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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元千里迢迢拉来八头大肉猪,仅仅换来众子弟碗里的一小点份额。
要想不用做事,还得另外按月再交一笔银子给佑字营的全体战士。
冰耳燕窝汤是不用想了,松糕也是只能吃渣了,麻蓉汤团更是离自己越来越远,惟留下身上这件月色小夹袄无人感兴趣,他还只能穿在盔甲里面……
申楚才纵有家财万贯,也是经不起这番折腾的,申家子弟也不是个个有钱,可以供大家挥霍的。为了兄弟二人,而满足全营四千人的食欲,这种事申楚才做不出来,只能在心疼极了的时候,送点东西过去给儿子解解谗。
于是乎,申家的那些个千金宝贝又怎能不消瘦?
或者……唯一的好处就是弟弟不再挑食了。申奇瞟了一眼身后的申童想。
这小子比自己小两岁,今年才十八。
“哥。”
申童眼泪汪汪地看哥哥。
“弟弟,什么事?”
“我们逃跑吧?”申淌小声道。
申奇吓了一跳,一把捂住弟弟的嘴:“帝国法令,身为逃兵者,斩立决,无视出身。你想死啊?”
申童哇哇大哭:“可是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我受不了啊!好吃的,好玩的,什么都没了。以前想要什么,都有奴才来做。可是你看看现在,在这军营里,咱们成奴才了。没人看得起我们,没人怕我们,没人需要我们。他们就欺负咱们!!!”
申奇也很想哭,却只能把泪水把肚子里咽:“你放心,爹爹会救我们出来的。”
“真的?”
“真的。”申奇叹息着回答。
背后突然响起吃吃的笑声。
申奇吓得跳起来,正是浅水清站在身后。
“将军。”
“不用紧张,你们刚才说什么,我全都没听见。”浅水清笑着说。
那就是说,什么都听见了。申奇叹息,这种话,他还是听得明白的。
浅水清向他招招手:“申奇,你过来。”
申奇慢慢地挪着脚步。两个人的距离只有数步之遥,申奇却几乎走了一个世纪,直到浅水清的眉头不耐烦地扬起。
浅水清看着他,冷冷地说:“你们是不是以为,你们现在过得很苦?”
申奇低着头不敢说话。
浅水清冷哼了一声:“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那我问你们,在这个军营里,你们有没有为这支部队做过任何贡献?”
申奇一呆,扬起头看着浅水清。
“苦力,你们现在不用做。打仗,也不需要你们去打。就连基本的营帐扎设,值勤放哨,生火做饭,甚至都没一样要你们来做。你看看营里的这些兄弟,可有哪一个,有你们这般舒坦了?”
申奇张口结舌,无法回答。
浅水清冷笑道:“人生在世,立足于芸芸众生,总要有比人出色的地方,才能活得比人更舒服。有些人有力气,有些人有头脑,有些人呢,却什么也没有,惟有一个好老子,可以为他们提供一切。”
“这世界是公平的,也是不公平的。公平的是,人总有自己可以发掘的长处,不公平的是,每个人的优势总有不同。申奇,告诉我,你和你弟弟除了有一个官居四品的父亲大人之外,在这军营之中,可有任何可以让我看得上眼的长处?”
申奇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他懂诗书,爱交游,知书达礼,人人喜爱。可这些,在军营这地方,却是全无用处。
他干不了重活,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上阵打仗更是不用说了。只怕战场未上,就已经先活活吓死了。
他想了好半天,终于吃吃地说:“我……我能认文识字,能做很多文书的事情。我可以给你做参谋,我可以为你出谋划策!”说到最后一句,他有些兴奋起来。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立足点。
浅水清嘿嘿笑了起来:“出谋划策?”
他仔细端详了一下申奇。
“你会看地图吗?你懂作战吗?会排兵布阵吗?你对止水的国情有多少了解?你知道军需供应的分配原则是什么?”
申奇瞠目结舌地摇头。
“既然你什么都不懂,你又拿什么来给我出谋划策呢?”浅水清冷笑:“你现在连自己的命运都改变不了,难道还妄想改变整个佑字营的命运吗?你要是足够聪明,就先想办法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吧。”
说着,浅水清转头离去。
“请等一等,将军!”申奇忽然大叫道:“我有话要说!”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胆大到狂妄的想法。
他不知道这个主意浅水清听了会有什么反应,但他知道,他必须尽一切可能的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为了摆脱自己现在这噩梦般的命运,他再不顾一切。
……
“将军,我知道将军如此待我,其实也是为了营里的子弟着想。古往今来,大凡从军者,多家境贫寒,苦贱之民。然而我族中子弟大多也无余财,惟我父尚为小富,可供应周济。但即使族中子弟人人富裕,佑字营有兵四千员,要每人负担起百人伙食,依旧是力有不逮。申奇到有一计,可令佑字营的士兵以后人人都过上好日子。假如将军喜欢这个计策的话,还望大人能对我申氏一门,另眼相待!如果将军不喜欢,也请饶小的直言。”
浅水清奇怪地看着他:“你说吧,言者无罪。”
申奇兴奋道:“将军应当知道,凡世家子弟者,多与身份等同之人交好。”
“那又怎么样?”
“当日在清野城,将军以一纸调令,将我兄弟二人,与同族四十一人全部带入军中。我父虽贵为四品大员,终究不得违抗军令。将军虽只是六品武将,那一刻之风采却无人能及。然家父虽薄有积蓄,终究无法以一人之力养全营之军。即便是我申族子弟人人捐财,以一人之力养百人,亦是难以维持。”
“可是由清野城一路向东,途中至少需要经过大城十数个,小镇村落更是不计其数。丰仓,临洲,彬洲,华清皆在将军一路行走的路线上。沿途多高官巨贾,名商豪门。我与弟弟曾多次出外游历,一路所经,每见豪门相迎,人人财大气粗。这些豪商巨贾,大多有子弟在家赋闲。他们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正适合抓来为兵。一旦如此,则沿途必有豪商纷纷捐财,但求子弟无忧。”
“我与弟弟可现身说法,告诉那些富家子弟,佑字营将军浅水清,为人豁达仗义,凡有所出者,必有所获。只要他们肯拿出足够的钱财,浅将军便可保他们子弟安全无忧虑。如此一来,佑字营势必财力大增,到时候要钱有钱,要粮有粮!!!”
这一番话,差点没把浅水清的下巴惊掉。
申奇的话,说白了就是再找些和他一样的人来当兵!!!
身处困境中的人,通常最爱做的事不是让自己脱离困境,而是把别人也拉进困境之中。
所有人一起倒霉,那自己也就不那么倒霉了。
申奇很聪明,他聪明得简直过头了。但是这次,他确实是提出了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建议。
四十三个申家子弟,可以让整个清野城都成为他佑字营的后勤基地。那么再来四十三个林家子弟,霍家子弟,又有何不可?
一个清野城的财富固然诱人,再多个丰仓城,临州城,也没什么不可以。
四十三个少爷兵去养四千名士兵,这代价实在太大。家里每寄一分钱来,就得把它除以一百,那百分之一才是自己能享用的份额。
可要是有四百三十个少爷兵呢?那就不是一个人只要养十个人了?
要是有四千个,那不就是一对一了?
这帮少爷兵们家大业大,一养一百或许有些吃力,养一个养十个,还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于是乎,申奇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损人利己的招来。
他们是世家子弟,和许多官家富豪的亲族子弟都有来往。哪里的人最富裕,哪里的人最有权,哪里的人就在附近,拐个弯就能找到,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浅水清喜欢这个主意。
而从申楚才的表现上看,这个方法也的确很实用。
反正初一也是做,十五也是做。做了恶人,未必就有恶果,相反,还可以有大收获。他浅水清已经得罪了南无伤,得罪了李规,得罪了清野城守,得罪了帝国相爷,再多得罪几个也无所谓了。在每一次的结仇中成长,也是一种不错的体会。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他是被动去得罪人,现在,他是主动去找人麻烦了。
从清野城一路到三重天,如果有心去走,少说也能经过十几个城市。这样一路下来……
浅水清的眼亮了。
对于申奇来说,他出这个主意,无非就是想让自己过得再轻松一些。
然而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就是自己的这个主意,不知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其影响之大,牵涉之广,甚至影响了整个大陆的军事格局,真正造就了一支强悍无匹的军事力量出现。
这一次,他可真正是一石激起了千重浪。
……
后世评价浅水清其人,常说他:天纵将才,世所罕见,举国皆敌,举世共愤。
这前两句评语还算是褒义,后两句评语就是地道的贬义了。其中举世共愤,那是在他屠惊虹,裂圣威,奇袭麦加等一系列的壮举出来后才有的定论。而这举国皆敌的评语,实际上就是在这刻,他从清野城返回北门关的路上。
这一路,他几乎激怒了天风帝国所有可以激怒的权势贵族,同时,也成就了他佑字营无双霸业的坚实根基。
在那个晨风雨露的初晨,一个初出茅庐的富家子弟,胆颤心惊地向他的将军提出了一个大胆到荒谬的计划,而这个计划,被他那同样大胆到令人恐惧的主子,毫不犹豫的接受了。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的受害者,而是主动的害人者了。
那一天,佑字营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
没人知道会议的内容是什么,但是会议结束后,申奇作为家族代表,正式进入了佑字营的领导核心。
从那一刻起,佑字营的前进路线变了,他们的工作内容,也完全变了。
出身世家的申奇就象是一台精密的仪器,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标准的“富贵曲线图”,沿途著有各地的名商大豪。有申奇不知道的也没关系,还有申童和申家其他四十一名子弟呢。他们的存在和曾经的人际关系,就象是一张密织的大网,几乎没有人能逃过他们的记忆搜索。沐血,雷火,方虎,无双,他们他们各自带着一哨人马四处出击,按图索骥,必要时,浅水清甚至会带领他的佑字营亲自出动,以他特有的微笑来完成这个有史以来最夸张的征兵行动。
佑字营就象是一匹草原狼,对着凡在这条路线附近的所有那些城守镇守大人们张开了血盆大口。
这次他们不再是专挑大人物的子弟下手,也不再是一家子一网打尽。
反正只要对方有钱,他们就下手把对方的重要子弟接过去。先是礼貌客气地请你喝茶,然后告诉你国家正逢危难之时,需要好儿朗挺身而出,保家卫国。一番热血话说下来,总能说得少数豪情少年主动参军,至于那大部分不肯的嘛……对不起,国家和你商量,那是客气。你若不是愿意,就只能使用武力了。
你可以选择武力对抗天风军,你也可以选择武力对抗止水军。
聪明人总是知道选择的。
临洲城守吕长信,征兵令送到家里时还在睡觉。他人尚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