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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她听到陌玉轻声道谢,她愣了愣。
“给我吧,我来拿。”陌玉向她伸出手掌。
寻钏抬起头来看着她,对上她真诚的眼眸,不觉怔住。其实,这双眼睛还是干净清澈的,只是这双眼睛的主人懂得保护自己罢了。她不觉一笑,淡淡的,却是难得的温暖。
她把佛灯极其轻缓的递到陌玉手里,“有你陪着,尺素永远不会寂寞。”
“谢谢。”
陌玉绽开一个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笑容,映在雪地里,甚是纯洁干净。然后,她和寻钏肩并肩,一起继续朝前走。
陌玉问:“你难道不怕天赤怪罪下来?”
“我要是怕就不会答应你的请求了。”寻钏顿了顿,“而你,若没有足够的把握也就不会向我开这个口了。你心里不是早就打定注意了?”
“是,我得逃,我得走。”陌玉的手指无限温柔和眷恋的划过佛灯灯身,细细抚摸。“我更得活下去,替尺素一起,好好活下去。”
“可天赤有龙灵珠,不是吗?你逃不掉。兴许,你现在的字字句句正一字不漏的传在天赤耳里。”
“你放心,他无暇顾及我。他总不能时时刻刻把龙灵珠放在耳边。我总窥得到一丝缝隙。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公然放我走,多少会有麻烦。”
“我不会推卸责任吗?你真要走,谁也拦不住你。”
雪越下越大,两人的脚步却依然不变。
陌玉道:“我今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场雪,的确美丽。”
“人间的雪,早已留在我心中。”寻钏停下脚步,看着陌玉,倏地微笑:“此时此刻,我们算是朋友。为了这一刻的友谊,也为我们下一次见面的冷酷无情,今日,我便让你走的安心。”
陌玉还未从她话里反应过来,寻钏便手上金光一闪,扔给她一样物件。陌玉接过,一脸吃惊,竟然是祈龙璧。
寻钏不等她发愣,道:“如今你没有了尺素,我送你祈龙璧护身,妖魔不敢伤害你。”
陌玉举高了祈龙璧,惊讶中半带困惑,“是你把祈龙璧给了松岩?”
寻钏听了却一脸不解,“松岩?”似乎不认识此人。
陌玉皱紧眉头,“真的不是你?”
“你怎么回事?你的反应怎么跟狂简与一样,好像我欺骗了你们一样,你们……”
“祈龙璧先前戴在我身上保护过我。”陌玉打断她的话。
寻钏立即变脸,猛地想起那天狂简与的愤怒和没头没脑的话,原来如此。
惊讶至极,她冰冰凉凉的笑,“如此说来,我们倒是有缘。这祈龙璧你就拿着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只怕下次被狂简与抓到,得死无葬身之地了。”陌玉眉头不见松开,倒真有一丝忧虑。
寻钏却突地大笑,“狂简与他敢,你是天赤的女人,他岂敢动手,只怕到时候被生吞活剥了的人是狂简与他自己。”
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眼里的暧昧之意昭然若揭,陌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看来,她是真的信了她胡诌的话了。
“狂简与不是你的男人?你这么说他未免……”
陌玉一脸好奇,寻钏却一声冷笑,如此漫不经心,眼里甚至带了一丝讥讽。她避而不谈狂简与的事情,话题一转道:“既然要走,陌玉,你就再走的干脆一点。”
“什么?”
“你听好,你的两个师兄,并没事……”
溅大的风雪弥漫了陌玉的眼睛,浸人湿寒。
☆、第四十九章 禁锢
窗外的雪仍旧下着,在殿外的台阶上积了厚重一层落雪。
春俏裹着狐皮大衣坐在软榻上,她的身边,是近两个月来不曾离开过身的碧玉箫。
内室一股龙檀香,袅袅朦胧。龙床上的男人穿着明黄色亵衣,翻了个身,惊醒过来。
“春俏?”他叫一声,立即掀被而起,眉间的顾虑和担心,甚是患得患失。
他一直走到外间,看到那道呆坐的身影,方才安下心来。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走过去。
“春俏,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天冷,不多睡会儿?”
春俏恍若未闻,凌明轩兀自从身后拥紧她,“在想些什么?”
春俏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那只萧,“凌明轩,从你把他带回来的那一天开始,快要两个月了,我从未见过他。你告诉我,他到底是生是死?”
“谁?云延穹?”凌明轩皱起眉头,“春俏,你好端端的想他干嘛?”
“他是我的师叔啊!”
春俏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可笑,她摇摇头,一把推开他。
“春俏!”凌明轩却不放过她,手上一动,便扣住了她双肩。他把她抵在软榻上,声音森冷:“春俏,朕说过,你的心里眼里只能有朕一个人!怎么,刚开始的那些酷刑所受的痛都忘记了吗?还是你必须通过才知道乖乖听话。”
春俏别过脸去,无奈而凄凉:“你让我见一眼师叔,就一眼,只要我确定他还活着,我什么都听你的,凌明轩,你让我呆在这里我就呆在这里。我可以终身不回沂山,凌明轩,只求你让我看一眼我师叔,否则,我这一生都会难过,都会愧疚,我会不安的!”
“可是,朕不信你。”
凌明轩残忍一笑,大手一挥,就扯掉了她的雪狐大衣,衣下的身体不着寸缕。他欺身压上……
窗户外的风雪一下又一下地击在窗子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春俏的眼泪,流得绝望。
同一时刻,皇宫的高墙红瓦外,漫天雪地里,蹲身而坐一名灰衣男子。
遥远的天际,晨光初绽。
一名打伞而来的绿衣女子轻声停在他脚边。她把伞举上他头顶。
“二师兄,你都坐了一天了,会冻坏的。”
“我没事。你回客栈吧。不用管我。”
陌玉叹息一声:“你这样的话也无济于事,你救不了师姐,反而,会弄坏了自己。”
非愁一动不动,任飘落的大雪把他自己覆盖成一个雪人。
陌玉站了片刻,伸手拂去他身上的落雪,并把伞完全举高在他一人的头顶。
碎雪飞进她的眼里,漫出一点潮湿。
白羽曾经在营救春俏之前说过“幸亏派去通报消息的是非愁。”昔日的一句玩笑话,如今却是真的实践的沉痛。
而当时,她便知晓,非愁爱春俏,爱得沉默无声,爱得义无反顾,爱得悲烈绝望。
一切的一切,都成注定。
她记得,三天前,仍是大雪纷飞的白茫茫的世界。
陌玉刚与寻钏,走在京城的街头。她决定留下来,先救春俏,即使救不了,也要看到她安然无恙。
☆、第五十章 注定
仍旧是昔日住过的京郊客栈,一成不变,却物是人非。
陌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非愁,非愁一身灰布衣衫,一脸憔悴,醉醺醺地抱着一个酒坛子在与人吵架。
与他争吵的是客栈的胖老板,大抵是他没钱,在这白吃白喝白住,胖老板喝令他滚出去。
非愁立即抓住胖老板的衣领,把他狠狠拎起,“怎么,连你们这些凡人也来欺负我?呵呵呵,无知的人类,活该你们被妖魔侵占凌辱!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活该,该死!”
骂完,他便把胖老板甩飞出去,用力喝了一口酒,然后举起酒坛子,欲砸上老板的头。
“二师兄!”陌玉一把抓住他的手,顺势把酒坛子抢下,“别冲动,你这样会闹出人命的!”
“你谁啊,走开!”
非愁醉的神志不清,被人拦住手并夺走了酒坛子,顿时心里发怒,反手就是一掌,打在对方胸前,他虽落魄潦倒,但一身法力还在,又是一个大男人,力气大。陌玉立刻被打的往后踉跄了一步,扶住了一张桌子才没摔倒。
那个酒坛子“砰”一声在地上被摔得粉碎。里面的透明液体流出来,淌到陌玉脚下,也溅得她身上星星点点。她禁不住用手抚住了有些疼痛的前胸。顿了一下,她有些古怪地将溅了酒水的手指凑到鼻尖闻了闻,她一脸惊讶。
是水!非愁根本就没有喝醉。
陌玉叹了一口气,上前留下足够多的银两,便扶着非愁上楼了。
非愁这时也好像有些清醒,又不知还是更加糊涂了,竟也随着陌玉走了。
陌玉自是心知肚明,扶他进了一间客房。非愁倒床就睡。
“真的很难受吗?”陌玉兀自问。
果然,非愁头脑是很清楚的,他道:“难道连假装一下都不行吗?”
“那为什么不喝真酒?你看看你,搞成这个样子,你身为沂山弟子的威严、挺拔、俊朗呢?都去哪里了?怎么,假醉能抚平心里的创伤吗?”
非愁一下子便没有了声息。过了片刻,陌玉转头去看,发现他竟坐了起来,目光清明。
“二师兄?”
“刚刚那一下痛不痛?”
陌玉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你明知是我,为何还要真的打我?你就不怕把我打死?”
“陌玉,你已经今非昔比。”非愁却面色肃然,“你竟能从魔宫逃出来。”
“自是有人助我一臂之力。”
陌玉也敛起笑容,一脸凝重。
非愁问:“你都已经知道了?”
“是,那一日的红纸鹤的信报是传在我手上的。师叔下落不明,大师兄和三师兄被关在炼狱,松岩在极北深渊里,当初若不是知道沂山真有人会趁着天赤魔兵倾巢而出的时候偷袭救人,我也不会走的安心。”
沂山的纸鹤传信,天下独步。当她在魔宫外看到停在树梢上的像红蝶一样的纸鹤时,便知道时机到了。她自然不知道鹤中所言,春俏都没来得及教她口诀。如今看来,是对的。若她知道念动口诀,那么沂山这个秘密也会落入天赤手中。
从尺素口中得知龙灵珠真相及见到寻钏后,她便飞快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她打了个赌。而她似乎赢了。至于寻钏,她那么聪明,大概早就猜到了这一切,所以才有恃无恐放走她。
非愁点点头,“是,师傅和长老他们得知消息后早就计划了这个决定,尤其是妖魔与沂山、四海的战局情况纠缠不下后。”
“去救人的是谁?”
“因为魔界守卫森严,所以去救人的是法力高强的弄隐长老和惜眉长老。”
“那你呢?”陌玉凝视他,“你这个样子呆在人间,又是为了什么?”
闻言,非愁眼神一黯。
陌玉叹了一口气:“你要救春俏也不用这个样子罢,对了,师傅他们知道吗?”
“他们要拦,也拦不住,只能随我去。”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间客栈的?”这间客房,她和春俏住过。
“那天我是在这门口与师叔白羽和无涯分手的。”非愁从床边站起,走到窗边,推窗看雪,“我在这里已经住了近半个月了。还有五天,便是凌明轩的立后大典。”
陌玉闻言,心中陡然一惊。原来,他一直在等。
“凌明轩要立的皇后,是春俏?”
“我终究迟了一步。”非愁无奈的苦笑,“陌玉,你看看,这个人间,还是我们一心想要保护的人间吗?”
陌玉看向窗外,纷飞的大雪覆盖了天地,一色的白,冰冷,迷离,透心凉。
……
……
终于到了这一日。
春俏坐于镜前。
窗外素白,窗内火红。
她的眼里,是满世界的鲜红,灼烫了她的心。
一名宫女伺候在她身后,道:“娘娘,可以穿衣了。”
春俏恍若未闻,任凭宫女将她扶起,侍候她穿衣。而她,像一个傀儡一样,冰冷,惨白,无一丝生气。高贵华丽的凤冠霞帔,在她眼中,只是徒添凄凉。
待到宫人退下,她从桌上拿起一直静静放着的碧玉箫,走到一个炭盆前,甩手扔了进去,无情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