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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尊根本不予理会,冷冷的看向老道,后者则满怀关切,紧盯着高绛婷消瘦的背影。
老道张了张嘴,似是想要开口提醒什么,也许在他看来,本尊这般行径完全就是标准恶人,于他当是一万的不信。但不知为何,一些诋毁、亦或者说告诫的话,偏偏如鲠在喉,又吐不出来。
看着那僵硬、却分明有些颤抖的背影,老道颓然将头偏向一侧,叹了口气。
几十年的思慕,那望眼欲穿、真挚不悔之情,连他这个坎破红尘的老道士都不免感动。什么杜鹃啼血、十年生死,在这种每日无悔守候的日子里,都是可笑。
那么此刻,他还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老道士不喜欢本尊的言行举止、态度行径,但理智告诉他,本尊并未诓言。
高绛婷动了,僵硬的抬起脚步,欲向后撤。
那看着前方传送之门的目光,不是狐疑,不是警惕,而是一种游子近乡的惶惶。
这几十年来杀人无数的女魔头,竟然在简简单单一个选择面前,流露出了怯色!
那一步,终于踏出。却不是心中想要的后退,而是前进!
下意识的,高绛婷闭着眼睛做出了选择。她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了传送门内…
本尊转身离去,空间之门随风而散。
那秋风拂乱了老道士方才还畅顺的长发,只见他忽然醒悟,朝着本尊跑去…
“等等…小友,你那人情还没还呢…”
华山深渊,万丈无涯。
当本尊踏足这方贫瘠的秘境,连天空中三轮永不熄灭的烈日,都好似暗了一下。
一目千里,稍稍侧视,这一方不大的秘境,已经尽览心中。
来到这对楚翔而言、生命中最重要、亦是第一次发生重大改变的地方,本尊抬头看着烈日,缓缓开口。
“我回来了。”
“唳!”
三声嘹亮的啼鸣,诡异的自日头中发出,那三轮永不熄灭的烈日,忽然整个膨胀开来。
犹如凤凰破壳而出,好似蝶儿破茧起舞!
只见三只三足金色怪鸟忽然自九天俯冲而下,嗷嗷怪叫着扑向了本尊。
“父亲,父亲,父亲…”
三只踆乌怪叫着,围着本尊又蹦又跳。只见那朵朵淡金色的火炎在四周飞舞,却偏生没有引燃半根杂草。
本尊一脸平静,朝着三只踆乌点了点头,一挥手,将它们收入了神国。
踆乌并未反抗,这方残破的秘境,整个一暗…
黑暗中,不知何时,本尊已经离开。
也许楚翔自己都不知道,之所以导致真身、也就是本尊托胎之体提前产生本我意识,却正是由于那莫名其妙的《北冥诀》。
与他而言,《北冥诀》帮了大忙,是不世奇功。但毕竟,还不如自创的《剑典》,以及不知为何契合度奇高的《戮魂诀》。
金乌残魂,之所以对他友善,也许并非因为他,或者并非仅仅因为他。轮回不是转世,即便是转世都有胎中之谜,何况是轮回呢?
前世今生,不知多少个纪元以前,又有几人,能记得清晰…
“呀!不知这是何物,真个奇妙。小友,可否为老道士我指点一二?”
一方神秘的空间,整个就是一座不大的浮空平台,平台周围有着无形的罩幕防护,平台上,终年明光不灭。
只见一个邋遢老道站在平台之上,两手各拿着一只不知从何处摸来的狗腿,一腿朝着嘴边送去,一腿指着平台中央一颗悬浮的光球,含糊不清的问道。
这里,不是主神空间,又是哪里。
本尊扫了扫形象极差的老道,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货色,怎么能在一方世界博下那般美誉。
这老道士,却正是被剑三世界权贵称之为活神仙的袁天罡,但“熟稔”之后,又极为“难缠”。
好在他多少对本尊有点忌讳,而本尊那一副木然的表情,也不会因为任何外物、包括老道的不良行径而出现变化。
走到“主神”面前,本尊沉默的看着那颗光球。
只见光球上一阵纹波闪动,本尊悬浮起来,直接飞到光球面前,一手插入那如水样的波纹中,片刻后,竟是摸出一张皮质契约来!
天啊!他竟然可以这般和主神“交易”,若是让其他轮回者看到,不知要惊成何等样子!
却见他一手拿着契约,另一只手翻掌取出一颗光焰灿灿的明珠,随手扔进了那表面依旧像水波泛滥的光球内,动作实在说不上恭敬。
而那光球,亦随之恢复了先前凝如实质的样子…
“拿着。”
本尊反手将那份契约丢给了老道。
那老道匆忙将一条狗腿塞进嘴里咬住,单手接下,支支吾吾还想出声询问什么。
本尊的身形,已然渐渐在空间中淡去…
“自己,去问那东西,在这里等着。”
漠然的声音传到了袁天罡耳中,这被人称为真仙的家伙,目瞪口呆看着手中那份条条款款清楚列出的“卖身契”,嘴里叼着的狗腿,亦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
主神,是万能的,但这万能,未必就是无所不能。
主神,其实也有着本我的意识;主神,其实也只是掌握了某种规则。
虽然这种规则,相比其他规则来说,要强出太多,太多。
所谓主神,毕竟只是轮回者的主神,而非所有世界的共主。
每个神系中,诸神之上,都有一方神主,但这主,也只是一种尊称。就好似玉皇大帝,说是统辖九天十地,实际又能掌控多少?
神主之列,又有神王,譬如宙斯。但宙斯,却不是唯一的神王,譬如奥丁。
王,可以有很多,但真正代表唯一的主——主神,却只能有一个。
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能,存在一个!
若是,当主,不再唯一呢?
若天道无暇,若天演五十,那还修什么道,超什么脱。
这个纪元,是一次机会,鲜有人知道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机会”这种东西,本就耐人寻味…
“奥丁,服不服。”
奥丁?是那个传说中的北欧神王奥丁?是了。但他为何,如此不堪一击,颓废的跪倒在我的脚下。
诸神本无情,有情的,那是堕落。
“我…不服!”
那是不屈,还是倔强。天哪,那股庞然的威严,怕不是只一个念头,就要把我压成齑粉!这就是神王之力吗!这只是堕落后的神王之力吗?
可笑,百年的努力,这许多的机缘,难道我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不对,为何我的心中,却没有半点颤栗。为何那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剑,如此稳当。
是清风拂面,还是面对“弱者”叫嚣的不屑?
剑落,风止,又一神族,覆灭在了我的剑下。
这,还是我吗?
我仰天而叹,心中是疑惑、是骇然。但我又知道,那时的我,是如此孤寂。
原来,真的是我,只是,是许多许多年前的我…
但为何,那般强横的力量,依旧要失败?
为何,那样的我,竟然还能存留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情绪?
“吾乃,神王之王!”
冰冷的声音,连虚空都掩盖不住。
我在宣誓,这是对于所有不服者的警告,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再多的王号,也只是一声又一声讽刺…
“值得吗?你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为何,一定要争那毫无希望的地位!”
一滴清水,自檐角滴落,滴到了身上,是冰凉的。
以我的修为,早已该滴水不沾,不挡,只是因为没有必要。
但你,为何竟敢向我这般大声说话?
我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剑中之神,锋芒之神,你只是一介凡女,为何竟敢如此逾矩!
但为什么,我要容忍你?
“值得。”
我回答了,我容忍了你,是因为愧疚,又或者某种我也说不清楚的感情。
我不知,但却知道,若是“本尊”,只怕一定不会理你。
多少个纪元了,我早已记不清晰。
我走了,没有回头。
我又一次负了你,但这从最开始,就已经注定。
也许你还不知道,我早已将自己分成三份,本我、执我、情我。
但为何每个纪元,你都会找上我,为何这许多的纪元,每一世,你都不愿找上我留给你的感情…
难道,只因为我,最像我吗?
但倘若如此,为何,我却将七界神国,留给了本尊?
也许在我分神的时候,最大的依仗,仍是绝对理智的本尊…
理智、感情。
十分的理智,九分的理智,九分的感情,到底哪一个,才能最终超脱?
难道,真个要去三位一体。也许,他们,也早已经不愿。
我走了,带着执念,带着那一丝淡淡的哀伤。
我看到你倚门哭泣,但我不会回头。
因为,不能!
倘若我回了头,本尊,一定会笑…
那时的我,并不了解执着对于超脱的重要,因为那时的我,还没有被无尽失败抹去斗志,但即便换了现在,我会回头吗?
也许,依旧不会。
我不愿,也不能!
我早已,不再只是一个念头。我也想要超脱,但不是为了“我”去超脱,而是为了我自己。
所以,很多很多年后,我找上了…
楚翔一阵恍惚,来到了和先前战斗过有些类似的山水世界中。
但这方世界,比起独孤求败所拥有的,明显要完整的多。
不知为何,脑海中又浮现起一段段不甚连贯的记忆,就好似断成数节的线条,理不清脉络。
太久远了,也太繁琐了。
连轮回次数都记不清晰,如何还能记得那许多旧事呢?
楚翔晃了晃脑袋,将那些片段深藏起来。
“战。”
看着逍遥老祖,楚翔冷然道。
终于,是最后一个了。
好疲惫,好想沉睡。似乎从融合蚩尤旗开始,就有这种错觉。
也许,当真该好好睡上一觉,也许,醒来可以记起更多…
将一些颇为荒唐的念头压下,楚翔弹剑踏步,凌空朝着逍遥老祖走去。
“好。”
逍遥老祖脸上挂着暖人的笑意,欣然应战。
“若我败了,助我解脱。”
第三十九章 回归 惊疑(下)
“若我败了,助我解脱!”
未曾战,先言败,这是一种极不好的习惯。
于小而言,是散了锐气。于大而言,完全是惑失本心。
但说出这般丧气话来的逍遥老祖,一旦动手,竟然比楚翔更加狂暴!
哗啦!
那是洪水奔腾的声音,那是海潮呼啸的巨响!
楚翔未及回应,那一声“好”字就被生生压在了喉中。
通常对战,都是以他抢攻为先,摧枯拉希将敌人折掉,这次却不想,那看似谦和的逍遥老祖,一出手就拼了老命!
轰隆!
只见逍遥老祖背后云波诡谲,那本就蔚蓝的天空,忽的一暗,好似成了一种海水样的深蓝,那本该广博的半边苍穹,一下子展现出乌云压顶的气势!
蓝云压城城欲摧!
天哪,那哪里还是什么蓝天,那是不知多深的大海,那是传说中消失的北冥!
北冥倒压,那种亿兆兆吨的巨力,光一个声势,就将下面巍峨的群山压塌了一半。
天崩地裂中,楚翔背后忽然浮现出一柄参天巨剑投影!
那锋芒,四散溢出,弹指将苍穹分成两半,好似布帛一样,割裂开了!
海天倒悬,只见半边天空,尽是倒挂的汪洋,隐约间,无数鲲鱼在其中嬉戏!
星海如斗,另外一半苍穹,彻底被剑气捣碎,星星点点,虚空中挂满了栲栳大的星斗!
潮声涛涛,巨鹏化鲲!星海璀璨,光洒成剑!
尚未交战,那裂成两半的天幕,已经开始碰撞。
轰隆!
大地龟裂,岩浆奔流!
只一点气势引动,这方空间,就濒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