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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织看看天色,确定时间并不比昨天晚,于是冲沈宜红笑笑没说话。可惜沈宜红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仍旧笑吟吟地道:“姐姐可是伺候了大少爷才来晚的?”
“妹妹还是少说几句,惊扰了少奶奶就不好了。”沈宜织不打算跟她说那么多,淡淡回了这一句就站着不动了。
沈宜红脸色微微一变,却听旁边红绫掩着嘴笑了一声:“伺候大少爷?可是奴婢怎么听说,昨儿晚上少爷是睡在书房的呢?”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沈宜织,沈宜红故做惊讶地道:“哎呀,那是我误会姐姐了,还以为昨儿晚上少爷是宿在姐姐房里的呢。”目光中满是讥笑。
沈宜织本来不想说什么,可是后来一想自己要扮演一个拉仇恨的宠妾角色,总这样也不行,于是淡淡回了一句:“这也不怪妹妹。少爷又不宿在妹妹房里,妹妹知道什么呢?”
沈宜红的脸顿时涨得红里透青了。虽然说事是发生在别庄上,但如今府里怕人人都知道,小沈姨娘根本不是大少爷自己挑中的。她想借机讥讽一下沈宜织,却被沈宜织反手抽了重重一个耳光。
沈宜织从头到尾也没看沈宜红。她是不想跟人争吵的,可是沈宜红这般步步紧逼,显然是不打算顾及她们的姐妹身份。既然如此,再不抽她还等什么呢?
红绫看这对大小沈姨娘都不顺眼,听了这话更掩着嘴笑了起来。沈宜红的脸涨得更红,狠狠瞪了红绫一眼,正想说话,韩姨娘已经淡淡道:“都住口吧。少奶奶还没起身,惊扰了少奶奶,你们哪个担待得起?”
这话刚说完,院子里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哟,大清早的这是怎么回事,怎的这般热闹呢?”
沈宜织回头一看,一个穿秋香色衫子的女子扶着丫鬟的手,摇摇摆摆地进来。韩姨娘刚说了让众人都住口,她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响亮。
怡兰低声说:“这是香苹香姨娘。”她的声音里有自己都没觉察的一丝嫉妒。当初都是侯夫人身边的丫鬟,碧桃,香苹,怡兰,丹榴,如今香苹做了大少爷的姨娘,丹榴是香苹的妹妹,也去伺候二少爷了,碧桃还在侯夫人身边得用,唯有她倒要来伺候一个姨娘。如今看见香苹穿金戴玉的,虽则是婢妾,却也算半个主子,那心里的酸劲儿就一股股地往外冒。
沈宜细细打量香苹。生得也还算精致,尤其那身子,真是前凸后翘。相比之下,王玉婷也就不算什么了。只是头上插金戴银的,好好一件清雅的秋香色衫子,偏被她穿得有些俗气。
韩姨娘脸色微微一冷。郁清和房里人不少,但只有她和香苹有个名份。只是这般一个奴婢出身的姨娘,大字都识不了几个,竟然也跟她一样被称姨娘。虽则她是贵妾,香苹不过是个贱妾,可是在人嘴里都只呼姨娘,谁知道谁贵谁贱呢?何况香苹是侯夫人赏下来的,比之一般丫鬟上来的姨娘还要尊贵几分,平日里仗着有侯夫人撑腰,对她都只是面儿上的礼。否则,方才她说要众人住口,香苹明明已经走到了院子里,不可能没听见这句话,却偏偏的提高嗓门嚷出来,分明是要给她没脸!想当初自己有孕的时候,香苹如何敢这样呢?
香苹摇摇摆摆地走到门口,笑道:“今儿人真是全呢,韩姐姐方才说什么呢?”
韩姨娘心里暗暗咬牙,脸上却是淡淡的:“妹妹这是从夫人处来?时候可不早了。”
香苹笑嘻嘻地指了指丫鬟手里的纸包:“可不是。夫人让我给少奶奶带些补身的药材来。哎哟,一样样的都要分门别类地包起来,妹妹我不识得药,可折腾了半天呢。”说着故意叹了口气,“这几天跟着夫人,可知道少奶奶忙成什么样子了,别说夫人,就是我们做奴婢的看着也心疼呢。这不,赶着就给少奶奶送过来。”说罢,径自就进去了。
站在院子里的一干人都看着她的背影。韩姨娘咬得牙根都疼了。她再是贵妾,侯爷生辰这样的大场面,她一个姨娘也只能在后宅呆着,只有孟玉楼这样的少奶奶,才能到正厅去接待宾客。虽然累,那却是正房奶奶的体面!还有香苹,借着伺候侯夫人,竟然也到正厅去露脸!
韩姨娘的手不自觉地按在自己小腹上。孩子,还是要生孩子。只要能生出长子来,纵然她不是正室,也会有脸面!
☆、第六十五章
香苹进去了半晌,孟玉楼身边的大丫鬟瑞草才笑盈盈地出来:“少奶奶起了,姨娘们进去吧。”
韩姨娘打头,沈宜红立刻跟上,把沈宜织挤在了后头。灵芝倒是低眉垂眼的请沈宜织先走,红绫在后头笑了一声,跟在了队尾。
孟玉楼坐在上头,端了一碗燕窝粥慢慢地用银勺子搅着,旁边香苹正把一包包的药摆开:“夫人说了,少奶奶定要按着日子吃才好,身子是最要紧的。”
孟玉楼似听非听地点了点头,兰草就收了进去。韩姨娘打头,领着一群人向她行礼:“给少奶奶请安。”
“都起吧。”孟玉楼手按按太阳穴,“昨儿晚上都没睡好吧?也是,家宅不宁的,谁也歇不好。”
韩姨娘脸上阵青阵红,不得不低头道:“是妾看错了人,竟不知这秋晴如此不安分。扰了少奶奶,都是妾的错。”
孟玉楼嗤笑了一声:“扰了我算什么,昨儿可是连夫人和侯爷都扰了。说起来,从前青莲你身边的人也还都不错,采芳采香都是老实的,这如今是怎么了,去了一趟别庄,怎的就带回这样的人来?”嘴里说着秋晴,眼睛却冷冷扫着沈氏姐妹。
韩姨娘自打昨夜就恨秋晴入骨,此刻被孟玉楼这样训斥,心里更把秋晴咒得体无完肤,低头道:“都是妾的错,原想着去向侯爷和夫人请罪的……”
“请罪就不必了。”孟玉楼将燕窝粥往小几案上一放,“侯爷生辰的大好日子,闹出这样的事来,只怕侯爷和夫人如今也不想见着你。依我说,你这些日子就在自己房里闭门思过吧,顺便抄上一百本金刚经和心经,供在佛前,也算是去去晦气。”
金刚经和心经都不算很长,但要供在佛前的,少不得要认真仔细地誊写。便是韩姨娘这样读书识字的,也得很抄上几天。且抄经就要斋戒,自然也不能行房,至少这些日子,韩姨娘是见不着郁清和了。
发落完了韩姨娘,孟玉楼才懒懒摆了摆手:“都回去吧,这些日子我身子不适,就不必来请安了。你们心里有,就比这些面子情好多着呢。”
沈宜红见又叫大家回去,不由得有几分着急,抬头道:“妾等进府这几日,还没有伺候过少奶奶,容妾等给少奶奶捧茶捶腿,也尽几分孝心。”
孟玉楼还没说话,瑞草已经笑道:“小沈姨娘,这些活计都是奴婢们做的,不好劳动姨娘的。”
这就仍旧是不接她们的茶呗?沈宜红心里着急,不由得看了沈宜织一眼。沈宜织却是气定神闲。她才不想自己找着下跪哩,既然郁清和昨晚说到今天敬茶的事,那他这个时候该来救场了吧?
果然,沈宜织这里还没想完呢,外头小丫鬟已经报了:“大少爷来了。”郁清和身后跟着红绢,大步进来:“这是做什么呢?怎么这时候才来给少奶奶请安?”
孟玉楼连忙站起身,浅笑道:“少爷过来了?听说昨儿晚上是在书房睡的?如今天气还凉着呢,也不知书房的炭盆够不够?”
郁清和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昨晚上闹成那样,我哪里还歇得住?若翻来覆去的,又怕吵得宜织睡不着,倒是外头书房清静。”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就集中到了沈宜织身上,连沈宜织自己都被那句“宜织”给肉麻到了。这个大少爷,也太会拉仇恨了!
孟玉楼脸上的表情即使极力维持,也实在不算是平静,她很想说句什么来挽回一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于是一腔火气都向着韩姨娘去了:“韩妹妹这次真是闯了祸,妾身已经让她闭门抄几本经书了。”
“嗯。”郁清和随便点了点头,忽然看向沈宜织,“你可给少奶奶敬过茶了?”
孟玉楼的脸色更难看了:“这几日太忙,妾身都给忘记了。”
“这是礼数,可不能废。”郁清和拉着孟玉楼坐下,吩咐瑞草,“还不快去拿茶来。”
孟玉楼满心的不情愿,昨儿晚上侯夫人还叫她给沈氏姐妹一个下马威,可是如今郁清和坐在这里,言语之间又对沈宜织极为宠爱,这个下马威还叫她怎么给呢?
瑞草用盘子托来了两杯茶,又在地上铺了两个蒲团,沈宜织和沈宜红就每人拿了一杯,跪在蒲团上给孟玉楼敬起茶来。按说正室接妾室的茶,也该穿得庄重些,可是孟玉楼今儿根本没打算要接沈氏姐妹的茶,这时候更衣也太过扎眼,就那么穿着家常衣裳接了。本来还想训两句话的,因着郁清和在旁边,也只好简单说了几句什么日后和睦相处,好好伺候大少爷之类的话,就每人赏了个荷包打发起身了。
来了这么一出,孟玉楼心里憋屈,加之郁清和在这里,她也不愿让姨娘们站在这里扎眼,便道:“都回去吧,这几天不用来请安了。”待众人都走了,才看着郁清和道,“少爷可用过饭了?若没用过,就在妾身这里用可好?”
郁清和点头笑道:“虽用过了,这时候倒想再用碗粥。”
自打韩姨娘小产,郁清和已经很少在正房用早饭,孟玉楼喜不自胜,忙忙地叫丫鬟摆饭。刚吃了几口,瑞草就打帘子进来,凑到孟玉楼身边小声道:“嘉意居又闹起来了。”
嘉意居就是郁清明住的院子,郁清和抬了抬眼皮:“闹什么?”
瑞草忙回道:“秋晴姑娘早上过去请安迟了,二少奶奶叫人掌她的嘴呢。二少爷说秋晴是伺候他才去晚的,跟二少奶奶吵呢。”
“这个老二。”郁清和将勺子一扔,“这是非吵得爹发怒不可了。幸而爹一早就上朝去了,否则——”郁老侯爷一般是不管后宅事的,但若真发起怒来,那就不是掌谁的嘴能解决的问题了。
孟玉楼暗暗痛快,叹道:“可不是,到时候若只罚秋晴一个也就罢了,别再牵扯上韩姨娘才好。”所有这些麻烦,可不都是韩家带来的?
郁清和看了她一眼,忽然问:“方才我进屋就闻见一股药味,你又在吃药了?”
孟玉楼点头道:“是夫人送来的,全是补身的。”
郁清和叹了口气:“是药三分毒。依我说,你身子虽弱,也不到日日用药的地步,倒不如饮食上经心些调养着,这些药不吃也罢。”
孟玉楼低头道:“总是妾身禀赋太弱,才不能有孕。妾身总想着,能给少爷生个一儿半女。”
郁清和叹道:“生儿育女也并非要药补,便是用药培出来的儿女,又能强健到哪里去?”
孟玉楼低头不语,心想倘若有了儿子,哪怕身子弱些呢,也是嫡长孙,将来自己在这家里地位也就不同了。
郁清和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话她是听不进去,长叹一声起身道:“你自有主意,我也管不了。随你罢。”
☆、第六十六章
秋晴被二少奶奶掌嘴的事,很快就人人皆知了。沈宜红听采碧说了此事,不由得道:“夫人也没过问吗?”秋晴可是侯夫人做主给了二少爷的。
采碧一撇嘴:“不过一个官奴,便是夫人给的,也是奴婢罢了。少奶奶要处置屋里奴婢,谁还能拦着不成?”
“那二少爷——”
“这都是后宅的事,何况秋晴确是请安晚了,又顶了二少奶奶两句,被掌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