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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可不清楚,不过你可以去村西找一位姓马的,我当初的屋子也是从她手里买来的。”她端过一碗粥喝了一大口,舒服地叹了口气,又道,“大婶你吃过早饭了吗?”
齐鸣心下一喜,以为她要留自己一起用早饭,这可正是结交的好机会,“早上走得急了,还没来得及吃。”
“那大婶还是快些回去用早饭吧,或者你朝村口走出去,会见到小酒铺子,有早饭卖。”
齐鸣脸上一僵,见她自顾自地喝粥,只好告辞离开。
林绰出来的时候,就见梅朔一个人端着粥碗,看着门的方向,嘴角勾着有些诡异的笑容,“那个大婶走了吗?”
“嗯。”
他把蒸熟的豆腐衣包子放在桌上,“可是,刚刚那些,真的很新鲜啊。”
“我知道。”
林绰不解地看着她,算了,他低头喝粥,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了。
梅朔拿过包子咬了口,酥软适中,味道还真是不错。齐鸣,曾经的三品御前带刀侍卫,现在负责西河东岸行宫修建的巡抚大人,要不是当初和老大去过一次京都,还真不会知道这么一号人物,说起来,都好几年了,昨日就没认出来。
吃完早饭,林绰收拾着碗筷,梅朔看着他,“一会我开始教你认字。”
他点头,眉眼间带着无法忽视的喜悦,端着碗,刚进厨房又突然探出来,“阿朔,你说今日要去磨面的。”
梅朔一拍脑袋,“我都给忘了。”她站起身,“那等我回来再教你。”
家里原来的一些白面做团子的时候都用得差不多了,还要磨些细面,玉米面,梅朔从厨房的角落里背起来几个麻袋,林绰跟在她身后,“重吗?”
“不会,等我回来。”
“嗯。”
村上只有两户人家有磨面的石磨,其中一家算得上是村子里最有钱的人家,也就是梅朔从她手里买了屋子的老马,她背着麻袋,走向村西,靠近马家的时候,正见到齐鸣渐渐消失在远处的背影。
她放下麻袋,“老马。”
马英不在家,开门的是她的女儿,梅朔掏出十几文钱,“磨面。”
“自己进去吧,在后院。”她挥了挥手,倒是不肯接钱,“你有空来陪我娘下几局棋就好了。”梅朔收回钱,又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要问你买屋子?”
“你怎么知道?”她奇怪道。
“你卖了吗?”
“卖了,离你那间也不远,闲置了许久了,就是屋顶下雨天估计会有些漏,她说无所谓。”
梅朔不再问什么,只是重新背起麻袋进了后院,开始碾米磨面。
***
林绰洗了碗筷,收拾停当,走到堂屋,也不知道她还有多久会回来,坐在桌前又开始拨弄那串他怎么都解不开的九连环。
梅朔就是不肯教他,说什么要他自己慢慢解,扯了半天,他还是只能放下,拿过另一幅只绣了一点点的简易刺绣,他只需要照着描画好的图案一针一针勾进去,绣架上隐隐已经可以看出来半只鸳鸯。
爹爹说过,成亲时候盖头的红巾,自己做是会给妻家带来好运的。
他没有见过妻家的人,这会也没有想到她们,他只是在想,能给她带来好运,他一定要好好地绣好这副绣。
第 19 章
梅朔回来的时候,林绰正好绣了一只鸳鸯,绿色的顶,红黄橙三色的翎毛,下面还有些水波的图案。
他把绣架放到一边,上前想要接过她手里的麻袋,梅朔递给他最小的一袋细面,他拖着麻袋,倒着往厨房走,麻袋在地上划出刺刺的声响,梅朔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轻笑,走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小绰儿,你这个样子,和小乖好像。”
林绰放下麻袋的手突然一颤,小乖?她,她好像这么叫过他。她是觉得他和别人很像吗?而那人,竟能让她那么亲昵地叫着小乖。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觉得闷闷地,好难受。
她跟在他身后,把剩下的排排放好,“它总是会咬着袋子,倒退着向后跑,不过它有四条腿拖着跑。”
林绰一怔,抬眼愣愣地看着她,咬着,还四条腿?
“它,它是…”
“我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小狗。”梅朔低下头,直视着他的双眼,满脸笑意,“知道吗?你有一双和它一样干净的眼。”
见惯了人情冷暖,见惯了尔虞我诈,见惯了逢场作戏,酸甜苦辣都在心间。她之所以逃家,就是为了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至于遇上他,那是老天最好的恩赐。
她居然觉得他像条狗,虽然他挺喜欢小狗的,可也不带这么挖苦人的。林绰微微翻了翻眼皮,嘴角抿了抿,转身不再理她。
梅朔看着他的背影,站直了身子,像个傻子一样发着呆,小绰儿,这,这算是在跟她撒娇吗?
***
收拾完午饭的碗筷,林绰出来的时候,梅朔已经在桌上摆好了宣纸,砚台压在宣纸的一角,正在磨着墨。
磨墨的水自然不可能讲究,去像以前在家时那样用什么山泉水,何况这墨,也都是普通的墨。她饱了墨在纸上试了一下,还算好,至少下笔不会渲开来。
左手边摆着几本薄薄的书卷,《百家姓》和《千字文》,用来启蒙他认字最适合不过。
他走到她身前,拉开椅子想要坐下,梅朔伸手揽过他的腰,“过来。”脚离了地,林绰动了动身子,好奇地趴在桌上,一手拿起毛笔,“我也可以写吗?”
“当然,不过得慢慢来,先认字。”她一手扣在他腰间,一手翻开《百家姓》的第一页。
对于林绰来说,那些蝇头小楷就像是一只只小虫,只不过它们是固定在书页上的,不会爬而已。
最开始的都是皇室贵胄的复姓,林绰指着第一个字,“这个我认得,东,是不是?”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村口那边不是有一面墙,以前都写着“紫气东来”,这句话我认得,爹爹和我一起走过的时候教过我。”
“好,我一个个念给你听,念一排你先记一遍看看能记下多少。”
“嗯。”
“东方,西陵,赫连,澹台,北冥,南宫,左丘,端木。”梅朔顿了顿,“东南西北你都认得吗?”
“这个是南,还有…”他挠了挠自己,仰起头看她,摇着脑袋。
“慢慢来,我念一个,你跟一个。”
“好。”
…
梅朔一边念,一边在宣纸上用正楷慢慢写下来,好让他记。念了一排八姓十六个字,念熟了,梅朔觉得一开始也不用教太多,今天就这些就够了,林绰低着头,嘴里嘀嘀咕咕。
门上传来试探性的敲门声,先是轻轻地一声,接着重了起来。
她放下林绰,走出去开门,却是齐鸣,搔着头,似乎很是为难。
“有事?”梅朔挑了挑眉。
“那个,”她搓了搓双手,“我那屋顶漏得很厉害,看着天,明天可能又会开始下雪,我想着,你能不能教我该怎么修补?”
梅朔没什么反应,她接着又道,“我付你工钱。”
她摸了摸下巴,“也好。”她回身进屋,走到小院,掀开盖上了蛇皮麻布的木料和工具,积雪扑簌扑簌地掉落一地。
收拾了东西出来,“小绰儿,自己背着,回来我考你。”
他点头,自己坐在椅子上,双手趴在桌上,书页摊在身前,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她笑着出了门,和齐鸣一起走过去。
***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进了屋,却发现他趴在桌上打盹,侧靠在自己胳膊上,露出了半张脸,一只胳膊垫在自己脑袋下面,一只伸在外面,食指搭进了砚台里面,泡在墨里。
她轻轻地走近,他那只手突然动了动,食指伸到自己眉际挠了挠,又放回桌上。
眉际那道伤疤,正好被涂黑了一小块,梅朔看着他的侧脸,玩心一起,拿起笔添饱了墨,轻轻地顺着那块黑点画了开来。
梅朔歪着头,墨色的半朵莲花,在那浅淡的眉角渐渐成型。
虽然她的动作很轻很轻,还是把他给弄醒了。眨着迷迷糊糊的眼,看着她的笑意,不明所以,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梅朔心口一悸,眼神变得迷离起来,那半朵墨莲,随着他眼角的弯起,她眼前,似乎出现了花开的景象。
她突然发现,该送什么给他做见面礼了。
虽然她和他的情况有点特殊,不该缺的东西,她一样样都会补齐,送完书下完聘送给未来正君的见面礼,自然也不能少了。
林绰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地方脏了,他伸手用力一擦,“别动。”梅朔阻挡不及,那未干的墨迹被擦了开来,这下,半张脸都印上了混乱的黑色。
他张开手,奇怪地看着自己手心沾染上了墨迹,梅朔还来不及笑,看着他脸上,那些墨迹竟像是渗进了皮肤,没有沾上墨的肤色也显得有些隐隐的青黑。
她急匆匆地去取了巾帕,沾湿了出来给他轻轻擦拭。一直等她全擦干净了,林绰还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梅朔心下暗叹,他的皮肤比她想象中还要薄,还要嫩,以后不能玩这种在脸上画画的游戏了。
***
第二天,果然又开始下起了雪,并且比之前那场还要大,断断续续没有完全停歇的意思,天越加得冷,湖面结的冰其实已经能够承受人上去走动,不过一般也不会有人敢去走,要是怎么时候断裂了,摔进那冰冷的湖水,可是半条命都该没有了。
路上堆满了积雪,被踩实的地方,积雪结成了冰,走路也变得很艰难,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早晨起来,屋檐上都挂上了晶莹剔透的冰凌,敲下来烧化了直接都可以用来喝。
林绰洗了大缸出来,煮烂了黄豆开始做酱,每天长出来发霉的毛就得马上刮去,发酵上半个月,等到过年的时候,就可以用来烧菜,或者用馒头蒸糕蘸着吃。
下午的时候,梅朔就抱着他坐在桌前认字,有时候他都会觉得,那张她新做出来的椅子,他坐的时间好像还没有坐在她腿上的时间长。
他身上的痧褪得很慢,第一次隔上了三天才全部褪下去,慢慢变成隔天按一次,后来她用水牛角做了一块刮痧板。看着他咬着唇,痛又硬撑着不肯叫出声的样子,她总是心痛得无以复加,却没有办法,硬着头皮慢慢加大力气。
厨房里灶神娘娘的嘴上被贴上了糖瓜,让她不能上天告状。林绰老是喜欢呆呆地看着,心里却在想着,她们家,能有什么事情让她去告状的?
眼看着,就到了二十九,小年夜。林绰在厨房里蒸着馒头蒸糕,梅朔却坐在堂屋折腾。
年画已经贴在了墙上,福字也出去倒贴在了门上,但她就是想不出来该写什么春联。她本来也就不是什么文生,可要随便写一副吧,她又不高兴,这可是她和小绰儿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正想着,林绰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拿着小半块热乎乎的蒸糕,走到她身前,期盼的眼神看着她,“阿朔,你试试,够软吗?会不会太甜了?”她就着他的手咬了下去,抬眼看着他,嘴里嚼着有一点甜丝丝的蒸糕,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鬼使神差地落了笔,“眉黛生春点额妆,椒酒映人结簪发”。
一挥而就,林绰拿着红纸,就替她涂了浆糊沾去门上。她大概是完全不记得了,她这会不是在写成亲用的喜联,而是要写春联。
第 20 章
灶膛里火烧得正旺,大锅里传来了水开的咕噜声,梅朔正看着火苗发呆,她这两天是怎么了,林绰朝她一笑她就天南地北都分不清了。
他以前确实都不怎么会笑,尤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