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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白狼睡梦中也知道是我,不满地向前挪了一挪,继续睡它的安稳觉,倒也没有大惊小怪。
前方似乎有一道目光看向我,我擦着额际的汗抬头看时,却只见到救来的那少年正一动不动地阖目调息,安静乖巧的模样,看着根本不曾有所动作。
大约又是幻觉。
我无力地扑回我的毯子上,背脊一阵接一阵的虚冷汗意,许久才又沉静下来,却像又看到了景予的面庞。
“菱角儿,又去哪里?”
他拦到我前面,牵我的手。
我笑着指向前方,“听说四师伯刚收了个十三四岁的小弟子,长得好生漂亮,我瞧瞧去。”
景予凝望着我,便似有些无语。
原微师兄负手而笑,“菱角儿这情性,两百年不改。每次看到比她小的漂亮小师弟,总会格外亲近。”
我笑道:“子曰,食色,性也!那些漂亮小师弟,看着可以多吃两碗饭呢!”
景予叹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我一心想去看看那小师弟什么模样,只作没有听到,向前飞奔而去。
原微师兄在后道:“景予师弟,既然五色令人目盲,你只管盯着菱角儿看做甚?”
转头回望时,景予微红着面庞,默然地看着我;而原微师兄扬着唇角,只管拿他调笑,“现在该怨自己太老了吧?不如下些工夫把那幻形术学一学,幻作个她喜欢的乖巧少年陪伴着,只怕她便不会想着那些小师弟小师侄了!”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暗自想着,从此遇到什么小师弟过来说话,得多长些心眼,可别是景予幻化了过来逗我……
这时,只闻景予道:“我少年时比他们都俊美,如今更比他们俊美,且比他们英武十倍,神勇百倍。他们幻化我模样差不多,为何我要幻化他们模样?”
即便走出老远,我也禁不住回头,鄙视地斜眼看他。
他的脸庞腾地红到脖颈,扬手飞出宝剑,竟踏了宝剑奔往别的山头去了。
原微师兄笑得不顾体统滚倒在山坡上,犹自指着他的背影道:“你这呆木头,吃起醋来忒好玩了……”
吃醋,原来景予是吃醋了。
如此自恋的吃醋,果然好玩,至少原微师兄从中寻了好些乐子。
景予一向待人冷淡,寻常弟子再也不敢拿他开玩笑。可修为阅历都在他之上的原微师兄逗他,他也只能认栽。
何况原微师兄大约嫌这山中寂寞,很有责任心地想把这乐子延续下去,每当景予的师父文举仙尊和他的师父广昊师尊对此事表示忧心时,总会帮我们说些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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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不回,梦里贪欢(七)
师父也道:“本是一块儿长大的,如今都已是半仙之躯,只要多多注意,别让人欲蒙蔽了神智,耽搁了修行,应该也不妨事吧?”
山间两百年,我们学的是涤除玄鉴,致虚守静;学的是见素抱朴,少思寡欲;学是的上善若水,宠辱不惊。我们如两株一心向上的树,从没想过枝桠交叉而生的那一天。
两百年才思量到一点别的东西,也许我们的确太迟钝,但无论如何称不上太迟。
在一无所成时,太多的欲望和杂念会阻碍到前方的修道之路,故寻常道观是不允道士婚嫁的;但道家本身并不禁男女之欲。
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若修仙到一定境界,男女之欲也可顺其自然。
别的不说,如今分掌男仙和女仙仙籍的东华帝君和金母元君,不就是咱们道家至高无上的元始天尊和太元圣母的儿女?
故而掌门广昊仙尊最后发话道:“这俩孩子已具根基,不可为儿女私情耽误了修行。横竖他们还小,不如等他们修成地仙,咱们再玉成此事吧!”
修仙之人不抵凡人区区数十年的寿命,两百岁的小仙在师长们看来的确小了些。何况昆仑修仙弟子更比寻常散仙容易修成正果,若是潜心修炼,以我和景予的资质,也许三百岁内便能修成地仙。
——昆仑最短修成地仙的是八师叔萧宸,统共只用了一百八十年便已修作地仙,但隐隐听闻他的来历不凡,远非寻常修仙之人可比,连掌门都对这小师弟极其尊敬,我们便不去和他比了。
于是,我和景予的事算是确定下来,只需等个百来年修作了地仙,众仙尊自会预备我们的亲事。
百来年么,也不算太长。山中日子平静如水,每天和景予练练剑,闲了和师父、师兄弟们说笑几句,偶尔出去收收妖,斩斩魔,日子将会过得很快,并且很快乐。
我从没想过后来会有那么多的波折。
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求见景予后,他很快被同门师弟指认与魔族勾结,并在魔族高手的接应下迅速逃离昆仑,随即更有消息传来,说他是魔帝之子……
仙魔向来各行其道,虽说昆仑向来与那些为害人间的妖魔为敌,但真要涉及魔帝,昆仑众仙该持怎样的态度,却不得不掂量掂量。
众仙尊犹豫之际,我已冲下昆仑,循着他离开的路线向前追赶。
结界加上荣枯藤,我终于断去他的后路,将他堵在林中。
“为什么?”
我盯着他。
他的面庞一如从前俊美夺目,长长的睫低低垂着,覆住那双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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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东华帝君,又称作木公,东王公,掌男仙仙籍;金母元君,又称作金母,西王母,为女仙之首。
正统的道教神系中,玉帝和王母不是夫妻,东华和王母才是夫妻啊夫妻!
春去春不回,梦里贪欢(八)
早已觉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对着那双黑眸便会心跳加速;更加觉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只听到他的呼吸便会满怀喜悦。
这一刻,我看不清他的黑眸,却听得到他的呼吸沉重地回旋于耳边。
我的心跳得厉害,但再也觉不出喜悦。看着他沉默寂然的眉眼,我很想哭。
我想,如果他给我一个原因,哪怕再勉强再说不过去的原因,我都会接受。
然后,跟他一起走。
天涯海角也好,鬼域魔界也好,被天下人鄙弃追杀也好,我都会跟他一起走。
虽说对不住昆仑,对不住师父,可我不能让景予这样孤孤单单一个人沦落他方。
但他那样低着眉眼,决然地说道:“没有为什么,我是魔帝之子,自然要回归魔族。”
我摇头,“我不信。你一定有难言之隐,告诉我。”
他和我一样在襁褓间便被带上昆仑,朝夕相处两百年。
我亲眼看着他和我一起从丹田吐纳开始修行,渐渐越来越强,然后一次次奉师命下山斩妖除魔,不遗余力……
我不认为他会和魔族中人有太深的纠葛。
我第一次那样认真地凝视他,希望他能觉出我的诚意。
他果然有了反应。
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盯着我,眸光黯淡而苦涩,却在我心神摇曳时,忽然间幻作了一道漩涡,伴着凛冽杀气,猛地向我袭来。
我大惊而退时,他的长天剑飞出,直直地劈向我脖颈。
虽避过了致命一击,可肩胸被割开了一个长长的伤口。
鲜血飞溅,满襟落梅。
喷涌的鲜血甚至飞到了他的襟袖和面庞。
“景予!”
与其说我在唤他,不如说,我在唤我自己。
被剑割开的皮肤很冷,却意外地觉不出疼。我便很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想舍弃一切追随他而去,他却不置一辞径取我性命……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原微师兄曾说,我是个有福之人。因为景予可以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漠不关心,却始终不会忘了捧我在掌心。
任它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任何女人遇到这样痴情且优秀的男子,都会很幸福。
到底彼时的幸福是幻觉,还是此时的绝情是幻觉?
我失神地看着他再次逼向我的长天剑,指甲掐在流血的伤口,忍不住再次唤他:“景予……”
声音已经变了调。
连我自己都不信,有一天,昆仑女仙叶菱会发出这样悲伤甚至绝望的声音,破碎地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他分明听到了我的话。他的眸光开始收缩,他的剑尖开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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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不回,梦里贪欢(九)
聚气,捻诀,荣枯藤迅速挡到我身前,抽枝散叶,潋滟翠绿,生机昂然,甚至在对着他的方向开出了几朵野花。
正是紫堇。
每逢春天,孤鹜峰漫山遍野都会开遍的紫堇花。
当年,我曾为他簪到鬓间;当年,他曾为我采来做睡枕。
我笑问他:“景予师兄,香不香?”
“景予师兄,喜欢不喜欢?”
他面色陡变,扬手抖开得失屏,甩向荣枯藤,在枝叶被破开的瞬间飞了出去。
他的得失屏,是和原微师兄的兴亡镜、我的荣枯藤齐名的昆仑宝物,他的修为也在我之上,真想逃开并不困难。
御剑而去前,他终于再开金口,说道:“你若跟来,我必杀你!”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景予说话。
我终于也相信,他是在很认真地说着这句话。
但人这一生哪,不做上一件两件飞蛾扑火的蠢事,谁好意思说自己深爱过呢?
嗯,我深爱过景予,所以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上去。
结果……
结果我成了为除魔卫道铲除叛徒舍生忘死的女剑仙。
昆仑已正式通告各大门派,昆仑出了魔族奸细。正道十八路剑仙纷纷出击追杀于他,却再无一人能有我这样的直觉,像影子般始终盯住他的踪迹,紧随他的脚步。
在我追逐十天十夜后,他已到达魔族地界。
玄衣玉带,头束紫金冠,他冷冷地立于玄冥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景予!”
我高喊。
那是活着的叶菱所说的最后两个字。
回应我的,是夺魂金箭。
玄冥城的噬魂金弓、夺魂金箭,可令凡人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亦可令我这样的小仙魂魄散逸,难入轮回。
我躲开第一二三支,没能躲开第四支。
右胸一箭,剧痛,但尚不致命。
我挣扎着扶剑站稳,咬牙要去拔箭时,但闻弓弦声连连响起。
抬眼看时,他背着光站于城头,似立于万道霞光之中,墨黑的衣袍散着光,飘扬的发丝根根闪亮,神邸般俊伟沉静。金色的噬魂弓耀眼明亮,灵活地摆弄于他的手掌间,随着他指间的力道劲射而出。
金色的羽箭袭到眼前,速度和力道都该是他所能发挥的极致。
我身手本就不如他,如今更躲不开。
我听到了死神狰狞的笑声,然后眼睁睁看着羽箭扎入我的眉心,生生将我洞穿。
身体上的剧痛忽然间消失。
我甚至睁大着眼睛,用最后的神智沉默地看着他,清醒地数着他射来的箭。
一,二,三,四……
在给予我致命一箭后,他又射来了十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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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不回,梦里贪欢(十)
整整十二箭,一箭比一箭快,一箭比一箭狠。
终于,连修炼两百年的仙元也支持不住,随了魂魄四散飞逸。
最后一缕灵识飘开时,我看到了自己被十二道金箭钉死在地上的身体。
硕长的金箭把那瘦小的身体钉成了刺猬,雪白的衣袍染透鲜血铺展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