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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年纪觉得怪,正常。”汤森反问:“但是……你六岁时玩什么呢?泥巴吗?”
“六岁!”菲斯特想了想才明白汤森的意思:“六岁小孩怎么可能有敌人?混蛋!”
“你六岁真没有敌人?真没有?”汤森啧啧有声:“没有童年的小孩啊,真可怜!”
此次论道,金发小哥毫无悬念的败下阵来。
六岁的小朋友一样有敌人,比如同班小朋友、同校小朋友、同院小朋友,还有各种老师、自己家老头……大家可能因为橡皮擦、因为三八线、因为忘写作业而混战一场!
也可能是家里什么小纸片数目又不对了,被自己家老头按在某处一顿爆捶!
为了张小纸片就在孩子身上撒气,这种老头也太没品了?又不是军事情报,小纸片而已嘛,最多能在杂货店换点零食,还能……找点零钱回来吗?
爆捶汤森的自己家老头,其实只是哇级敌人,老头的贴身卫士才是靠级敌人,而貌似和蔼的机要秘书,嘿嘿,此人花十年时间,从友军沦落到敌人阵营,然后一路窜到呸级!
丫后来成了开衙建府的方面大员,冷不丁听到汤森之名,照样虎躯巨震欲哭无泪——汤森尽拿他练手来着……
菲斯特因为自己知道的死敌资料很少,还很着急,汤森却不以为然。
“知道来的是什么东西就行了。”他笑着说:“你很想知道敌人会用多大力气踩你、最可能用那种方式踩你、还有你的鼻血会飞多远吗……”
“我还没奇怪到那种程度。”菲斯特释然了,然后问:“最高级敌人为什么叫呸?”
“因为是终极敌人嘛!”汤森突然严肃起来:“对终极敌人,我们要用终极战术!”
“按照你的说法,对这种踩不赢、跑不掉、无论如何都亏定了的人类死敌……”菲斯特满怀期待,小心求证:“我们准备的终极战术是……?”
“我们的终极战术返璞归真,简单易用。”汤森十分淡定地说出一个字:“呸!”
“呸?”菲斯特下意识地说:“我知道,这是代号,那么具体行动是什么?”
“这个……”汤森很严肃地回答:“你想多了。”
“什么叫想多了?”菲斯特神色一变:“难道说……”
“没错。呸不是代号,呸,就是行动的全部!”汤森依然严肃:“打不赢怎么样,跑不掉怎么样,不想束手等死,你就转头吐丫口水、喷丫浓痰!”
“要让丫知道,世上除了肉体还有精神;要让丫明白,你从始至终对丫只有鄙视;要让丫悲戚,你到死都是个完整的人类、不曾出卖尊严!”
“不甘心?不服输?不认命?那你就站好了,挺胸抬头,狠狠的呸!”
“战术核心:只争朝夕!战术要点:见面开花!”
菲斯特总算知道汤森的底牌,对汤森的无耻程度,他又涨见识了。
奇怪的是,听到汤森的答案后,菲斯特心里除了这个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当然,他也不可能欢欣鼓舞,高声附和。
汤森的话不算骗人,但如果真有人信,以为他千辛万苦等在这里是为了冲死敌吐口唾沫、然后就会坦然去死的话……菲斯特会认为这人是死敌假扮的,接着再呸丫一口。
他这么说,只因为心头有口恶气。
身在必死之局,人还能靠什么撑下去?这时候还拥有的,也就是心头这口气而已。所以,无论从那里面爬出什么玩意来,也不能让他们感到恐惧。能坏死敌一丁点事,能堵死敌一丁点路,那就很好,很不错!
重要的不是为什么站在这,而是能站多久吧?此时、此地,是人类的遗憾,而自己则要替人类竭尽所能,往这遗憾里掺进一点杂质……无论怎么都好,无论输赢都好,反正是自己做的选择。
菲斯特已经站在这了,扛起责任的菲斯特很愉快。
旁边,汤森的神色很平静,他嘴角带着嘲弄冷笑,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但菲斯特却觉得此人很正经,很严肃,很靠谱,很伟岸很雄浑。
两人并肩、冷面、柱剑。纹丝不动,平视前方。
“叉叉——你敢爬快点吗?”
“叉叉圈圈叉叉——爬这么慢你吃屎长大的?”
汤森又吼了十几句,漆黑如墨的平面里,就隐隐有声咆哮响起。
黑面像被人丢了石子的水面,从中心慢慢凸起一个空心环状,随那隐约的咆哮翻卷扩散、渐渐扩大后,倒是有了点涟漪模样。
居然听到汤森的声音了吗?虽然慢吞吞的,应该算是某种反应吧?
菲斯特心头居然泛起笑意,汤森这次算是捞着点本钱了……汤森勘定不知道自己刚干了了不起的事:羸弱的人类,终于又填补了一个历史空白,名为“羞辱图腾级死敌”。
菲斯特这时突然想起什么,他懊恼地拍了自己一下,拿出个扁平皮套递给汤森。
汤森接过来,发现里面装着张面具。不解转头,发现菲斯特已经戴上无知无觉。于是汤森明白了,这面具是给自己的。
不知名的金属,非常贴合脸型,不但眉、鼻等处都有隆起,别处曲线起伏更堪称完美。但它的样式太简单了:双眼部位戳出长槽,两槽内侧向下移、在鼻根处相交,看起来像个快被扳平的“V”。
除此之外,整张面具再无孔洞。戴上假面之后,汤森不觉气闷,也不用再吃风沙恶臭扑鼻的苦头。
面具的底色黑灰,庄重而严肃。几条鲜红欲滴的条纹从面具上缘垂下,宽窄不定,统一划着小角度贯穿下缘,极奔放。
戴上之后,假面上原本宽大的鲜红纹路纷纷隐去,只留下一条最细的,流动时非常鲜艳,甚至能在汤森脚边映出红光。面具的黑灰底色却不受影响。
“强烈的反差,符合你的气质。”汤森听到菲斯特清晰的声音,似乎是通过面具传来的:“这是银涛城勇者的面具,他错过百年时光,今天终于重见天日!”
反差是汤森的风格,但菲斯特知道他不喜欢英格玛的对撞,反而更中意面具这种“配合为纲、持身为目”的风格。因为汤森坚信,各有坚持,各有妥协、相得益彰才是维持团体的真谛。
“愧领愧领……”隔着面具,汤森都察觉到这家伙的惋惜与不舍:“什么名堂?”
“它的名字是无心无能。”菲斯特说:“但愿它能醒过来,能引导你。”
“你们这话说得……醒过来?难道面具现在睡着了?”
“没错,它现在就是个口罩。”
“兴奋半天得个口罩,我不是亏了?”
“我翻箱倒柜找出这东西,代价不菲啊,”菲斯特说:“你是现付还是欠着?”
“拿去、拿去、拿去……”汤森切的一声冷笑,掏尽身上口袋却只得两个铜板,他没带钱,但还厚颜无耻的连说了十几声“拿去”。
最后只塞给菲斯特一个铜板!居然还问:“满意了没?还要不要?压死你都有!”
菲斯特正待说话,站得稳稳的身体,却被突然加速的气流撞得向后一歪!
汤森的身体同时被撞,也向后一歪!
甚至正在村外“东游西逛”,实际在布置大型异能的英格玛大师,差点摔一跟头;那些太过兴奋、冲太猛,不小心陷在英格玛封锁异能中的见证者们全部、直接、躺下!
异响惊动大地,阴云遮蔽天空!
枯树下,小萝莉明白了保持异能的关键。
毕竟她的画灵天赋对这个异能有关联。于是传到苍穹议会、光辉教会、异能师公会的画面终于稳定了下来。
三地大人物们惊喜的发现,自己不但能看到清晰画面,还有时断时续的声音传过来——这完全是小萝莉自己领悟出来的,英格玛大师处于某种考虑,并没开启这个功能。
三地的大人物已经知道英格玛大师上去了,又弄了光圈去问情况,结果那边的小女孩一问三不知,大点那个打官腔倒是非常熟练,这边逼问几句,那边的图像就敢给你摇晃起来,整的三地大人物顿时没了脾气。
大势力和大人物,其实没这么挫,久没遇到状况,外加正牌话事人带队增援,所以三大势力总部有点乱哄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钻到机要的地方看直播。
人多难免嘴杂,好在接下来,有东西引走了这股乱流:他们又看到“内奸”了,他们好像一直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对有羞耻心的人来说,内奸会令他们难堪;对很多存在感不强的人来说,这是他们表现忠诚的机会:一般情况下,内奸是很可怕的生物,但谁叫你现在不能还手呢?踩啊!
“英格玛大师应该上去了!大师,你一定要除掉这俩败类啊!”
“从未有过的事情!从未有过啊!”
“人类都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体制问题!一定是体制问题,我们要加大反腐反堕落力度!”
苍穹议会总部,穹顶光幕旁有几个小隔间,应该算是此地最安静的所在,因为这里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十几名预备信使候选人,都把目光放在此间穹顶的画面中,手里奋笔疾书,他们要记下现场的线索,同时推论分析甚至演化……
有这种本事的人,年纪普遍三十以上,但坐在角落的那位却年轻得厉害——他是来自光辉教会的奥斯顿·克里斯多,在苍穹议会受尽白眼,大多时候表现平平,却始终没被甩开。正相反,多数比他更亮眼的候选人,都相继落马了。
千载难逢的现场实时传影,他却没拿笔去记录,而是兴致勃勃、专心致志的观赏——没错,只观赏,别的什么都不做。
凭这态度,他就应该被群殴才对,但周围的人不敢打他。因为在几十位或明或暗的评议导师心中,奥斯顿·克里斯多的综合排名已经非常靠前了——此人胜在稳重含蓄、强在坚定沉着,更重要的是,他很难被欺骗。
三大势力真是太需要信使了,合格的信使,可以避免今天这种事——此间人声鼎沸,而无名小村那头却孤立无援,眼看着惨祸就要发生,外间却在为鸡毛蒜皮争执吵闹。
“教士,为什么不记录?”一个干瘪老头坐到奥斯顿身边。
“在呢。”奥斯顿眼都不转:“在记。”
“这事很重要,说不定你发现什么线索有加分呢,功劳,你懂吗?”
“……不需要。”奥斯顿轻声说:“有用没用都用不上,不等驰援赶到就结局了。”
“如此武断不好吧?”老头说。
“九种地貌,七种植物,八种衣饰,两种建筑地基。这是西海岸,银涛城附近。”奥斯顿摇头说:“除了银涛城,还有谁能及时赶到?”
“于是,就只是干看着?”老头顺着他的话问。
“不是干看,是认真看。”奥斯顿摇摇头:“也许事情有变化。”
“那种变化?”
“死敌是意外,这两人是意外,西海岸是意外,前因后果凑到一起,未必还是意外。”奥斯顿低声说:“他们此时有勇气站上去,可到时,我们有勇气揭开伤疤吗?”
“揭伤疤的人,不需要勇气。”干瘪老头凑近了点:“会骗人就成了。”‘w…r…w…h…u。c…o…m‘
“真是太巧了,我——从不骗人。”奥斯顿终于转过目光,神色谦和平静。
“我信。”干瘪老头笑着点头,额上皱纹挤挤挨挨,还缺了一颗门牙。
奥斯顿被带走了,其他人正要询问,外间却又迅猛的惊呼浪潮响起,彻底打散了他们的注意力。穹顶画面上,传送阵的漆黑平面上,终于破开了一点点缝隙。
一股浓黑的阴霾从缝隙中流出,在空气中分解成两种浓度不同的烟雾,一股笔直向上冲往云端,另一股却横着拉开,好像要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