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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怎么办?”再难选择,白瑞也必须做出决定,以岳灵旎的个性,她是不会允许白瑞将时间无限制拖延下去的。
果不其然,屋内传来岳灵旎尖锐决绝的喊声,“白瑞,你这个懦夫,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难道连这点担当也没有吗?要么看着她死,要么就按我说的去做,子时一到,就算你想发誓我也不想听了,你就等着给这女人收尸吧!”
“大哥,桑芸伤得很重吗?”白染宁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桑芸就算伤重,也不该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岳灵旎胁迫啊!
白瑞眼神一黯,口吻沉痛,“伤势已经稳定,但……武功已废。”
“什么?你的意思是,她今后再也不能习武?”
“是。”
怎么会这样,有慕容沙华在,难道还治不好一个桑芸?
“宁儿,我们都是凡人。”白瑞一声沉重的叹息,让白染宁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地。
是啊,他们都是凡人,慕容沙华的医术再精湛,他也只是个凡人,不是神,能保住桑芸一条命,他必然也付出了很多。
“大哥,让我去和岳灵旎谈谈。”
“不可以!”拦住白染宁,白瑞态度强硬:“你不可以去。”上一次,他眼睁睁看着她赴死,同样的错,他不能再犯。
“大哥!”
“宁儿,你留在这里,我亲自去。”拦在白染宁身前,白瑞义无反顾朝前走去。
凡是都有因有果,岳灵旎真正恨的人,其实是他。不管是白染宁还是桑芸,都只是被岳灵旎当做发泄对象的替代品,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开眼前这难解的结。
房门打开,屋内一片漆黑,只隐约可以看到岳灵旎华贵的绣红梅裙摆,影影绰绰,似暗夜中的一朵红云。
“吱呀——”一声,门顷刻间就被合上了。
白染宁提心吊胆地站在门外,只隐约听到岳灵旎的哭喊声:“白瑞,为什么要对我这般无情!你让我有多痛,我就要让你有多痛!”
白染宁还想往前走,却被一个人拉住。
“不要去,这件事就让将军自己来解决。”
呃……眼前这位好像叫……叫诸葛暗,没错吧?好长时间不见他了,乍一见面,倒觉得亲切。
“诸葛大叔,岳灵旎已经疯了,我大哥说什么都没用的,跟对牛弹琴没什么两样,我看还是冲进去把岳灵旎拿下,这样什么都解决了。”
诸葛暗摇摇头,从容淡定地捋着下颚上的一撮小胡须:“解铃还须系铃人,岳灵旎是疯了,但能让她冷静下来的人,只有将军。”
“可……”诸葛暗说的再有理,白染宁还是放心不下。
诸葛暗脸色忽地一沉,表情刹那变得严肃起来:“小姐,你进去不但帮不了将军,还会把一切都搞砸,相信老夫,会没事的,。”
白染宁将信将疑,怕自己真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好耐着性子,老老实实等在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前,宛如远古的战神。
男子的怀中,抱着一名身着绯衣的女子,女子双目微阖,脸色虽苍白,唇角却洋溢着一抹幸福的笑容。
白瑞从管家手里扯过披风,小心翼翼盖在怀中女子的身上,头也不回地一步步迈下台阶。
身后,一团红色的暗影委顿在门前,昏暗的光线下,白染宁看到了岳灵旎惨白绝望的面容,那张年轻绝丽的容颜,在白瑞踏出房门的刹那,迅速的衰老下去,恍然中,她似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眼中不再有恨,也不再有怨,爱恨全无,只剩空洞洞的迷惘。
她望着白瑞离去的方向,凄然惨笑:“佛说,执著是人生苦海里的轮回,我的执着呢?我为什么等不到你转身后的凝眸?白瑞,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
白瑞没有回头,只淡淡留下一句:“我白瑞,从来就不信佛。”
“好,好一个我不信佛!”岳灵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无所古旧,却泪水肆虐:“泰山之霤穿石,单极之绠断干。水非石之钻,索非木之锯,渐靡使之然也!我太傻,竟相信这世上真有水滴石穿,金石为开!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水滴石穿,金石为开……
原来,岳灵旎竟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
忽然之间,对她所有的恨,就这样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恨不深,爱不真。
怪只怪,岳灵旎对白瑞的爱,太深了。
深到无力承担,终成痴狂。
为什么那样纯洁的爱恋,也会让人变得如此疯狂?爱情,不是世上最美好的一种感情吗?可它的甜蜜,竟也能酿出仇恨的果实,世上之事,果然不能一概而论。
因为内心的深爱,而在不经意间伤害了自己本不想伤害的人,这种爱,无论对于谁,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忽然想起莫子卿,他与岳灵旎难道不是一种人吗?都是因爱生恨,最终,只是深深伤害了自己而已。
对了,莫子卿!
白染宁抬头,见早已月上中天。明亮的圆月,以一种哀悯的姿态,在俯瞰众生。所有神灵的痛苦与哀伤,在它的眼里,不过沧海一粟,转瞬即逝。
来不及与白瑞分享重逢的喜悦,白染宁冲出将军府,催马飞驰。
以平生从未有过的速度赶到红叶林,空荡荡的林子,昭示着那人早已离去的事实。
真的……已经走了吗?
白染宁不甘心,又在林中仔仔细细寻了一遍,可最终,得到的结果依然如旧。
在来之前,她想过临阵脱逃,可当他真的走了,想到此生都不会再见时,心中的悲伤,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望着已然有些西斜的月亮,白染宁死死咬住唇,那种几乎要痛苦出来的感觉,让她生不如死。
走了……
他真的走了?
自己没来见他一面,留给彼此的,是永生难忘的遗憾。
她真的恨他吗?不,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舍生忘死的相救,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牺牲,他的付出,她都一一看在眼里,她怎么会恨他?
子卿,你回来吧,我收回那句话。人生苦短,知音难觅,就算你要走,也要让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否则,我会愧悔一辈子。
回来吧……
颓然坐到在地,心脏像是被锯子来回拉扯一般,不是很疼,却难受得让人想哭。
银色的流霜洒落在地,照亮了整片红叶林,隐隐约约,前方的树枝上似乎挂着什么。
白染宁从连忙站起身,疾步走到树边。
树枝上,悬挂着一块形状古怪的通灵犀,取下通灵犀,只见上面刻着一排字:“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翻到另一面:“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到团圆是几时?”
子卿……
通灵犀……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可惜,子卿……你与我,永远也做不成那灵犀之人。
子时已过,皇宫内异常寂静,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疲惫的回到养心殿,白染宁心知萧祁夜早已睡下,原打算不去打扰他,却忍不住想去看他一眼。
她似乎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就算萧祁夜还在自己身边,她却总是害怕,他会突然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悄无声息的推开房门,走入屋内。
绕过屏风,却发现,一个人影正静坐在榻上。
因她脚步极轻,眼睛看不到的萧祁夜根本没有发现她已回来。
白染宁就那样愣愣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她却像是看痴了一样。
许久后,安然静坐的萧祁夜忽然朝着虚空中问:“是宁儿回来了吗?”
白染宁骤然回神,想上前将他拥住,却生生顿住了脚步,柔声道:“是我。”
萧祁夜微微挪了挪身子,然后躺下,“过来睡吧。”
白染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这是这些时日以来,他第一次这样温柔地对自己说话。不知什么感觉,想哭,又想笑,用力地、大口地吸了口气,她小心翼翼走到床边。
脱了鞋,钻进被子,白染宁却不敢与萧祁夜离得太近。
她觉得很好笑,以往什么事没做过,现在倒变成了善男信女,美色当前,她心头却涩涩的。
“见到他了吗?”正静静躺着,忽听萧祁夜低声问。
“没有,他已经走了。”
“为什么呢?不敢见他?”
“不是,我去了我大哥那里,再去红叶林,他已经走了。”
萧祁夜没有接话,房间内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白染宁有些昏昏欲睡,脑袋却十分清醒,炎炎夏季,可心口的地方,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忽地,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绕了过来,将她紧紧拥住:“宁儿,别哭。”
原本不想哭的,可这一句话,便让她的泪水再也没有阻碍地决了堤。
泪虽流得汹涌,可冰冷的心,却在一瞬间温暖了起来。
紧紧握住交叠在自己胸前的手,白染宁却始终没有让自己肆无忌惮的哭出声,她有太多的话想对萧祁夜说,可此时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执拗地握住他的手,窝在他温暖的怀抱中,静静流泪。
明知他看不见,却还是不愿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曾经是他不计一切回报地在保护自己,就算被误会被记恨也从不为自己辩驳,如今,也该轮到她来为他做些什么了。
夜,原来爱到痴狂,真的能恋成仇。
我不希望,我们也步不上这样的后尘。
许久没有再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爱人所给的温度,绝对不是火炉和棉被所能给予的。心,一下子就有了落脚的栖息地。不再彷徨,连瞌睡也来得那么快。
本以为这会是个甜蜜美好的夜晚,却在三更天时,被一阵很焦急的呼喊和一片冲天的火光给搅黄了。
匆匆披上衣衫,就跟着宫人夺门而出。
远处,火光冲天,半个夜空都被那片浓烈的火舌照得透亮,宛如白日。
“这是怎么了?”萧祁夜早已换好了衣裳,一脸铁青地站在长春宫前,明亮的火光映照在他的面容上,隐约可见他眸中跳动的冷焰。
白染宁朝起火的长春宫看了一眼,火势太大,根本就扑不灭。
小德子带着一队太监,拿了水瓢木桶,正准备冲进火中,却被萧祁夜叫住了:“都不要去了,就让这长春宫自生自灭吧。”
小德子闻声回头,立马应是。
刚抬起头,却被吓得一个踉跄:“彘彘彘、彘妃!”
难道大晚上的见鬼了?已经死了的彘妃,怎么好端端站在皇帝身边?
白染宁也不是有意要吓小德子的,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顾得上梳头穿衣。披散着一头长发,身着雪白亵衣,嗯,确实有点像鬼。
“走吧。”拉了一把白染宁,萧祁夜转过身,也不对小德子解释。
白染宁在转身的刹那,又回头朝长春宫内看了一眼。
肆虐的火焰中,一个纤细的人影若隐若现。
女子梳着精致的发髻,穿着华贵的衣裙,身段婀娜,面容秀美。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清灵幽怨的歌声从火中传来,女子边唱边舞,凄厉的歌声,悲恸哀绝,如泣如诉。
白染宁不禁捂住自己的心口,那歌声似有传染力一般,令她心口骤痛。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即便狠毒如岳灵旎,也有如此刻骨浓烈的感情,为了心中的爱,可将生死荣辱一律置之度外。相比之下,自己就太懦弱了。
如果当初她肯勇敢一些,自私一些,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