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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是人性之中很可怕的念头,恨跟爱是有本质区别的,如同种在同一片土地上,不同的种子。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只会长出邪恶的苗头。若是不及时铲除,只会越发根深蒂固。
黄大全带着麦芽回到四方货栈,把她引到内堂。小六在店里忙着,见麦芽来了,羞涩的点点头。小六这个孩子跟李和虽然年纪差不多,但性子却大不相同。
内堂收拾的很整洁,黄大全倒了杯茶水给她,又四下翻找,想找出两样孩子玩的东西,可是他这里又没有小娃过来玩,他自己的两个弟弟也从不到县城来。那两个小家伙要是同时来了,那他这个店也不用开了,直接改成幼稚园好了。
麦芽看他急的到处转,笑道:“大全哥,你别忙了,元青刚才去送货,马上就回来了,我先前去看了二妞的店,他也以为我在那里,要是他回来找不见我,该着急了。”
黄大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你先坐一会吧,我叫小六在门口顺带留着,要是看元青回来了,便叫他也进来,你们可是很久没有到我这里来了,哦对了,元青是到城西的铁家送样品吗?”
麦芽道:“城西铁家?他只跟我说去送货,却没有说是铁家。”
黄大全呵呵的笑道:“他没说,可能是怕你担心,这铁家百年前,在京城做过官,做的是武官,他们家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习武,但是到了现在,也只是普通的乡绅罢了,没什么影响力,不过铁家人性子都很急躁,练武的嘛,大都脾气都不好。”
麦芽想起李武,好像脾气是不太好。其实李武的武功也不见得有多高,但毕竟是练过武的,又是从战场上回来的,要是没个气场,岂不是跟寻常百姓一样了吗?所以啊,为了顾及面子,不管武功有多高,这气势都得摆出来。
不过想到李元青的脾气,她却是不担心,这般温和的性子,哪会那么容易招惹是非。她把想法跟黄大全说了,黄大全想了想,确实如此,李元青性子温软,的确不是爱闹事的人。
他们俩现在想的挺好,可事实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铁家的现有已经没落许多,人脉单薄,纵使铁家老头子,铁风娶了六七房姨太太,可始终没生出个蛋,只有故去的大夫人生下个丫头,除此之外,真是连个蛋都没有。后来他自己偷偷找大夫瞧了,是他不行,早些年练的时候,不小心伤着了那一处,当时也没在意,谁成想,日后直接导致了他没儿子。
原本他也想从亲戚中间找个孩子过继,可一看亲戚们的嘴脸,他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大不了让唯一的女儿招婿进门,以后多生几个娃,也一样是铁家的子孙。
所以,打那之后,铁家唯一的千金就成了铁家老头,铁风的掌上明珠,娇惯的要死。
这回闺女要换家具,他便找来县城手艺最好的木匠,让他们带着自己打的家具,让她去挑。当初铁家的仆人,在四方货栈里见到李元青做的家具,觉着不错,便托黄大全找到他,让他也做个样品送去,也不一定能选中,要是能选中是最好。铁家一向大方,对铁穆兰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所以李元青才会说,这是一笔大买卖。
李元青扛着梳妆台,等他一路赶到铁家门口时,已经有不少木匠提前来了,也都带着自己新做出来的家具。
虽然老话说,同行是冤家,可在这县城这样的小地方,人心都很简单,所以大家都互相打了招呼,见着铁家人还没出来,便聚在门口,讨论着行内的事情。
这些木匠们,对李元青也挺有好感,因为他不似有的手艺人,琢磨出几个小点子,或是灵感爆发,弄出几个新鲜的东西,就得意洋洋,自为以了不起,或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照着做。
就像上回的木头衣架,其实做法并不难,就是没人往那方面想,一旦见到样品了,很容易就能做出来。
正在他们刚坐下讲话时,铁府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个穿着粗布灰衣的长者,瞧见门外坐着的人,眼里微微露出鄙夷的目光,道:“你们几个快些把东西抬进来,让小姐过目,动作放快些。”
站在李元青身边的一个年轻木匠,比李元青年纪稍大,大家老习惯叫他大平头,因为他剃了个板寸头,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样洗头方便,几下就揉开了,比弄个长辫子利落些。为了不叫人看着奇怪,他在额头上围了块青色的布巾,时间一长,便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
大青头一边背东西,一边对李元青小声道:“瞧见没有,有钱人家的奴才,都爱拿狗眼看人,咱们是来送东西的,又不是他家的杂役,有啥了不起的。”
李元青也压低了声音,“算了,大户人家都这样,咱们赶快进去把东西让他们过目,我娘子还有街上等我呢,我可不想让她等着急了。”
大平头呵呵大笑,他背的是把椅子,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
古代木制家具虽然多,但品种少的可怜,除非在皇宫里,才会把家具当成艺术品,进行繁琐的修饰。
铁府内的陈设,很有武学世家的风格,一进大门,入眼的便是偌大个练武场地,地面铺着一尺见方的青石板,左右两边各陈列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居然样样齐全。
当然了,这些兵器,李元青并不认得,他又没当过兵,更没习过武,顶多认得刀剑,也实属不易了。
开门的老仆一路把他们引进大厅,其实也就是比较普通人家的堂屋大上几倍,里面的桌椅板凳,也不像寻常人家的,摆个大桌子,四面摆上靠背大椅。
铁家的堂屋,也不出武学的范围。最上方挂着飞鹤奇松图,正下方摆着两把红木宽椅,再来,就是堂屋的两边,各摆了几张桌扶手椅。
厅堂里空无一人,所以就显得空荡荡的。
老仆把他们领进来之后,抬高了下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吧,我家小姐还没起呢,你在这里坐着,切莫到处乱跑,待会自有丫头给你们送茶水来。”
李元青一听说还得再等,想着麦芽娘俩在外面等他,便有些急了,“麻烦您帮我们催催大小姐,时辰不早了,她过一眼,我们便能回去了,家里还有妻小等着,实在耽搁不得。”
那老仆一愣,面色不善道:“我家小姐一向起的就晚,难不成还要她为了接见你们,匆匆忙忙梳妆吗?”
李元青被他讲的有些气愤,正要再反驳几句,却被大平头拉住了,“李兄弟,还是算了吧,他们大户人家规矩就是多,咱们就再多等片刻。”
那老仆冷哼一声,便走了出去。过了会,果真有两个丫头端着讲究的茶具,送茶水过来,却迟迟不见铁家的小姐出现。
李元青心中着急,那些茶水,一点都没沾。只站厅堂门口,直往外张望。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在李元青决定不等了,把东西放在这,他们要是愿意用便用,不愿意用拉倒时。钱家有掌上明珠,钱穆兰,终于出现了。
在钱穆兰看来,定做家具,本就是小事,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所以她不急,一点都不急。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走起路来,步履如风,似乎练过点拳脚。
铁穆兰来到厅堂里,对在坐的人抱拳,爽朗的笑道:“对不住了,让各位久等了,请坐吧!”
李元青因为等的时间已久,脸色不太好看,冷声道:“坐就不用了,还请小姐赶紧看过东西,我们也好早些回家。”
铁穆兰一进厅堂就注意到他了,虽是一介布衣的打扮,平凡无奇,但眉眼间却透着股倔强跟韧性。加之,李元青身材高大,面容算不上有多俊美,却跟她们家练武的男人一样,身材结实挺拔。她也算是见过不少来家里想拜师习武的男子,却没有一个有他这般的风姿。
先前迎他们进来的老仆,一见李元青敢对着自家小姐出言不敬,便厉声道:“你若是不愿意。随时可以拿着东西走人,这里多的是木匠,也不缺你一个。”他这话说的也是过份,很有赶人的意思。
旁边的大平头想劝说李元青,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哪能跟人家对着干呢!
可没等他开口,李元青转身背着东西,便要走。他做的家具也不是卖不出去,何必要看他们的脸色,这钱,不赚也罢!
铁穆兰瞪了眼那老仆,随后挽留道:“既然来都来了,若是现在就走,岂不是白费一番功夫吗?”
李元青的步子停了停,他想到牛牛跟麦芽一早就陪着他进城,这会还有外面等他,若是他只为赌一口气,便前功尽弃,似乎真的很不划算,想到此处,他暗暗下了决心,把梳妆台重新搁下,转过身过,面无表情的看着铁穆兰,道:“那就请小姐快些看过,我虽只是一介草民,可我的时间也是时间,我娘子带着娃儿正在街上等着,我马上就得走。”
要是依着铁穆兰以前的脾气,她这会只会一脚把人揣飞,看都懒得看一眼。可面对李元青这种冷若冰霜的态度,她竟然丝毫都不生气,只为那一句:‘我娘子带着娃儿正在街上等着’而诧异,看他年纪不大,却连娃儿都有了。她倒是真想看看,这样冷面的男子,会娶个什么样的娘子。
因着李元青的一番话,其他几个木匠也觉着铁家做的过分了。在庄县,除了县老爷的官邸是最大的之外,其他的大户人家,不过也是徒有虚名,只不过比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家底子厚了些。可也没到,狗眼看人低的地步。
大平头也有些不快的道:“李兄弟说的对,大小姐,麻烦你快些看过,我们也得回去开工呢!”
铁穆兰一向被人恭敬惯,冷不丁见着这些人都不能她面子,再好的脸色顿时也挂不住了。她挥手,让老仆过去一个一个的瞧过。老仆在铁家干了许多年,对主子的喜欢清楚的很。他看过之后,再叫铁穆兰定夺就成。
可这一圈瞧下来,他看上的不过只有两件,其他的,要么刻工不够精细,要不造型粗糙,他们做出来的东西不像女儿家用过的。他最后留下的却是李元青跟另外一个青年木匠,其他人,连那个大平头,都被请了出去。
对于自己会被选中,李元青丝毫没有诧异,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
那老仆把结果报给铁穆兰听,铁穆兰眼睛看着李元青,她一直坐在上首位,看人的时候,精巧的下巴高仰着,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这眼神叫李元青很不舒服,他转开头,心里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走。
铁穆兰站起来,走到二人的家具跟前,只瞧了一眼,便挥手让老仆把另外一个人遣走,然后她走到李元青身边,微笑着道:“刚才听他们说,你是姓李对吧?”
“是,小人姓李,”李元青不卑不亢的道。他低着头,始终没有看她。
铁穆兰狡黠的笑了笑,“你做的这个梳妆台手工比他们那几个都强,我便定下你了。”
李元青低头道:“谢大小姐,不知大小姐准备定做哪些家具?”
铁穆兰秀眉一挑,“先别急着谢,我还有条件呢!”
李元青暗道不妙,也心知她出的条件,肯定不会太简单,所以他没吭声,静观其变。
铁穆兰也不在意他是否接话,她走到廊檐下,看着院里的景色,背对着他道:“我的条件说来也不难做到,我房里的所有家具都要换,什么床啊,桌子,椅子,还有衣柜子,统统都换掉,所以动静很大的,对你来说也是笔不小的买卖,不过……”她顿了顿,转过脸来,瞧着他,“不过你得在我家里做,你可以把工具都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