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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就是卡,它会像是一阵风似的吹来。像是场飓风。
她辗转反侧,最后仰着头对着天花板。她想这个后半夜就不要指望能睡着了。其实也可以走到鲛坡去看看日出的。
然而她还是选择躺着,身体时而感到不适,时而又没事了。她望着窗外的黑影,听着清晨鸟儿的第一声啁啾,想着亲吻时他双唇的感觉,温柔而有力,还有他的牙齿;他身上的味道,她手掌下那件质地硬朗的衬衫。
她双手放在睡衣上面,用手指握住自己的乳房。乳头变得很硬,硬得好像是小鹅卵石。手碰到那里的时候,双腿间突然涌动起一阵热流。
她想自己还是能睡着的。要是能处理好身体的燥热,还是能睡着的。
她能够做到。老女人已经给她做了示范。即使是黄花闺女也可以偶尔享受一下床笫之欢的……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
苏珊翻了个身,把手伸到被单下面。她努力把老太婆那双明亮的眼睛和凹进去的颧骨赶出脑海——她发现只要认真去做,那并不是难事——然后用那个牵着骏马,头戴宽檐帽的男孩形象取代。一时间,那脑海中的形象是那么清晰,那么美妙,简直就和真的一样。仿佛除此以外她的生活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她梦见他一再地吻她,他们都张开嘴巴,两个人的舌头水乳交融;他们一起分享着周围的空气。
她的身体简直要燃烧起来了。躺在床上,仿佛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炬。当太阳终于升起在地平线上的时候,她总算渐渐进入了熟睡的状态,只见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头发像根根金丝披散开来,散落在身体和枕头的两侧。
3
黎明前的最后一个小时,旅者之家的公共休息室从未如此安静。通常把大吊灯渲染成明亮珠宝色的煤气灯已经变成了暗淡的蓝色斑点,宽大的房间里满是阴森诡异的气氛。
墙角堆着一堆柴火——其实就是在“看我的”游戏中打架斗殴时被砸烂的两把椅子(斗殴者正在高级治安官的醉鬼牢房里关着呢)。另一个墙角里是堆结成一块的呕吐物。房间东边高出地面的台子上立着一架被损坏的钢琴;立在钢琴凳边上的是巴奇的硬木棒,巴奇是这里的打手,也是个各方面都很强硬的人。而此时,巴奇自己横躺在琴凳下面,呼呼大睡。疤痕累累的腹部在灯心绒裤子的腰带处隆起,像做面包的面团一样。他一只手里拿着一张牌:方块二。
房子的西边放着牌桌。两个醉鬼头耷拉在其中的一张桌子上,鼾声大作,哈喇子一滴滴地淌到绿色的毛毡上。两人的手碰在了一起。他们头顶上有一张亚瑟的图片,亚瑟·艾尔德王双腿叉开骑在白马上,旁边有个牌子上写着(古怪地混合了高等语和低等语):不要在纸牌或生活中与人争执。
吧台后面有一个巨大的战利品,足有整个房间那么长:一只双头麋鹿,鹿角好像一个小树林,还有四只炯炯有神的眼睛。这头麋鹿一般被旅者之家的常客称为小顽皮。没人知道为什么。某个人突发奇想地在其中一对鹿角的顶部画了两只安全套。躺在吧台上面,正对着小顽皮不满目光的是快马佩蒂,旅者之家的舞女和侍者……尽管她已不再年轻,而且她马上就得到后面的饲料槽去工作,而不是到楼上去伺候客人。她那浑圆的双腿叉开,一条腿从吧台里面垂下来,另一条则垂在外面,脏兮兮的裙子在身上胡乱搭着。她打着鼾,脚和肥胖的手指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惟一能听见的其他声音就是屋外的风声,还有轻柔而规律的一下一下抓牌的声音。
一张小桌子孤零零立在蝙蝠门边,这扇门是对着罕布雷高街开的;到了晚上,当克拉尔·托林(旅者之家的主人,也是市长的妹妹)决定从楼上的套房走出来,“和大伙一起玩”的时候,她总是坐在这里的。如果她下楼来玩,她一般都下来得很早——从那个满是划痕的破旧吧台端出的牛排要比威士忌多——约摸在钢琴弹奏者席伯坐定开始演奏之时回到楼上。市长本人从不来这里,尽管大家都知道他至少拥有旅者之家的一半财产。托林家很在乎这里的收入;但他们不喜欢午夜以后这里的样子,那时候铺在地上的木屑会浸满泼洒出的啤酒和鲜血。克拉尔可是个脾气倔犟的女人,二十年之前就被称做“野孩子”。她比她那个从政的哥哥要年轻,没有那么瘦,眼睛大大的,头也不小,颇有几分姿色。沙龙的营业时间里没人坐在她的桌子边上——巴奇要是看见谁有这个企图,就会飞奔过去阻止——但现在已经过了营业时间,酒鬼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要么是到楼上睡觉去了。席伯蜷着身子缩在钢琴后面的墙角里,睡得正香。那个扫地板的傻男孩两点钟之后就不见了(是被众人的嘲笑、侮辱和向他砸来的玻璃啤酒瓶赶走的,他总是有这样的遭遇;罗伊·德佩普就从心眼里讨厌这个男孩)。他大约九点左右会回来,以便清扫整个乱糟糟的聚会现场,为第二天的狂欢作准备。直到那时,坐在托林小姐座位上的人都可以安享其位。
他在耐心地用纸牌玩游戏:红上有黑,黑上有红,首先摆的就是法院广场,就像男人们常做的那样。这个纸牌玩家左手拿着剩下的那副牌。他一张张抽牌的时候,右手上的刺青也跟着晃动。这让人有点不安,仿佛灵柩正在呼吸似的。纸牌玩家是个上了年纪的家伙,不像市长或是他妹妹那么苗条,但是还是属于比较瘦削的。一头白色的长发从背后垂下来。除了脖子以外,他浑身晒得黝黑;脖子上的肉因松弛而垂了下来。他蓄了很长的胡子,以至于胡子末端都快碰到下巴了——很多人觉得这是劣等的枪侠式的胡子,但是没有人用“劣等”这个词来形容艾尔德来得·乔纳斯的脸。他穿着一件白色丝质衬衫,身后佩了一把黑柄手枪。乍一看上去,他那双眼角有些泛红的大眼睛里透着伤感。要是靠近点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睛只不过是水汪汪而已。事实上,这双眼睛和小顽皮的一样毫无感情。
他摸到一张黑桃A。但没有合适的地方摆放。“嘿,你这小子。”他抱怨了一声,声音古怪而尖细,而且像一个将要抽泣的人一样颤巍巍的。这恰好和他那双湿润的红眼睛很配。他把牌拢到一起。
还没等他重新洗牌,楼上一扇门轻轻地开,然后又关上了。乔纳斯放下纸牌,伸手要拔枪。不久他就听出来这是雷诺兹的靴子踩在走廊上发出的声音,于是又放下了枪,从皮带上拿起了烟草袋。首先出现的是雷诺兹常穿的那件披风的下摆,然后就看见他走下楼梯,脸刚刚洗过,一头红色卷发差不多遮住了耳朵。老雷诺兹先生看上去有点自负,不是么?他曾在许多湿润舒适的温柔乡里探险,他睡过的女人比乔纳斯见过的都多,尽管乔纳斯的年龄还是他的两倍。
在楼梯底部,雷诺兹沿着吧台踱着步,还停下来掐一把佩蒂丰满的大腿,然后就走到乔纳斯身边,后者正拿着烟卷,面前摊了一堆牌。
“晚上好啊,艾尔德来得。”
“早上好啊,克莱。”乔纳斯打开袋子,拿出一张纸,把烟叶撒了上去。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手却很稳当。“要来支烟么?”
“来一支吧。”
雷诺兹拉出一张椅子,转了个方向,坐上去,双手背在身后。乔纳斯递给他一支烟,他用手指转动着烟卷,这可是枪侠的经典动作。灵柩猎手们常玩这些经典动作。
“罗伊在哪里?是和尼布斯在一起么?”他们在罕布雷待了一个多月了,在此期间德佩普迷上了一个名叫黛博拉的十五岁妓女。她走起路来是很敦实的罗圈步,而且她斜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样子也让乔纳斯觉得她是个女牛仔,和他们有某种远亲关系。但她也颇有些趾高气昂的做派。克莱第一个把这女孩子叫做尼布斯,或是女王陛下,有时还(在喝醉的情况下)称她为“罗伊的加冕小妞。”
雷诺兹点了点头。“似乎他为她喝醉了酒。”
“他没事。他不会因为个黄毛丫头而辜负我们的。她啊,笨得出奇,连猫这个词都拼不出来。拼不出像猫这么复杂的词。我以前问过她的。”
乔纳斯又卷了一支烟,接着从包里拿出一根硫磺火柴,在指甲盖上蹭了一下,点着了火柴。他先给雷诺兹点上,然后再给自己点上。
一只小黄狗从蝙蝠门跑进来。那两个男人一边抽烟,一边静静地看着它。黄狗穿过房间,先嗅嗅墙角已经结块的呕吐物,接着就吃了起来。边吃还边摇晃着尾巴。
雷诺兹朝那块提醒大家不要在纸牌游戏中与人起争执的牌子点点头。“我觉得它肯定能看懂那块牌子。”
“不,一点也不,”乔纳斯表示了反对。“它只是条狗而已,一个吃污秽物的狗。二十分钟之前我听到了马的声音。首先是听到它靠近,然后是听到它离开。会不会是我们的岗哨呢?”
“任何蛛丝马迹你都不会放过。对不对?”
“没什么好担心的。是不是?”
“嗯。鲛坡东边有个专为小产业主工作的人。他看见他们进来的。一共三个人。很年轻。都是些小毛孩。”雷诺兹把最后一个词说了一遍,就像是在北边领地一样:小毛孩。“没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可不能下结论,”乔纳斯那颤抖的声音就好像是一个世故的老头子。“他们说年轻人目光比较远大。”
“年轻人就看着那些为他们指好的方向,”雷诺兹回答说。黄狗走过他的身边,舔着地上的骨头块。雷诺兹好意地把一块骨头往它的方向踢了一脚,但狗未来得及躲避,骨头砸在了它身上。它飞快地蹿回到蝙蝠门下面,呀咳—呀咳地低吼着,使躺在钢琴凳下面的巴奇发出的鼾声听上去更响了。他张开了手,纸牌掉到了地上。
“也许是,也许不是,”乔纳斯说。“不管怎样,如果莱默和他为之效命的傻瓜提供的消息准确的话,他们来自联盟,是绿色某个地方的大人物的儿子。就是说我们得非常非常小心了。要像走在鸡蛋壳上一样小心。我们还得在这里至少多待上三个月!那些年轻人这段时间里可能一直在这里,到处清点,做记录。现在有那么些清点的人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对那些从事再补给的人来说也不是好事。”
“得了吧!这都是幌子,就这么回事情——他们肯定是因为闯了祸才被扔到这儿来的。他们的老爸——”
“他们的老爸也知道法僧现在掌控着整个西南边,地位可不低啊。说不定那些小子们也知道这些——对于联盟和王室来说,轻松日子已经快到头了。克莱,有些事我们是无从知道的。至于那些人,他们要走哪条路你绝对不会知道的。至少他们会将就干些不太体面的活儿,希望重新得到父母的欢心。等看到他们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一点:就算是他们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我们也不能拔枪对准他们的后脑勺,像处理驽马一样干掉他们。虽然他们活着的时候经常能把老爸们气疯,但要是他们死了,这些老爸们肯定会十分痛心的——老爸们都那样。我们要灵活一点;越灵活越好。”
“那最好不要让德佩普参加进来。”
“罗伊没有问题,”乔纳斯声音还是颤抖着。他把香烟屁股扔到地板上,用脚后跟一下踩灭。他抬头看看鹿那玻璃球般的眼珠,眯缝着眼睛好像在考虑问题。“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