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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我自废修为,你就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尚是天界上仙的青岚犹豫片刻,低声道,“嗯,愿意。我度一半仙力给你,助你成仙。己”
“我不要成仙。”
“嗯?”
“但我要和你在一起,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少女仰面,绯红着面庞亲上青岚。
青岚身子剧震,猛向后退了两步,却退到了山石边,正被压在了山石边。
他顿了顿,反手拥住那少女,深深拥吻。
画面流转,是青岚抱着昏迷的少女跪在东华帝君跟前苦苦恳求。
东华帝君华衣锦服,白发曳地,懒洋洋地叹息:“她前世带出的魔根,天生的魔,岂能受得了你的仙灵之力?放手吧,小歌。”
“我不!我不!我绝不放手!”
青岚抱着少女转身,毫不迟疑地大踏步离去,素白的深衣卷起阶下落叶,化作翩翩彩蝶,舞于东华帝君跟前。
东华帝君拈蝶出神,叹道:“落叶而已。得些灵气,化为蝴蝶,依然只是落叶。”
彩蝶应声而落,复化作枯萎黄叶,零落尘埃。
层层云气如山峦聚合翻覆,指尖驰隙的时光不知几许,也不知是谁在愤怒咆哮:“朝歌盗仙草,救女魔,且与女魔行那苟且之事,犯天规,触天条,岂可不加处置!”
云雾撞到眼前,东华帝君冷笑的面庞一闪而过,“我便护着朝歌了,那又……如何!”
天色忽然转沉,青岚决绝地答道:“我不放手!有皓灵天尊在前,诛仙台上不在乎多一个朝歌小仙!”
闪电破开沉郁云雾,东华帝君飞离莲花座,如雪长发风中乱舞,诛仙台左近地动山摇,捆缚青岚的铁链在飓风中央啷当急响。
“我倒要看看,这天上地下,谁敢诛我徒儿!”
风云变色里,有老者悠悠长叹道:“罢了,罢了,且让他历个十世情劫,或许便能看穿了。”
东华帝君扬手处,青岚镣铐尽落。
双膝跪地,他捏紧双拳叩下头去,“徒儿愿受十世情劫之苦!求师尊把她放出化魔池,转世投胎……”
“痴儿,你可知什么是十世情劫?”
“徒儿不知。徒儿只知,世尊座下曾有弟子动了凡心,被罚下界,情愿化身为树,只求五百年间,伊人能靠树边歇息一回;情愿化身为路,只求五百年间,能触摸伊人脚尖;也情愿化身为水,只求五百年间,能见伊人在水边浣一次衣。一世,并不比五百年长。徒儿……不苦!徒儿很开心!”
云雾浓郁,然后蓦地天清日明。
已是人间四月天,蔷薇纷飞里,贫困书生模样的青岚与高门千金的一夕擦肩而过,然后若有所觉,彼此回头,四目相对……
几次分不清甘苦的“偶遇”后,青岚被高官遣人捆了,沉下水塘。等他被散仙救走,学得一身仙家剑术赶回时,被逼婚的一夕在出嫁前一夜悬了梁,已经红颜成尘。
他跪于她的坟前,雪亮的宝剑第一次饮血,却也是最后一次饮血。
横刀自刎,抱着携手同赴黄泉的期盼,他死得很安详,唇边竟有一丝清浅笑意。
他是个知足的人,他很开心。
第二世,他是修仙的道士,她是被雪妖王挟走的新娘。他怀抱济世救人之心,落败被关,她舍身相救。惊鸿一瞥,情未觉,心已散。为护她离开,他被冰石雪箭射成肉泥,她跳下绝崖相殉……
第三世,她是十八岁的新寡小太后,他术法有成,已是当朝国师。她被新帝凌逼羞辱,他从袖手旁观到心怀不忍,再到携她私逃。他为她幻出明霞散绮的绝美风光,让她重拾笑容;他为她簪一朵蔷薇,称赞花比人娇,又自嘲贪嗔痴三念,注定今生逃不过一个痴字。
他是痴人,所以安顿好她后,走入他自己的墓室,再没有出来。
新帝多疑,背叛他的人,从无善终;他术法高强,却解不了新帝在他身上所下的剧毒。
她一直等着,等到头发白了,牙齿落了,当年他为她带的那朵蔷薇也化作了枯黄的碎瓣。
她带着满脸刀刻般的皱纹死去。而心头,是刀刻般的爱恋和怨恨。
第四世,她是沦落青楼的一夕,他成为修仙的陆歌……
第五世,她还是一夕,他则是更加专心修仙的青岚……
云缠雾绕里,两人相处的零落片断不时浮现。
纯朴的书生,除妖的小道,机警的国师,灵气逼人的陆歌,温文木讷的青岚……都是他。
携着高门千金躲在钟楼里数星星,念几句之乎者也,吃两口她送到唇边的干果……
他带着她在大雪纷飞中奔逃,把她的手放到手边呵气,听她说她不嫁雪妖王,要嫁他这个小道士,他差点摔倒,唇边却有温柔羞涩的笑意……
她脱开凤冠霞帔,抱着他结实的身体,在蔷薇花枝的掩护下,娇嗔地说,她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她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来生的蔷薇架下,终于相守三年。
她为他织布补衣,他为她挑水种地……
花前月下,朝朝暮暮……
眼前重重叠叠,尽是蔷薇花影,轮回五世的五百年间,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已汇聚在这一刻,欢喜的笑容和喜悦的情语交织,宛如这五世情劫,对他们竟是五世的幸福美满……
“一夕,你看,这五世,我们多开心啊……”
恍惚,有人这样满足的叹息。
然后,是一夕凄厉的惨叫:“陆歌——”
心神蓦地一凝,皱了的时光迅速铺展,眼前所有幻境消逝无踪。
青岚已经安静地垂下了头,再也没有动静。他的唇边犹有一丝苍白的笑意,乌黑的发被风儿吹起,一缕一缕地轻轻飘动,似乎随时能站起身来,温文有礼地上前一揖,说道:“在下青岚……”
一夕浑身剧颤,已经抱不住他,一晃身随他一起倒在尘埃间,兀自抚摸着他的面庞,哑着嗓子喊道:“陆歌!陆歌!你不许走!你不许再抛下我!我……我不开心啊,我从来都不开心!”
青岚或者陆歌,又或者转世前的朝歌上仙,都已不能再回答她,安慰她。
哪怕他再爱惜她,牵挂她……
他在最后的清明之际,以残留的天界上仙之力幻出以往种种,分明在告诉一夕,他对这样的情劫甘之如饴。
说他呆,他可真不呆。历经五世的悲惨结局,他可以忽略掉他和她所有的不幸,为那寥寥无几的幸福日子庆幸开怀,并用这样微薄的幸福来劝慰一夕。
人呢,想活着,总得让自己快活些吧?
我正要上前劝时,景予已道:“一夕姑娘,既然还有五世可以相遇,也不必太过悲伤,先保重自己要紧。青岚兄弟魂魄未远,想来也不愿看到姑娘这样伤心。”
“伤……伤心……”
一夕惨淡笑道,“他早就抠走我的心了,哪里还有心可以伤?我不伤心。”
心被抠走了,所以不伤心,可也无法开心。
于是,我仿佛有点明白自己常常会觉得不开心了。
没有心的人,怎么开心?
当然,我还是比一夕开心点儿。
我道:“一夕姑娘,没事的。等他转世回来,自然会把你的心带回来。那时,你们便可以开开心心过日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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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写的时候没怎么伤心,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居然哭了。汗,很莫名呢~~
诛仙不诛心,死生不弃(五)
“然后呢?等他再度爱上我时,便因这天意不得不分开,然后看他一次次死于非命?”
我一时语塞。
既是情劫,结局自然惨烈。
可她既清楚了前因后果,坦然接受未必不是件幸事。
以青岚的话来说,的确比五百年只能远远见情人一面强涔。
“陆歌……青岚……朝歌上仙……当真魂魄未远吗?”
一夕放下青岚的尸体,慢慢站起身,眺向天空。
她的脊背挺直,如一枝直指青天的枪。但她的手间蓦然划过一道冰凉雪亮的圆弧,狠狠刺向她胸前翳。
景予离得近些,见状已变了脸色,急向前踏出两步,却又顿住。
我站得稍远,大惊之下急忙奔过去阻止时,已是不及。
一夕的弯刀如一轮硕大的圆月狠狠劈下,正中她的胸前要害,锋锐的刀尖闪着寒光从后背透骨而出。
血珠在雪亮的刀尖一粒粒凝聚,滴落,嗒然有声。
仿佛敲击在心底,冷冷的,让我手足阵阵地发麻,胸口却阵阵地满溢,满溢,直直从嗓子口涌出来时,却是一声伤痛至极的凄厉叫喊:“一夕!”
一夕倒地,正卧于青岚身畔。沾着血的手指温柔地抚摸上他沉睡般的面庞,然后无力垂下。
永远地垂下,再也抬不起来。
漆黑的眼睛依然睁着,黑眸雾气蒙蒙,直直地看着她的青岚,她的陆歌,她不得不错过六世的朝歌上仙……
竟是至死放不开的无限伤心。
青岚魂魄未远,她以死相随,再不肯等待,再不肯放手。
可天知道,一仙一魔,一正一邪,这黄泉路、奈何桥,是不是还能走在同一条道上。
白狼哽咽失声,冲着景予吼道:“你怎么不拦她?”
景予盯着地上渐渐冷去的一对苦命人,嘴唇颤了颤,才道:“生不如死,拦她做甚?”
他御起长天剑踏空而起,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白狼似有所悟,而我早深有同感。
一夕,一夕而已。
也许她的名字便注定了她一生的不祥。
短暂的幸福后,是永生永世没有尽头般的黑暗。
她苦苦追寻的,不过是将那曾经的幸福延续下去,却那么难,那么难……
无数个朝夕驰隙而过,她等不到她要的朝朝夕夕,甚至找不到曾有的那一夕幸福。
百年魂梦,风雨天涯。纵有醒来杯酒,醉后杯茶,也不堪对这岁岁东风岁岁花。
她成不了仙,他做不了魔,命中注定她生不得随他,死不得随他,偏偏又放不下他,——除了一死忘了他,我想不出她还有别的解脱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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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予并没有走远。
他甚至远比我想象得多情许多。
他只是在苍灵墟临着湖水向着朝阳的一处山坡上寻了个地方挖下墓穴,作为他们的安葬之处,并预备了一具金丝楠木棺材。
一夕是女子,他自然不便搬动。
我过去先把一夕腕上的凤骨舍利取了,又把她怀中的轮回石掏了,若无其事地藏到自己怀中,才动手为她清洁身体,整理衣冠。
景予看我一眼,也未多说什么,自顾为青岚束好冠,将他送入棺中,再看我把一夕抱进去,将一夕侧靠向青岚,以一个极亲密的姿势相偎相依着,方才轻轻阖上棺,将棺木携上得失屏,送他们前去安葬。
白狼对景予寻来的石碑不甚满意,附近转了一圈,居然叫它发现了一大块白玉,遂领我去取来,将它削凿成碑,树在二人墓前,书上“青岚、一夕夫妻之墓”,也算全了他们这世的情缘。
我瞧着坟墓附近虽有芳草茵茵,树木葱郁,却甚少名花异草,遂取了荣枯藤,轻点处立时有牡丹盛展,芍药斗艳,又有满树樱花绯云绛雪,株株异梅铁骨散香……
景予忽道:“种几架蔷薇吧!”
我不由地应了,心念动处,蔷薇妖娆而起,有浅红粉紫者交织如画,又有莹洁净白者堆雪砌玉,甚至许多我不曾见识过的异种也纷然呈现,一时斑斓叠彩,凝霞敷锦,风光妩媚处欺尽百花,艳压群芳,竟也显出绝色倾城的风华来。
垂下荣枯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