是眼花了吧。
可怎么看,都找不到奚成壁的身影,他之前跪倒的地方,只有昏倒的女子和之前被慕容怀卿当做人质的婴儿。
慕容怀卿丢下手里的弓,死死盯着奚成壁消失的地方。
一切发生地太过诡异,他甚至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明明就在那里,怎么会消失的?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障眼法,一定是!
他转身对副将道:“传本王命令,即刻攻城,不论用什么方法,必须找出奚成壁!”
“是!”副将颔首领命,正欲下令,却听远处传来一阵轰鸣般的马蹄声。
久经沙场的人都能听出,那是属于军队铁骑发出的声音,根据频率和声音,不难判断,对方人数庞大。
在那轰鸣般的声响中,大地也开始颤抖起来,当远处滚滚烟尘消失,露出了当先一骑时,奚国的士兵与将领们,纷纷开始欢呼。
慕容怀卿脸色铁青,不甘使他的脸庞扭曲得不像样。
目光投向昏倒在地的女子,虽然已经没有了意识,但他却依然能从她脸上看出讽刺的笑意,仿佛在无声对他说:我赢了。
……
我赢了。
睡梦中,她无声地说了这三个字。
恍惚中,似乎听到了万千铁骑踏破黄昏的轰鸣声,一场冗长的梦后,她自昏迷中缓缓转醒。
一切都像是梦,但她知道那不是梦。
“小鱼。”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没有转头,只盯着床帐,“罗暮,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暮起身倒了杯水,走回到塌边:“和你分开后,我一直觉得心里不踏实,半途又转了回来,才知道我们暂住的那户人家,把我们给出卖了。”他将水杯放下,弯腰将江晚鱼扶起来,又在她身后塞了个靠垫:“可见钱之一物,真是害人。”
她接过他递来的水杯,轻轻吹着:“这也怪不得人家,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谁还跟钱过不去。”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气不过。”
“气不过你也得受着,人心都是凉薄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当个个都是活雷锋?”
“什么是活雷锋?”
“没什么。”她低头喝了口水,响起恍惚中听到的马蹄声:“对了,慕容怀卿呢?他这么容易就撤兵了?”
罗暮哼了一声,“他不撤兵能行么,除非他不想活了。”
她坐直了身体:“什么意思?”
罗暮也正襟危坐,“我父亲手下的那些老部下,虽然已经不再带兵,但号召力还在,他们都是忠于朝廷的大肱骨,振臂一挥,自是一呼百应,多亏了他们,我才能召集到兵马。”
原来如此。
“小鱼……”罗暮看了她一眼,口气有些支吾犹豫:“主公他……他们都说主公已经死了,是这样吗?”
“谁告诉你的?”
“大家都这么说。”
江晚鱼皱眉:“他们哪只眼睛看到你家主公翘辫子了?”
罗暮挠挠头:“主公不见了,那……那不就是……”
江晚鱼不急不缓喝了口水:“不见了就是死翘翘了,你这思维!”
“那主公到哪里去了?”
是啊,到哪里去了?江晚鱼捧着水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告诉罗暮,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为了让奚成壁活下去,她把他送去了自己来时的那个世界?
她要真这么说了,只怕得被人当疯子。
斟酌了一下,她才缓声道:“罗暮,我能告诉你的,就是阿壁他没死,至于在哪能找到他,你就不要问了,你就当这是一个神话故事,他去了天庭,今后将在那里过完他的一生。”见罗暮呆呆的,她小心而又温和地问了一句:“罗暮,你肯相信我吗?”
这种说完未免太过玄乎,但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罗暮还是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她笑了笑:“罗暮,谢谢你。”
说完全相信也不切合实际,但他相信她不会欺骗自己,与其抱着痛苦的心情为奚成壁哀悼,到不如相信他去了另一个世界,况且,人们只是说奚成壁消失了,又没人说亲眼看到他死了。
主公是那样顽强的一个人,曾经多次濒临死亡的缘边,他不是一样活下来了么?
这一次也一样,无论遭遇什么,他都可以活得好好的。
解开了心结,可又有一件事涌上心头,罗暮疑惑地说:“这里明明已经是我们的地盘,守卫又十分严密,加上有坚固的城墙作为护盾,慕容怀卿的人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这也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难道是队伍里出了奸细,里应外合,偷偷将敌兵放进来了?
这种说法听起来似乎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就会发现有许多说不通的漏洞,如果真有奸细,他们不会等到奚成壁打入桐州境内才行动,再者,若奸细真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本事,又何必舍近求远联络敌兵,直接在水源和食物中下毒,或将作战计划泄露出去,再胆大一些,直接刺杀主将,岂不是一劳永逸?
所以说,军队中藏有奸细这种说法,根本就说不通,可是,如果没有奸细,那慕容怀卿的人,是怎么在严密的守卫和坚固的城墙保护下,大批涌入军营,实施偷袭的?难不成,他们都会钻地术?
“你说,他们不会像土拨鼠一样,打洞钻进来的吧?”罗暮随口开了一句玩笑,江晚鱼脑中灵光一现。
她猛地掀开被子,抓住罗暮的肩膀:“我问你,我昏迷多长时间了?”
罗暮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没……没多长时间,也就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
她松开手,长舒了口气,幸好没有像上回一样,一昏就昏了三天。
“小鱼,你昏倒的时候好吓人,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不过大夫说,你只是劳神过度,休息一下就会好的。”罗暮一脸夸张,回想一下他找到她时的情形,确实挺可怕的,当时她脸色白的跟唱大戏的一样,更吓人的是,她眼耳口鼻都在渗血,罗暮以前虽然跟奚成壁打过不少仗,却一直很怕见血,看到她时,自己也差点给吓晕过去。
江晚鱼有些心不在焉,她自己的状况她清楚,之所以会出现那些可怕的症状,根本就不是什么劳神过度,而是为了联通两界使用的精神力超过了身体所能承受的负荷。
在成功的那一刹那,她好似听到了神经断裂的声音,很轻,吧嗒一声,没什么感觉,但她却知道发生了什么。
捧着茶杯,努力集中精神,那种好似脱离*,灵魂飘荡在空气中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不论她怎么努力,手中的杯子都纹丝不动。
果然,她已经失去了联通两个世界的能力,万事万物都有保持其平衡的规律,妄想破坏自然法则,就会受到惩罚,她现在已经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