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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美貌、论聪慧、论家世、论谈吐,她自认为无一输她。那么还剩什么?她想来想去,只能归咎于是个性。
但是如水般的温柔却输给莽莽撞撞的憨傻,她不信。
所以她仍要一搏。
赢了固然好,输了,那也只能叹息叶晨识人不明,她已尽力无悔。
思量间,叶晨已经换了一只手,她这才惊觉自己竟已浪费了不少时间。
“叶大侠,”她楚楚可怜地低下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做点什么,以弥补我当初铸成的大错。”
叶晨挑眉道:“你弟弟的毒解了吗?”
霍瓶瓶低垂的眉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不动声色道:“青云上人只送了半株金槿草给我,妄图继续挟持于我。幸好家父曾闻真腊也有此草,特地请人寻访各地真腊商人,果然在其中一名身上购得。如今我霍家上下已经立誓,与峨眉势不两立。”
叶晨道:“看来南阳王败象已呈啊。”
霍瓶瓶面色微红,干笑道:“叶大侠此话何解?瓶瓶不懂。”
“太原霍亭山向来与朝中达官显赫私交笃厚,其中不乏南阳王的亲信。若非知道南阳王颓势已成,以霍亭山的老奸巨猾,就算死一个儿子,他也绝不敢断交的。”
叶晨一番话说得虽然刻薄,但霍瓶瓶却半个字都反驳不得。上次出手陷害杜纷纷和叶晨,一半是因为救弟心切,另一半何尝不是因为父亲受到南阳王的指使,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霍家府宅幽深,少一个儿子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是她,若非顶着第一美人的头衔,恐怕早就被父亲丢去哪家当做拉拢的手段了。如今他之所以放纵她,只是因为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价钱。
叶晨的锉刀轻轻地磨着无名指的指甲。
霍瓶瓶心里钝痛。
“纵然是家父的意思,但何尝不是我的心意?”霍瓶瓶大眼一睁,泪水如珠帘落。
叶晨面无表情地将锉刀移到小指指甲上。
霍瓶瓶头一次发现眼泪不受控制,明明想适可而止,但一望眼前这抹淡漠的白色身影,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叶晨霍然停手,将锉刀放在桌上,站起身。
霍瓶瓶道:“我还没有说完。”
“但是我已经听完了。”
她眼见他的脚步移到门前,慌忙道:“小心萧大圣!”
叶晨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其实是南阳王之子。”霍瓶瓶任由泪水在脸上滑过,滴在地上,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叶晨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他见到我与知府之子同游,一时冲口而出。”
“由此可见,萧大圣对你是一片真心,你却这样轻易地出卖他。”他顿了顿,“你挺狼心狗肺的。”
……
霍瓶瓶傻愣愣地看着他打开门。
白色的背影似乎就要远飘,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猛地冲了上去。
叶晨不着痕迹地侧身让开。
霍瓶瓶收住脚步,理了理鬓发,转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难道你不想快点和杜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吗?”笑容犹带泪痕,如梨花带雨,海棠含露,端的是美丽惊人。
但叶晨仿佛在看一根木头,木然道:“哦?”
“我也是女人,我知道女人的心思。要想清楚女人的感情,最简单最直接的,莫过于醋意。”她妩媚地一笑,“在拥有爱情的女人心目中,最无法容忍的,就是情敌。”当然,若是杜纷纷对你无心,他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一刀两断。
最后这句话她没有说。
叶晨嘴角忽而一弯。
霍瓶瓶心中一喜。
“你觉得……”他拖长声音。
霍瓶瓶的心随着他的音调提起。
“我有必要用这种手段吗?”他的嘴角化作不屑,冷冷一撇,绕过她,朝下走去。
大堂门口,杜纷纷和萧大圣正一左一右地像两尊门神似的站着。
杜纷纷在经过长久的思想斗争后,终于下定决心,准备跑路,就听萧大圣干咳一声。她转头望去,叶晨竟然已经走过来了。
“纷纷。”他的笑容和蔼。
杜纷纷立刻挺直腰杆,并且在心中无比庆幸着:幸好啊幸好,幸好她动作够慢。
“我们走吧。”他伸手将她因为烦躁而挠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萧大圣凑近他,压低声音道:“刚刚瓶瓶跟你说什么?”
“她说,”叶晨道,“最近天干物燥,路上要记得多喝水。”
萧大圣:“……”
清净庵里不清净
上路后,萧大圣驾着马车频频往后看,但视野内始终没有出现霍瓶瓶的倩影。
杜纷纷从车厢里探出头道:“我们在这条街道已经转到第三圈了。”
萧大圣道:“我流连忘返不行么?”
叶晨凉凉地丢出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
萧大圣回头,从打开的门缝里斜睨了他一眼,“你还不是一样?”
叶晨微笑道:“嗯。不过我家的这把是好刀。”
杜纷纷干咳一声,“虽然插话是不礼貌的,但是现在特殊情况,请允许我不礼貌一下。”
萧大圣道:“说。”
“萧大哥,你现在不是流连忘返,而是正在走反。”
马车重新走回正路。
但速度极乌龟。
在萧大圣第六次下车解手时,杜纷纷忍不住道:“萧大哥,其实你不必喝那么多水的。”
萧大圣道:“天干物燥,多喝点水才好。”
……
杜纷纷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最狗腿,只有更狗腿。
她摇头道:“可是你喝得也太多了。”
从刚刚到现在,他一共停车九次,六次解手,三次打水。现在往后看,还能看到襄阳城城头,而太阳却已经要下山了。
叶晨慢悠悠道:“不如我们回去歇一晚上,明天再走吧?”
萧大圣道:“不用,我知道前面有座尼姑庵,我和住持相熟。那里有专门的客房供应过路人。”
杜纷纷迟疑了下,道:“萧大哥,究竟是怎么样的际遇……会让你和尼姑庵的住持相熟?”
萧大圣道:“此事说来话长。”
叶晨淡淡道:“又是从偷窥洗澡开始?”
……
萧大圣暴跳:“什么叫做从偷窥开始?”他顿了顿,“还有,什么叫做又?!”
叶晨道:“就是你素行不良的意思。”
杜纷纷看看他,又看看萧大圣,不着痕迹地朝叶晨靠过去半步。
萧大圣怒道:“我说了,我不是偷窥!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她刚好在洗澡!”
叶晨点点头表示明白。“嗯,然后一时好奇,在窗纸上戳了个洞,把目光不小心地放了进去。”
萧大圣恨恨道:“那个洞不是我戳的。”他最多只是把目光放进去而已。
叶晨继续点头,“哦。原来是霍瓶瓶怕你麻烦,所以事先安排的。”
……
萧大圣面无表情地转回身,一甩马鞭,朝尼姑庵驶去。
尼姑庵叫清净庵。
除了前面供奉菩萨的佛堂外,只有两排屋。
一排自住,一排出租。
杜纷纷看着萧大圣递给住持的银子,恍然道:“原来是这样相熟啊。”
住持道了声佛号,“贫尼惭愧。只因庵里香火不盛,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萧大圣忙道:“我只是为庵里添点香火钱,请住持切莫放在心上。”
两人又彼此客套一番后,三人被安排住在左边的厢房。
叶晨住在最中间,杜纷纷和萧大圣则各住一边。
房间狭小,只容得下一张床一张桌,杜纷纷连拔刀都嫌转不过身。好在空气清新,被褥虽然陈旧,却洗得很干净。她脱了鞋,正往床上躺,就听另一头的房间突然一声“呜呼”,紧接着有人吟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杜纷纷皱了皱眉。
那边又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其实她是很喜欢李白的诗。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但是鬼哭狼嚎的例外。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她终于忍不住起身,把墙捶得帮帮响。“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栖息在树枝上的乌鸦呱呱得惊飞。
清净庵清净了。
杜纷纷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脸还没碰到枕头,就听叩门声传来。
……
扰人清梦还敢找上门?
杜纷纷起身穿鞋,气势万千地冲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白衣男子。
在门开的刹那,她几乎误以为是叶晨。
不过很快她就察觉到他不是。
尽管他也是黑发白衣,但他却没有叶晨举手投足的清贵傲气。
他的头微微低着,显得温文而谦和,真正的书生气。
“呃?什么事?”或许是他脸上的笑容太过温和无害,让她的气势不自觉地压了下去。
白衣书生庄重地揖了一礼,“小生适才叨扰姑娘睡眠,深感不安,特地前来赔罪。还望姑娘恕小生不知者无罪。”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他这么说了,杜纷纷自然不能做得太绝,连忙道:“客气客气。没关系没关系。”
书生又道:“不过天色尚早,姑娘空腹早睡,反而与身体有害。不如用过晚膳,再行歇息不迟。”
这关你什么事?
杜纷纷强笑道:“我有点累,所以想先睡。”
书生坚持道:“纵然姑娘感到疲惫,也应先用晚膳。然后过一个时辰再睡才是。”
……
杜纷纷垂头道歉道:“我错了,我不该敲墙。你想读书就去读吧,爱怎么读怎么读,我不说就是了。”
书生摇头道:“姑娘此言差矣,小生只是……”
隔壁的门咿呀一声打开。
叶晨斜倚着门框看着他。
书生被他眼中的寒意惊出一身冷汗,“这位兄台……”
叶晨手指一指杜纷纷道:“这位是我夫人。”
……
杜纷纷和书生同时僵住。
书生汗颜道:“小,小生刚才多有冒犯……”
叶晨手指一移,无声地指着他的房间门。
书生落荒逃入自己房中。
杜纷纷感激道:“你来的真是时候。”
要是再被书生碎碎念下去,她拔刀自刎的心都有了。
叶晨微微一笑,“纷纷啊。”
……
杜纷纷觉得这刀还说不定拔不拔。
“如果你想出墙的话,”他勾了勾手指,“来这边。”
……
杜纷纷眨了眨眼睛,“叶晨大人,您误会了,我捶墙只是想警告他一下。绝对没有想把两间房打通的意思。”
叶晨道:“那回去酝酿酝酿。酝酿好了,记得朝我这边实践。”
杜纷纷无语地闪回房间。
至傍晚时分。
书生不怕死地挨个敲房门。
“五脏庙不可无五谷祭也。”
杜纷纷黑着脸开门时,他如是说。
萧大圣道:“反正都醒了,吃吃也无妨。都花了银子。”
杜纷纷想了想,问道:“有肉吗?”
事实证明——有。
素鸡、素鸭……住持有条不紊地介绍着。
杜纷纷有一筷没一筷地吃着,心里想的是:肉里没油啊没油。
叶晨每道菜都浅尝即止。
书生和萧大圣倒是吃得很爽快,两双筷子满席游走。
住持见他们吃得高兴,才欣慰地起身离开。
不多时,杜纷纷等人正要收碗,就听外头一阵嘈杂,尼姑们尖锐的惊叫如针扎着耳膜,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粗犷的嗓音。
杜纷纷等人面面相觑,忙不迭地朝外走。
走到佛堂前,他们齐齐吃了一惊。
大门与佛堂之间的空地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一群高壮大汉,手中拿着各种武器,气焰嚣张,显然不是什么善类。
住持站在阶梯下,被几个年轻女尼扶持着摇摇欲坠,显然是受了伤。
大汉为首的是一个虬髯披发的黄衫客,他见到叶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