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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和景予心结未解时,绵绵在景予跟前还有几分娇俏活泼;但自我去了玄冥城,她似乎越来越少言寡语了。如今虽与我们一路,看我们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彷徨和怯弱。
鉴于我未必会死,这么个小美人于我是大大的威胁;而若是我死了,我的景予更可能被她捡了便宜,我便多少有些不甘,于是也懒得理会她了。
昼夜兼程赶了数日,终于赶到昆仑山下。
眼前青山依旧,峰峦叠峙,劲松巉岩在雪白云雾中时隐时现。天气晴好之际,昆仑诸屋宇亦能显出一角,恰如天界琼楼玉殿,层轩延袤,飞阁逶迤,崔嵬承霓,庄严巍峨之极,更能引来万民顶礼膜拜,视如天神无异。
我曾因身为昆仑女仙而骄傲,昆仑也曾因为有我和景予这样的弟子而喜悦。可惜,如今我已成为昆仑的耻辱。
不过隔了短短一个多月而已。
我看着亲切而遥远的昆仑诸峰,禁不住地叹息。
这世间最惆怅之事,无非是我还爱着它,而它却已视我如瘟疫,只想避之,躲之,最好灭之……
景予安慰道:“没事,未必有我们想像的那样坏。你看,原微师兄原来对你那样不满,后来不是也谅解你了?还特地去通知皑东仙尊过来救你。你是众仙尊看着长大的,想来也不至于会拿你怎样。”
我便笑道:“那么,我们和从前一样,直接从山门回去?”
景予噎住。
白狼一扭头,嘿然道:“找死呢!从前有皑东仙尊帮说话,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如今么……”
我摸摸背上背着的包袱,羊脂玉盒温润柔和的质地,倒让我想起师父向来乐呵呵的笑容,心里一暖一酸,轻笑道:“如今么,我们自然不能找死。”
又或者说,我不能找死。
还有个比我死亡机率更高的,自然是绵绵。
我是魔帝之女固然该死,可我生而有之的魔气被母亲八百年仙家修为压制融合,如今非魔气非仙力,能用魔界心法驱使,亦能用来施展昆仑术法,想来昆仑的结界也不会拦阻我;而绵绵却是不折不扣的魔,昆仑结界严防死守的就是她这等人。她没有陌天行那样的顶尖修为,只要一到昆仑山门附近,立刻便会触发昆仑护山大阵,直至引来昆仑弟子乃至昆仑仙尊的追杀。
绵绵深知此理,看着巍巍昆仑,便有些郁闷,皱眉道:“难道主上还没有过来吗?”
因有那仙气清缈萦缠,这昆仑的秋色仿佛来得格外地晚。此时素云如练,静谧地漂浮于青山碧松间,阳光亦明澈洁净,显然并未受到元魔气之气侵袭。——若是有赤城那样的仙魔大战,绵绵趁乱混入昆仑倒是不难。
白狼虽跟了我这个魔界公主上蹦下跳,却亦以昆仑弟子自居,闻言斜眼睨之,“你盼着魔界把昆仑给占了?”
凤雪已化为人身,只是身子犹虚,面色苍白。他是仙界灵禽,立刻附和白狼道:“不可,不可!”
绵绵叹道:“难道你们盼着昆仑把菱姐姐给害了?”
凤雪立刻把头摇得更快,“不能,不能!”
昆仑和我,居然成了非此即彼不共戴天的敌对两极了吗?
我头疼。
景予淡淡道:“我和菱角儿先上去安葬皑东师叔,再看看能不能打探到昆仑和魔帝下面的动向。昆仑如此平静,未必是坏事。”
风平浪静可能是风雨欲来的前兆;但只要风雨未至,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弄清陌天行跑昆仑来打算做什么,而昆仑又打算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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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章我上回发过一次了,一直不显示,再后来连后台里也看不到了,平空蒸发了。据闻是因为我太久不更新,上黑名单了……
我更这章是告诉大家,万分万分万分对不住,书商的动作太太太太慢了,我虽然尽力催了,可书还是被拖着,估计要到九月才能上市吧!
孤鹜山高,银铃声远,何以报春晖(四)
我十分同意景予的观点,于是很快便定下行程:我和景予乔作别的昆仑弟子入山,伤势尚未痊愈的凤雪、白狼留在山下继续养伤,绵绵则设法联系魔界之人。
既然师父和静虚都说陌天行来了昆仑,他绝对已在昆仑附近,先和他联系了探探他的口风要紧枳。
凤雪、白狼虽不乐意,但白狼伤重暂时无法化为人身,若是被人瞧见,闭了眼睛都猜得到是我回昆仑了;而凤雪此前并未见过昆仑弟子,极易露出马脚。他闻得可能会连累我,也便乖乖留下陪伴白狼继续侃大山了。
这二位虽非人身,却都是修仙的,只需在附近找个山洞避着,其仙家气息绝不会惹来昆仑众仙疑心。
倒是绵绵孤身一人,甚为可虑。
景予将她拉过一边,和她细细说明哪座峰仙者较多,哪条路比较隐蔽,发现仙者时该往哪边躲避……说了好半天。
绵绵应了,不时地看向我,然后道:“景予哥哥留心照顾菱姐姐吧,我不妨事。”
待离去时又跟我告辞,却垂着眸低声道:“菱姐姐,我如今才知道,原来你比我更喜欢也更适合景予哥哥。睁”
我一怔,立刻笑纳了这评价,“我也这样认为。”
绵绵便红了脸离去,犹闻她低低叹道:“每次他遇险时,我只想着先自保再相救,你却总是奋不顾身,生死相随……”
后来和景予相携上山时,景予思量道:“菱角儿,咱们是不是对绵绵太冷淡了?”
我一想,景予向来一张棺材脸,对谁都淡淡的。
他其实不是说我们对绵绵冷淡,而是说我对绵绵冷淡吧……
于是,我笑容可掬地说道:“是吗?我怎么觉得她对我也很冷淡呢?你看她对我说的话,比我对她说的话还少吧?咦,近来我对凤雪是不是也冷淡了?他也不怎么和我说话了!等回头下山,我一定……”
“娘子,咱们换个话题吧!”
景予飞快截过话头,问道,“你说,我们化作哪位师弟妹的模样上山比较好?”
这对人缘不怎么样的景予来说着实是个大问题。
他从来只知修仙,文举仙尊管束得又紧,要好的师兄弟并不多,要好的师姐妹则一个没有,更别说了解他们的谈吐性情了。
我早已有了计较,说道:“就化作瑶一师姐和昙风师弟吧!”
景予面色便有些古怪,“嗯,就是百来年前,你常拉着一起喝酒说笑的那个小师弟?我记得后来他长大了,曾在七夕时送了你一支他亲手雕的檀木簪子……”
我无奈地瞅着他,“没办法,师姐我国色天香,天生讨人喜欢……”
景予无语,握着我臂膀的手一用力,疼得我尖叫起来,张嘴便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诚然,我的风流帐比他多多了。
可明明我只是单纯地欣赏他们年少时漂亮可爱的好皮相吧?
话说师门里这么多从小上山的漂亮小师弟,我唯一没欣赏过的,就是他景予。
着实不能怪我,他在我还没懂得分辨美丑的时候就天天痛揍我,每次我还没看清他的脸就已先看到了他的拳头。我又不是受虐狂,当然不会欣赏他的拳头。
景予是木头,给我咬了也不吱声,只问道:“你可记得后来那支檀木簪哪里去了?”
“弄丢了呗!”
小师弟们给我的礼物不少,这不是我弄丢的第一件,也不是最后一件。
但这位昙风师弟拿他用剑的手雕出那么精致的一支簪来,还是让我很感动的,于是隔了近百年,我居然还是有些印象,“应该是一次吃烤肉弄丢的,打了个盹头发就散下来,前后左右找了许多遍都不见。”
景予那乌黑沉静的瞳仁出人意料地闪过一丝狡黠。他悠悠道:“难道你没闻到我后来递给你的烤肉里有些檀香味吗?话说那檀木簪子虽小,丢火里烧起来气味还是挺香的。”
“……”
我忽然间想再咬他几口。
尤其想到某师弟送的石榴,人人都说个大皮薄,独我的不但熟烂而且长虫;又有一师弟送我两匹好容易得来的上好锦缎,我解开看时里面爬着三四条面目狰狞的大蜈蚣;还有一师弟吹得一手好笛子,可我正出神地听他吹时,便见他的竹笛冒烟了,冒烟了……
那吹笛的师弟狼狈而退许多年后,我还在思量笛子吹得美好吹得动情时会起火,到底蕴藏着什么深奥道理……
我听到自己的磨牙声,深信自己若再一口咬下去,准能将他咬下一块肉来。
不过景予素来便是不怕疼的呆木头,到时他不疼我可得心疼了。
心念一转,我牵了他袖子柔柔地笑问:“景予师兄,你这是吃了多少年的干醋了?”
景予俊逸的面庞蓦地涨红,将袖子甩了甩。
我紧牵着不放,笑嘻嘻地望着他。
他的耳朵根都红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不告诉你!”
却没有再甩开我,反而将我手用力握住,向前跑得飞快。
我跟在他身后奔跑在崎岖的山路间,禁不住笑得开怀,满心的暖意洋洋。
有时,幸福便是如此的简单。
一念花开,一念春起,一念越了仙魔,一念淡了生死,唯有心头一片虹彩绚烂如烟火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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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鹜山高,银铃声远,何以报春晖(五)
我自然不会因为昙风师弟送过我檀木簪子便决定让景予师兄变化成他的模样。
说来昙风师弟的性情和景予很有几分相像,比如都沉默寡言,都冷若冰霜,都别别扭扭不爱搭理别人……
他和瑶一师姐都是大师伯赤明仙尊的弟子。
赤明仙尊专注修道,不喜俗务,遂由二师伯广昊仙尊当了昆仑掌门。
广昊仙尊虚怀若谷,对赤明仙尊极为尊敬,从不敢以掌门自傲,故而赤明仙尊的弟子在昆仑也格外受人敬重。
昙风最初是由瑶一师姐代师传艺的,瑶一师姐颇有大姐风范,对这个师弟也格外照拂。而我和这位师姐接触不少,对她颇为了解,化作她的模样后,可以惟妙惟肖模仿她的音容笑貌,守卫山门的外围弟子不可能分辨得出。
至少,景予听我说了几句后,便放了一大半的心枳。
他只需跟在我身后扮演好棺材脸师弟的角色便行。
——棺材脸以及无事装死之类的,不正是他的看家本领么……
果然,一到山门,刚露出瑶一师姐那特有的沉静典雅的笑容,弟子立刻向前行礼:“瑶一师姐!昙风师弟!”
我笑着点点头,带了景予大踏步向上行去。
这时,一位弟子忽道:“咦,瑶一师姐不是半个时辰前刚刚上山吗?什么时候又下山了?”
额…职…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怎么好。
眼瞧着景予那笨蛋身子一僵,我忙若无其事地笑道:“近日仙界不宁,师尊令我多多督促师弟们练功。我瞧着昙风师弟移形换影之术始终不甚高明,刚带他多练两圈,不知不觉便从子规峰晃到山下去了。本想顺路再去山下查探查探,也好为众仙尊分忧,又怕师尊召唤,只得先回来。诸位师弟把守山门,责任重大,还望多多费心,如有魔界之人出现,速速示警知会才是。”
众弟子齐齐低头称是,脸上都已露钦服之色。
而我已施施然带着景予走远了。
待过了山门,便已在数千年前太乙天尊所布的护山大阵环护之中。
若换了从前,除非再进入仙尊们各自的洞府或殿宇,再不会有人盘查。如今昆仑外面看着与往日无异,但各大山峰间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