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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石室中光秃秃的,并无一物,连一张桌椅,一个蒲团都没有。只有墙角放在一个香炉,散出袅袅的烟雾。
程钧见了这间仿佛囚笼一样的石室,心中微感讶异,便知这女子多半是个苦修之士,为了精心,洞府中什么摆设也没有。回头转而问道:“肖师兄安好?”
那少女漠然道:“我不认识什么肖师兄。我是受人之托送你的。我的名字你也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你乖乖听我吩咐,我保你平安无事。”
程钧微笑道:“好。”
那少女道:“你运气不错,我正好有一件事要去北国,带着你也算是顺路的事,不然就算他来求我,我也不会答应。你做这里吧,这些天不要离开,我带你走再走。”
程钧也不多说,再次道:“好。”缓缓坐在地上,盘膝打坐。
那少女目光移向姚圣通,心中略感疑惑——她答应接应程钧的时候,可不知道还有一个人,有心问问清楚,但那人虽然也是做道士打扮,但浑身气质却是凝如泰岳,含而不露。
这是个高手——说不定比自己还高!
那少女心中诧异,她年岁也不算大,但因为勤奋,天资更是出众,两三百年时光修为已经到了精魂天地的巅峰,差一步就练精化神,到了元神天地,比自己高的人,岂不是已经是个元神神君了?
想到这里,那少女有些不悦,这和自己知道的根本不一样,一个元神神君造成的麻烦,她未必就摆得平。但对于程钧来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对她来说,既然接下了这个麻烦,也不好反悔了。有了这种意外,她也很困恼。
不悦之下,那少女的脸色更加僵硬,转头对程钧冷冷道:“你的脸是借的李绛山的?装扮的倒很像。但我看不惯他的脸,快些恢复本相,别让我看着心烦。”
姚圣通听到她暗有所指的话,转过头来冷冷的瞥了一眼。程钧道:“那也好,反正到了这里,我也没什么顾忌的了。”
打开乾坤袋,程钧掏出丹瓶,倒出丹药服下,手指一动,将一枚黑色的羽毛缓缓坠下。
那少女眼睛一瞥,吃了一惊,稍微一招手,那羽毛忽忽悠悠飘到了她手中,仔细一看,道:“这是谁给你的?”
程钧服下丹药,一面用法术将自己的伪装除去,一面道:“一位故人所赠。”
那少女兀自仔细看那翎羽,道:“你和那故人熟么……”一抬头,突然咦了一声。
程钧已经卸除了所有的化妆,露出原本的样子,微微一笑。
那少女见了他的样子,眼神一直,呼吸都停顿了片刻。转过头去,掩饰一样的咳嗽一声。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羽毛,道:“嗯,你……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程钧看着那黑羽,道:“您问南道友?我以前在十万大山见过他,也曾经并肩作战过,不过后来就分开了。这黑羽是当时他赠送我的。”
那少女再次偷看了他一眼,正了正神色,道:“原来你是南师兄的故人,那就不是外人了。我是鱼琦林,南通一的师妹。”
程钧讶道:“原来是玄道神君的高足,失礼了。”说着再次行了一礼。
鱼琦林还了一礼,声音微微扬起,有了几分情感,道:“若不是天水殿座下,也不敢管离率宫的事。我恩师不在,不然我直接引见你去拜见他老人家也无不可。就算他不在,我也能当半个家。有我庇护,谁也不能阻拦你出宫。”
程钧知道她在胡吹大气,就算是玄道在此,也不敢把话说得这么满,不过也不必戳穿她,想来她也是说说而已。这种事她决不至于禀告玄道——否则的话,程钧就不会到此了。
果然鱼琦林不再接着说,只道:“这件事的风头,恐怕还要几天吧。所以我等几日。正好恩师让我护送一个叫长恨的老杂毛回北国接掌事宜,他……”那长恨真人拜了她做干娘,那不是她想要收的,一个利益交换而已,说出来也不好听,含糊了一句,道,“这个是早有安排的,宫里人人都知道,启程本就安排在这一两天,咱们按照原计划出去,你就混在其中,谁也不会起疑心。”
程钧道:“但凭道友安排。”心中却是暗自思虑:这个计划相当简单,但简单也不是没有用。其实对付上清宫群道道士,这种简单的招数很合适——这种事情不怕聪明人,就怕愣头青。上清宫的人多用心机,便少了锐气。就像刚才遇到了那个赵道士一样,明明杀了人,却兀自不肯担责任。也可知上清宫中经过几千年积累,人事错综复杂到什么地步。
玄道这个车队出门,明晃晃的挂的是他的旗帜,那搜他的车就是有风险,搜不出来得罪人,搜出来了,引发两家高层的冲突,还是落不到好。所以别管上面怎么下令的,底下人为自保计,就是不搜。只要钻了这个空子,也不是不能图个侥幸。
当然,这个前提是离率宫中那位不会亲自追出来。
会吗?
程钧支起额头,突然有些无奈——如果要做到万无一失,或许自己还要回到无罪画好的轨道上来,比如多解开些阵法,讨好他也是稳住他。受制于人,就是如此。
鱼琦林其实一直再看他,这时忽然道:“你在想事情么?其实你根本不必想。”
程钧抬起头,道:“怎么?”
鱼琦林道:“苏师兄接着你,你还要思考么?有他为你筹划,有我帮着你,你还要自己思考么?有福之人不必忙,你是有福的,福气不知道享么?”
程钧还未答话,就听有人道:“鱼师妹,太抬举我了。背后夸的我都不敢出来了。”
程钧闻言起身,只见从洞内走出一位道士,他一见之下,先是愕然,紧接着一股近乎回忆的恍惚漫上心头。
倒不是此人他曾经见过,只是这人令他回忆起当年的自己。那人容貌原本应该也甚英俊,但一道疤痕从额头开始,一直延伸到鼻端。将他一张端正的面孔裂成了两半,足以将他从一个美男子变成面目可憎的丑汉。
程钧的前世,也曾经受过这样的伤害,甚至比他还要严重一些,那时的他像是地域里爬出来的活鬼。
而他自己知道,他确实走过地狱,所以他也有一种感觉——这个男子,应该也从地狱里走过一遭。
不过,与程钧前世的从骨子里散发的戾气相比,这人要平和的多。程钧能看出他的从容温和并非掩饰,而是发自内心。
那么他的道心修为应该至少超出前世的没有遇到子若的程钧,也就是说,至少相当于元神天地的程钧。
真是不错的修道胚子。
那人也有些怔住,程钧看到他的样子时愣住,他有心理准备,任何人见到他,都会先吃惊,然后转为嫌弃甚至厌恶。以貌取人,本是任何人都避免不了的。虽然有人能将这种鄙视感隐藏的很好,但他能洞察人心,自然能有所感觉,只是习惯之后,不怎么放在心上而已。但这个人眼中升起的回忆和欣赏是怎么回事?似乎还有些感动身受的亲切感。
那是他从没见过的情绪,也是他通透慧极的心思揣测不出来的情绪。
在一瞬间,那人的心弦被触动了一下,本来准备好的寒暄便说不出口,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对鱼琦林道:“我能与他单独说几句话么?”
鱼琦林哦了一声,很配合的要走,却看了一眼姚圣通,心道:“说单独跟他说话,这个人还留下?”
姚圣通耳朵微动,也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等她们走了,程钧欠身道:“晚辈程钧,见过天机阁前辈苏牧野师兄。”
第400章 过去的人
苏牧野上前一步扶起他,笑道:“师弟,你能平安赶来,最好不过了。”突然脸色一白,接近着泛出一股潮红,用手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程钧抬起头,看着苏牧野,突然眉头微皱,道:“苏师兄,你的身体……”苏牧野好歹也是真人,不可能和凡人一样三灾八难,今天伤风,明天感冒,一般出现了明显的症状,就是病入膏肓了。
苏牧野压住咳嗽,道:“老毛病,没什么了不起。来,师弟这边坐。”说着拉着他坐下,道,“师弟来时,可一路平安?”
程钧道:“还好。”便将自己从水府到天水殿,以及在离率宫种种变故说了,这些都没什么可隐瞒的,再者,就算是他身在局中也有看不清楚的地方,他还是希望这位前任天机阁能提出些意见来。
苏牧野听了,用手揉着额角,道:“原来如此,肖师弟跟我说时,我也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一个局。无罪大人多少年没公布一个法喻,第一次出声就是捉拿你,师弟,你的面子大得很。你果真不是天机阁?”
程钧一怔,苦笑道:“师兄不为我解惑,还来取笑我么?”
苏牧野笑道:“不是我取笑你,我实在是没想到,师弟无论手段,胆识,智慧,能力都是一等一的,我连夸一声都不行么?”见程钧无奈,便道,“师弟放心吧。一百步九十九步你都走了,最后一步,扶我们也会把你扶过去,背也要把你背过去。就是眼前有天堑,我们搭人梯让你踩着也要让你翻过去。”
程钧皱眉道:“师兄,这话……”可不吉利吧?
苏牧野道:“你觉得我太激动了?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在上清宫的人,一年年修炼如同枯木,如果能找到一件值得去做的事,就是为此付出性命也是愿意的。”说到这里,他脸色又变得青白,猛地咳嗽了一声,摇头道,“不提这个,先送你离开吧。鱼师妹跟你说了吧,你跟着长恨道友的队伍一起出去。”
程钧点头道:“知道。能那么顺利么?”这个计划也就是还像样而已,其中还有很多漏洞。
苏牧野咳嗽道:“你出去便是。这一路是所有方法中最安全的了,其中当然还会有人妨碍,但我会帮你打通。我这个计划也有……咳咳,也有七八分把握,倘若真的运气不好,那天有什么变动,那就随机应变吧。”
程钧见他说得含糊,心中并不放心。他是向来喜欢将事情握在自己掌心中的。这般不清不楚,只有保证,没有具体计划,他如何能够满意?但苏牧野毕竟也是九雁山的前辈,他若一定不肯说,程钧倒不好再逼问,他心中还有自己的腹稿,只是不好往外说而已。
正在这时,苏牧野突然又道:“出去之后,你要回北国么?”
程钧道:“是,先到北国,然后带着大家去避一避。”
苏牧野道:“好极了。我有一件东西留在天机阁,也算的一件宝物,你若有机会取出来,请交给下一任天机阁。就算我给我的后辈一点纪念吧。”说着拿出一枚玉佩递了过去,道,“拿着这个,能找到我的心血。”
程钧接过,其实他也知道,九雁山已经彻底焚毁,找到苏牧野的东西的概率不大,但这种事情没必要拒绝,就算是满足困守上清宫的前辈师兄一点心愿吧。
苏牧野见他收下,微微一笑,道:“那东西并非等闲,你见了之后就会知道,旁人我也不会给他。咳咳……你看起来真年轻,今年多大了?”
程钧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算了算年级,道:“二十五。”想到这里,微感讶异——原来自己今生才二十五啊,重生回来也不过十多年,他总觉得自己是个老人,对岁月的流逝,也不怎么敏感。
苏牧野愕然,仔细地打量着程钧,过了一会儿才道:“真年轻。我本来没打算说,但你这么年轻,还有这种修为,实在是……让我……我们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如果有一天,你能够直接面对上清宫,也许一千年,或者几千年,那时候如果九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