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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崔世福情况确实有些不大好了,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面色惨白,之前瞧着他还好好儿的,不知怎么半天功夫就成了这副模样,崔薇心下生疑,进屋里时就看到崔敬怀守在床边,崔佑祖在院子里跑着,崔薇一进了屋崔佑祖后脚便也跟了进去。
“怎么好端端的爹会这样?”照理来说崔敬忠也在,可身为儿子,他现在没有守在崔世福身边,杨氏等人的表情也有些不大自在,崔薇心下一沉,一边站到床前便拉着崔世福的手唤了几声:“爹,爹,您醒醒。”
“没用的。”杨氏抹了抹眼泪,一边哭道:“喊不醒的,掐了人中了,也不醒。”那头崔佑祖一听说掐人中,连忙就跳到了崔世福身边,张腿就要往床上爬,一边伸手又揪了揪崔世福的胡子,笑嘻嘻的样子看得崔敬怀一阵火大,伸手便在他屁股上拍了几巴掌,冲他吼道:“自个儿滚出去玩儿!再在这儿胡闹,今日请你吃竹笋炒肉!”崔敬怀眼睛通红,面色狰狞,这还是他头一回伸手打崔佑祖,崔佑祖被他一吓,顿时张嘴便大哭了起来。
屋里顿时乱成一片,崔薇皱了皱眉头,一边就冲崔敬怀道:“大哥,我瞧着爹这病耽搁不得,您赶紧去村里请了游大夫过来,若是游大夫瞧不好,还得再去镇上一趟!”村里的游大夫也只是个赤脚医生,平日里只能人看些简单的病痛,而崔世福这病来得倒是邪门儿,崔薇瞧他这样子,不像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崔敬怀脸色羞得通红,一边站起了身来,他还没出去,崔薇便又道:“大哥只管去,爹这病我给出钱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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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羊圈
一听这话,刚拉了王招弟进来的王氏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献媚之色来,还没开口说话,崔敬怀便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
崔敬怀答应了一声,连忙就要出去,外间便突然传来崔敬忠不善的声音:“你来干什么?”崔薇顿了顿,忙就出了屋子,杨氏等人跟在她后头,便看到院子里崔敬忠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刚进院子的聂秋染,正怒声大吼着:“给我吼出去,咱们这崔家不欢迎你!”
聂秋染脸颊棱角分明,五官立体,如同上好的画笔所绘出来的流畅线条般,一双浓眉下那双眼睛黑得发亮,他这会儿正是年少之时,面白红唇,穿着一身墨绿色衣裳,袖口衣襟处裹了黑边儿,看起来丰神俊郎,风采翩然,不知比背对着众人叉着腰身材中等偏瘦的崔敬忠看起来画面好看了多少,就连王氏也忍不住抽了下眼睛,不由自主的别开了头去。
崔敬忠还在破口大骂,声音尖锐,聂秋染却是理也没理他,眼神都没有往他那边看一下,都说最轻视侮辱人的举动并不是用最刻薄的语气将人骂得心中羞恼,而像聂秋染现在一般对崔敬忠视若不见的举动才是最令崔敬忠气愤无比的。
果然,下一刻之后聂秋染一边直直的朝崔薇走了过来,路过崔敬忠时竟然连让一下的举动都没有,在他这样气定神闲的气势下,崔敬忠竟然不由自主的便让开了路,由着聂秋染走了过去!
“岳父这边情况如何了?”这会儿已经冬季了,天色渐渐冷了起来,聂秋染肩上不知何时飘了一片细小的碎叶,崔薇踮了脚尖伸手替他拍去了,这才摇了摇头。还没开口说话,那头崔敬忠已经气急败坏转过身来:“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崔薇一见他这样子,顿时对他就不客气了:“你在叫谁呢,崔家现在还轮不到你作主,我踩的也不是你屋子的地盘儿,你现在若有本事拿钱出来给爹瞧病,也不需要让我一个出嫁的女儿过来操心这事儿,还当官儿的呢,我呸!”崔薇这会儿早恨崔敬忠已极,这崔敬忠以前瞧着是个不声不响的。可没料到自从一旦他要开始考秀才,心里生了野心之后便开始变了模样。之前盘算着想将自己卖出去便罢了,自己还没找到机会给他下绊子。如今又出了崔世福这样一件事儿,崔薇几乎不用想,便认定这事儿跟崔敬忠有关!
如今崔家的人里头,这崔敬忠是最让崔世福操心难受的一个,崔敬怀是个老实的人。平日只做事不多话,这样一个人根本惹不出什么大风浪来,也不可能会让崔世福昏倒过去,崔世福那模样不像是哪儿生了病的,反倒让崔薇看起来倒很像是被气的,崔大郎平日最是孝顺。不可能气他,而崔敬平又住在自己那边,平日里跟崔家的人少有来往。更不可能将崔世福气倒。
杨氏这人虽然对自己有些偏心太过,但她对儿子丈夫却很是维护,把崔世福气倒的可能不是没有,但若她当真这样做了,便绝对是与崔敬忠有关。再加上之前崔敬忠干的好事儿,崔薇想也不想的便冲崔敬忠道:“枉你是个读书人。今日竟然将爹给气倒了,我瞧瞧你这名声传了出去,恐怕你这童生也做到头了,往后还想当官儿,你做梦呢!”
崔薇一句话说得崔敬忠恼羞成怒,他开始时还气怒交加,原是想开口反驳,但听到崔薇说自己将崔世福气倒时,他眼神里却是闪过一丝慌乱之色,顿时便强作镇定道:“你瞎说什么,无凭无据便信口开河,你信不信到了县上我告进官府,便治你一个辱我功名之罪!”
“崔三郎当朝廷是你开的?是你红口白牙,如何说便如何行事?岳父是否你气倒,薇儿是不是胡说,只要找了人来一问便知。”聂秋染听到崔敬忠这话,也不气不恼,回头便看了王氏一眼。崔敬怀顾忌着兄弟情份,恐怕不会开口多说,而杨氏一向维护这个儿子,肯定也是站在他那边,但王氏就不一样了,她本来就是个妇道人家,崔敬忠又不是她弟弟,她维护的心有限,更何况崔敬忠连累她丈夫多时,说不得她心中早就怀了怨恨了!
果不其然,王氏一看到聂秋染目光望过来时,顿时身体激动得便是一个哆嗦,忍不住嘴唇哆嗦了几下,该说的不该说的便都说了出来:“聂举人姑爷,这二郎拿了钱没谋到官职哩,倒害的爹背了债,所以才气昏的!”
王氏话音一落,崔敬忠脸色便气得一阵扭曲,恨恨的瞪了王氏一眼。可王氏哪里会怵他,见他这样一瞪自己,又想到他是个没出息的,读了这些年的书,连个秀才也没混上不说,还欠了五两银子的债,要自己男人一起去还,结果又没谋到官职,自家也得不到好处,早将他恨得入骨了,这会儿王氏想着要讨好聂秋染,被崔敬忠这样一瞪,顿时就大声嚷嚷:“你看啥哩,说的就是你,敢做不敢认?以为自己有举人姑爷那样的福份呢,你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王氏说完,转头又冲聂秋染讨好的笑:“四姑爷,二郎之前还想谋着要将四妹妹卖了呢……”王氏一张嘴,便管都管不住,直将崔敬忠气得脸色发白,聂秋染这才回头看着他冷笑:“崔三郎,岳父既然是被你气病的,而借的五两银子又是由你所借,如今这医药钱与银子自然该由你来还,要不然我便修书一封到县中,定要讨个公道!”
他话音一落,崔敬忠身体便激伶伶打了个冷颤。童生的身份在小湾村如今出了个举人的情况下恐怕都已经算不得个什么了,更何况是在人多的县中,虽然崔敬忠心里对聂秋染极其嫉妒,但他却知道,一般有了举人资格的几乎便有了谋职位的权力,只消稍微打点一番,谋个知县也并不是个难事儿。尤其是像聂秋染这样年少的,往后结果如何,还不好估断,恐怕那县太爷还得要顺着他意一些,若他真起了意想要针对自己,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的,恐怕并非他敌手!
一想到这儿,崔敬忠心里便涌出一股股的怨恨来,只觉得苍天无眼,对自己不公。他每日起早贪黑的看书。不知花磨了多少春秋,可到如今却连秀才也没中,若是他现在成了秀才。王氏今日哪敢像现在这样羞辱他!
崔敬忠心里涌出一股股羞恼来,这会儿被聂秋染一说,心里已经生出怵意,忙就冷哼了一声,重重一振臂。那袖子被他甩得‘啪’的一声作响:“小人得志!我看你们能猖狂到几时!”说完,转身便要走。
但聂秋染哪里可能这样快便放他离开,若是这样轻易就让他走了,岂不是太过对不起自己?一想到他之前还要将崔薇送人的事儿,聂秋染眼中顿时涌出冷意来,冲崔敬忠温和的笑道:“何必这样着急。这些银子口说无凭,总得要立个字据,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日药钱,便立成二两银子就是,总共七两,分披偿还,一月还一百钱。我也不与你算利息,想来以崔童生的本事。区区百钱,应该不看在话下吧?”
这话实在是欺在太甚!崔敬忠气得面皮泛紫,但嘴上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又羞又恼,想了想,干脆从怀里摸了一两银子,朝聂秋染扔了过来,厉声道:“先拿去!我今日便写上一个欠条,免得你以小人之心猜测我!”他一边说完,一边气冲冲的便回了自个儿屋中,拿了一张纸出来,刷刷的写了一些字儿,也没吹干便要朝杨氏递过去。
他心里倒是打着好主意,如今他这样凶狠,看似里子面子全都挣齐了,可欠条在杨氏手中,他随时能拿得回来,写了跟没写又有何差别?谁料杨氏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那头聂秋染便已经半路将纸截了过去,崔薇眼珠子都差点儿滚落出来,看他笑眯眯的将纸摊开吹干了,斯条慢理的叠好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聂秋染这一切的动作都太过理所当然了,仿佛天经地义便该如此般,他的神态实在太过自然,因此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能反应得过来该阻止他的动作才是,直到他将纸揣进了自己胸口,杨氏这才傻愣愣的回过神来,看到聂秋染的神情,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发虚,连忙弱声道:“姑爷,这纸,是,二郎给我的。”
“我保管了!”聂秋染冲杨氏略带矜持的笑着点了点头,说话时丝毫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的模样,一边回头就看了崔敬忠一眼:“崔二郎铁骨铮铮,该不会不敢将这欠条交给我保管吧,毕竟岳父药钱得由我来出!”他这样一句话便将崔敬忠给拿住了,崔敬忠这会儿在哪个人面前都可以低头,但唯独不可能向聂秋染认输,闻言便强忍了想伸手将他怀里的欠条掏出来的冲动,一边硬着头皮,心里却发着虚道:“当然!”
一边说着,他一边故作傲然的倒背了双手,抬了抬下巴。动作与聂秋染有时倒也相像,可惜他背脊略弯,脸色又发白,一双眼珠不停乱转,自然将这股气势硬生生的拖出几分心虚之感来。这会儿聂秋染将崔敬忠给解决了,崔薇这才松了口气,伸手便将落在聂秋染脚边的银子捡了起来,一边朝崔敬怀递了过去:“大哥,二哥知道自己错了呢,出了这些银子给爹看病抓药,你赶紧拿去吧!”
崔薇话音刚落,崔敬忠就险些吐出一口血来,这些银子是崔世福给的五两银子中没有花完的,他扔出这些银子原是为了表气势,可同样的也有代表将这些银子还回去的心,如今崔薇这死丫头一句话,却成了他拿这钱给崔世福看病的,那五两银子还要另外再还,而且刚刚聂秋染又记了二两银子的看病钱在账上,这样一来岂不是表示他吃了大亏?崔敬忠心里郁闷无比,可崔薇一顶帽子扣下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自己不是拿钱给崔世福看病的,无奈只能将这口气忍了下来,想到刚刚扔出去的银子,心里滴血,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