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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相信所谓的神。他并不要求神灵拯救自己脱离苦海,只是祈求那个虚无缥缈的存在,能够让自己死寂的心里,仍然保持一丝人类应有的希望。
“当卫兵把我带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你简直无法想象我有多么激动。只有和我一样来自旧时代,同一个国度,拥有相同经历的人,才会对那首歌产生兴趣。原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一个他妈的异类。没想到在最绝望的时候,居然能够找到一个同伴值了!太值了!就算现在让我去死,也值了!”
王大厦的眼睛里缀满浑浊的泪,他的胸部剧烈起伏,嘴唇在不受控制般轻微颤抖,窗外射进的阳光,照在他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仿佛坚硬岩石被缓慢溶化后产生的柔软。
这些年里,他一直在灰色和孤独当中浑浑噩噩的活着。没有尊严,没有希望。他并非不想寻找并且得到这些东西,而是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确定的目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残存的生命消磨时间,在这种无聊的衰老过程面前,谨守着小护士对自己最后的要求。
罗兰默默无言,凝神沉思。过了很久,她带着忧郁而庄重的微笑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的另外一端,缓慢而坚定地伸出右手,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说:“你并不孤独。现在欢迎回家。”
王大厦用力抓住递到面前的这只手。眼眸里充满无限的激动和感慨,浑身颤抖的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猛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罗兰宽厚的肩膀,像孩子一样失声痛哭,在眼泪和嚎叫声中,酣畅淋漓地宣泄着禁锢了多年的悲痛。
“他是一个很可怜的人。不过,他现在很快乐。”
站在齐齐卡尔城办公大楼二层的走廊上,透过窗户中间那块不算太大的缝隙,望着刚刚换洗一新。正坐在一楼餐厅里喝着玉米粥的王大厦,罗兰的声音很清淡,也很柔软。
除去在混乱中意外被杀。连同各大族群的首领和死忠到底,拒绝投降的护相关人员,从齐齐卡尔城外收拢的流民数量,超过了五万六千余名。
城内也在进行清理,此前已经进入城市的其他流民首领。已经被全部控制。他们将被秘秘密处死,用布兰琪的话来说:“必须彻底清除所有可能存在的隐患。”
失去领头人的流民,只能依附于齐齐卡尔城。加上城内原有的居民,未来几个月内,分批通过卫生检疫,获得正式身份的市民。将一举突破七万。
新的城市范围已经圈出,相比原来的区域,齐齐卡尔城的面积足足超过了一倍。
拥有食物和水。就能很快聚集起大量流民。这是废土世界最直接的权力来源,也是某个势力崛起的基础和关键。但是,距离真正的强大,还很遥远。
现在的齐齐卡尔城,只拥有满足生存的最根本因素。它还欠缺许多别的东西。
比如: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充足的能源供应系统。
黑旗骑士团在投放培养人的时候。已经向他们灌输了有关旧时代科技的记忆。随着时间延续和大量初代培养人的死亡,这些知识出现相当数量的缺失部分。尽管黑旗骑士在后期投放的人员当中。进行不断补充和完善,却无法抵消自然消耗的速度。加上从避难所里走出的各大家族相互建立定居地,又造成对科技人材新一轮的争抢和掠夺。
战乱、撕杀、饥饿、严酷恶劣的自然环境种种因素相加,就普遍程度而言,新生代人类拥有的科技能力,大概只达到旧时代四、五十年代的水准。
当然,这仅仅只是泛指荒野上的流浪群体。所有家族机构都拥有独立的研究所,他们以武力胁迫和物质利诱等方式,把保留有高等科技的流民纳入己方的管理系统,使技术和研究产出的成果,最终变成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
无论在旧时代还是辐射世界,“科技无国界”终究只是一句无用的废话。
黑旗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是这颗星球上实力异常强大的机构。很奇怪,它们任何一方,都没有表现出想要控制其它中、小势力的意图。以罗兰目前所接触和掌握的情报来看,骑士团只是在轻度辐射区内设置基地,以点带面的方法,按照比例收取整个区域内各大家族的物资贡献。至于医生联合协会,他们用于控制的唯一手段就是药品。无论前者还是后者,似乎都没有建立强大、牢固统治圈的欲望。尤其是创造出新生代人类的黑旗骑士团,它们在这个世界的所作所为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而不是缔造的主宰。
罗兰对此感到迷惑不解,但是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寻找问题的答案。她必须首先稳定自己的生活基础和安全保障,只有当身边的一切逐渐步入正轨,展现出实力控制下区域优势的时候,她才可能去探究更多的,被时间淹没的秘密。
九月的黄昏,已经变得比较漫长。深蓝色暮色笼罩在已显枯黄的荒野上,远处的高低错落的石制建筑里,透射出暗淡昏黄的灯火。纵横交错的街道从整齐排列的房舍中央穿过,把密集的居住区划出无数大小不一,相互邻接的方块。矗立在城市边界的警戒塔,仿佛一个个三角形状的尖锥。它们默默地钉在那里,像传说中强悍威严的守护神,沉默而警惕地注视着寂静荒野上的一切动静。
站在高大厚实的城墙顶端,望着天际与地平线连接点上那一抹沉沉欲坠的鲜红,王大厦黑黝黝的糙脸上,显出一丝久已没有出现,充满感慨和期待的舒缓。
“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长官”。毕竟,在那个毁灭的世界,你的军衔比我要高得多。”他抬起手,摸了摸刚刚新剃过胡须的下巴,憨厚地笑道。
罗兰抱着双臂,双腿略微叉开,站在距离他差不多三米左右的地方。淡淡的暮光照在灰白色的战斗服表面,映出一团微黄偏红的柔晕。
“比起那些死去的人,其实我们很幸运。”
罗兰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神色平淡地转身走到近前,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王大厦笑得很朴实:“我只会做两件事种地,还有当兵。”
他是个老实人。
当然,这种优秀的特质仅仅只针对他信得过的人而言。无论旧时代还是现在,“老实”和“奸诈”、“狡猾”之类的词语往往都会联系在一起索斯比亚的爱玛分公司经理葛利菲兹,就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
末世的世界充满尔虞我诈,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事情,每天都在各个角落里,以不同的内容和方式悄然上演。
“别忘了,你可是莱彻尔族群派来求援的信使。你的族人还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翘首以待等待着你的回音。”罗兰的这句话纯属调侃。虽然说话的语调颇为正式,其中却明显带有戏谑的成份。
王大厦没有接口,他转过身望着罗兰,黝黑的脸膛上,显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说到莱彻尔族群,我倒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机会?”罗兰眉角一扬,静等着对方尚未说完的下文。
“根据我的观察,围困芒福德族群的银色机车党,很可能拥有生产摩托机车的实力。”
王大厦的眼眸里透出肯定的意味:“也许,他们控制了一个大型机械工厂。只要有食物和水,荒野上到处都能招募到流民。但是说到机械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据守在荒野上的莱彻尔营地,是一个充斥着罪恶与肮脏的巨大泥坑。
阴霾的天空一直下着雨,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上一层沉闷的铅灰色。营地里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由于往来的人流过于频繁,路面上被踩出无数大小不一的深凹土坑,暗黄的泥泞甚至可以淹到人们的脚脖子。呼啸而过的寒风,把衣衫褴褛的流民们冻得瑟瑟发抖。他们用泥土和石块把宿营点的底层垫高,却无法阻挡雨水顺着帐篷顶部的毛毡缝隙飘落进来,把人们身上那点不多的衣物浸得湿透。
不时有人从道路边缘小心翼翼地绕行着,路面中央已经被积水泡得发软,不小心踩落下去,黏烂的稀泥会像胶水一样牢牢沾住鞋底,即便用力拔出脚,却无法带出鞋子。人们尽量避免这种倒霉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却总有几个运气很差的家伙从路沿上滑下来,在冰冷的泥浆里翻滚、挣扎。
【302章 等待
莱彻尔营地已经断粮两天了,但是流民们却没有感受到饥饿带来的致命威胁这是荒野上流民族群首领们经常使用的控制手段。当他们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或者想要迫使族民认同自己决定的时候,都会以食物作为威胁。至于实际情况,却是营地里的食物被集中在首领帐篷附近,被荷枪实弹的亲信牢牢看护着。至于发放与否,完全由首领一个人说了算。
没有粮食,并不意味着没有吃的。这是一种非常古怪,也是旧时代人类难以想象的逻辑。
每天,都会有几名哨兵或者企图逃离的流民,被围困在营地周围的银色机车党杀死。温热的死尸给活着的人提供了新鲜的肉食来源。他们会被熬成汤,加上一点点流民平时私下积累的食物煮成粥糊。这种非正式的自由取食方法,不在族群首领的控制范围内,但是数量极少,想要吃饱,远远不够。
流民们开始用各种不同类型的方法获取食物。
女人的姿色和年轻的身体,是赚取食物最普通的手段。每一个流民族群里,总有些能够吃饱的特权者。首领及其身边的亲信、护卫,就是最显著的代表。每当营地里非正常断粮的时候,他们就能用数量很少的吃食,从饥肠辘辘的流民手中换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黄金、被各大势力承认的流通货币、私藏的酒、从废墟里挖出来各种值钱的物件、处女的初夜都会在公平交易的前提下,以非常低廉的价格进行交换。
流民不是傻瓜,他们很清楚这些私藏品的价值。在人口众多的城市或者大型聚居地,或者是有雇佣兵来营地借宿的时候,自己的货物通常能够卖出很高的价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瓶废墟里找到的陈酿葡萄酒,可以换到几听美味的罐头或者好几公斤面包。但是在营地内部权力者进行交换的时候,仅仅只能得到一个拳头大小。散发着馊霉臭味儿的糠菜团子。
打着断粮的名义,实际上进行赤裸裸的掠夺,这就是现实。
流民们当然会觉得愤怒,可是他们毫无选择。没有法律对这种肮脏的行为进行规范与遏制,他们也没有武器和力量进行对抗。没有食物和水,他们不可能离开营地在荒野上独自流浪。离开,就等于死亡。
每隔一段时间,这种非正式的掠夺就会在族群内部上演。这不是莱彻尔族群特有的创造发明,而是荒野上所有群体掌权者的共同专利。他们用这种原始、野蛮的方法,剥夺流民们积累的最后一点财产。使穷者一无所有,只能完全依附族群生存。无法反抗,不能拒绝。只能在愤怒和仇恨中默默承受、麻木。
博格 。莱彻尔盘腿坐在厚软的灰色毛毡上,望着平摊摆放在左右膝盖中间的地图发呆。
如果王大厦在场,他一定会意外地发现此刻博格保持的姿势,和几个星期前自己离开的时候所见到的场景,完全一样。
看地图。是博格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每天必行的日常举动。
用墨炭画在大角羊皮上的地图很粗糙,图上涉及的范围不大,仅仅只包括莱彻尔族群拥有的几块迁移地,以及行进路线上经过的城市和各个定居点。博格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