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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加怒气上冲,声音也更严厉:“见你的鬼。”
杨立群喃喃地道:“是的,也许我见鬼了。”
我疾声道:“杨立群,你那见鬼的前生故事,不能掩饰你谋杀的罪行,再也不能。”
杨立群发出了一连串苦笑声:“你错了,我根本不知自己驾车外出时会遇到甚么人,我只是因为和丽玲有了第一次争吵,心中觉得不痛快,所以想驾车出去散散心。谁知道突然之间,我看到了梁柏宗,看到了他之后,我就忍不住 ”
他略顿了一顿,才又道:“那情形,就像是我看到了胡协成之后一样。”
我被他那种无赖的态度,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白素道:“杨先生,你的意思是,在你的前生,梁柏宗曾经害你,所以你才要撞死他?”
杨立群居然毫不知耻地大声道:“是。”
白素叹了一声:“那么,我不知道你要是遇见了那四个皮货商,你会怎样?”
杨立群一听,低下头去,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包是毒药。”
他一直重复著那几句话,白素向我低声道:“你看他,这是极罕见的例子,一个人的前生经历,深深地侵入了他今生的记忆之中,造成了他严重的精神分裂,使他一下子是杨立群,一下子是展大义。”
我苦笑了一下,白素还有这样地冷静去分析他的心态,我说道:“他喜欢怎样分裂,是他的事。可是他却将人家也当作是精神分裂症患者,随意凭他的判断杀人。”
我的话,讲到后来,提高了声音。杨立群陡地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不!我不是随便杀人的,他们害我,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毒药,那四个……四个皮货商人,就算他们见到我……他们也不会杀我,他们该去找给我毒药的人。”
杨立群的神情,又变得疯狂,我毫不客气地伸手,在他的胸口,用力推了一下,令得他坐回沙发,然后,我俯下身,双手按在沙发的扶手上,和他面对面:“胡协成和孔玉贞的前生是甚么人,只不过是你的想像!”
杨立群大声叫了起来:“不!”
我几乎忍不住,我实在想告诉他,他如今最爱的那个女人,就是前生杀了他的人。
一定是我的神情,变得十分异样,白素陡地叫了起来,她看出了我的心意,所以她叫道:“别乱说话!”
我怔了一怔,面肉不由自主地抽动著。杨立群极激动,我的神情,白素的喝阻,他全然未加注意,他只是想站起来,由于我俯身阻挡在他的身前,他站不起来,挣扎了几下,仍然坐著。
他的脸涨得通红,尖声叫道:“不!他们的确是!我,我不是胡乱杀人,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了刘丽玲就是翠莲,我并没有杀她的念头。”
杨立群陡然之间,讲出了这样的话来,我和白素两个,真是吓呆了。
这是我们两人用尽一切方法想保守的秘密,可是他却早就知道了。
我陡地后退了一步,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杨立群站了起来,喘著气,声音极大:“刘丽玲的前生是翠莲,想不到吧!”
杨立群道:“我和翠莲,今生一定会有纠缠,会认识,我要找的人,就日夜在我身边!”
由于一刹那之间的震惊是如此之甚,所以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接口才好,一直等他讲完,我才道:“别胡思乱想,怎么可能?”
我的话,连我自己听来,也软弱无力。杨立群一听,立时“哈哈”大笑:“胡思乱想?绝不是,我早就看出来了,每次,我从前生恶梦中醒来,她也一样,她和我同时做梦,在她杀了我之后,一起醒来。有好几次,我梦醒之际,根本就和还在梦中一样,在我面前的,不是刘丽玲,简直就是翠莲!”
白素苦涩地道:“杨先生,你实在该去看看精神病医生才好,我认为你的精神,极不正常。”
白素的话,同样软弱无力,杨立群又笑了起来:“你们怕甚么?怕我会杀了丽玲?告诉你们,我决不是胡乱杀人,我知道了之后,对丽玲一点也没有恨意,还是一样爱她!”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实在没有任何话可说,杨立群向外走去。
他到了门口,才转过身来,大声道:“我的事,由我处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太多因素了,连当事人自己也不了解,别说外人,所以,你们别替我担心。”
他说完了话,姿态像是一个大演说家一样,挥著手,疾转身,挺胸昂首,走了出去。
我和白素只是身子僵硬地看著他走出去,一句也讲不出来。我们并不是没有应变经验,但事情变到这种程度,我们一点办法也拿不出来。
在他走了之后,我们又呆立了很久,我伸手在脸上,抹著因为震惊而冒出来的汗:“原来他早知道了。”
白素苦笑:“所谓早知道了,我想其实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孔玉贞出事的那晚,杨立群和刘丽玲都喝醉了酒,当晚杨立群对刘丽玲的神态言语,就十分奇特,他可能是到那时才肯定的。”
我无目的地挥著手:“奇怪得很,杨立群知道了,但是却并不杀死刘丽玲,他说,他对刘丽玲,一点恨意都没有!”
白素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声。
我又道:“这种情形,能维持多久?说不定到了哪一天,他们两人,又因小故起争执,杨立群会突然想起,刘丽玲就是翠莲,突然之间,他又会变得神经失常,杀了刘丽玲!”
我讲得十分严重,白素听了,也悚然吃惊,来回走了两步:“我们还是要通知刘丽玲,至少也应该让刘丽玲知道这种情形!”
我道:“当然。”
我一面说,一面指著电话:“通知她。”
白素立时拿起电话来,拨了号码,放下,再拨:“在通话。”
我有点坐立不安,白素一直在打电话,时间慢慢过去,我吸著烟,一支又一支。
足足有半小时之久,刘丽玲的电话仍然打不通。不是没有人接,而是一直在通话中。
我用力按熄了一个烟蒂:“不对,杨立群来的时候,说她正在熟睡,她和甚么人讲电话,讲那么久?杨立群也该回去了,她为甚么一直在讲电话?”
白素皱著双眉,说道:“那我们 ”
我用力打了自己的头一下:“二十分钟之前,我们就应该直接去,不打电话。”
白素苦笑了一下,我们一起向外冲出去。午夜的街道相当冷清,我驾车,横冲直撞,直驶向刘丽玲的住所。车子几乎直冲进大厦的大堂,将大厦的看更人吓了一大跳。
冲进了电梯,当我伸手出去按电梯的按钮之际,我的手指,甚至在微微发著抖,白素的脸色,也出奇地苍白。我们两人心中,都有一种极强烈的预感,感到会有意外发生。至于为甚么有这样的预感,谁也说不上来。
电梯停下,我先一步抢到门口,伸手按著电铃。我们可以清晰地听到,铃声一下又一下响著,就是没有人应门。
我望向白素,白素取下了她的发夹,我让开了些,仍然按著门铃由白素去开锁。
几分钟后,白素将门锁弄开,她旋动门柄,推了推门,门拴著防盗链。这证明屋内有人,屋内有人而不来应门,这表示甚么?
我在刹那之间,只觉得一股凉意,透体而生。
要撞开这样的一条防盗链,轻而易举,我侧了侧身,一下子就将门撞开。
将门撞开之后,我几乎没有勇气走进去,反手握住了白素的手,我们一起走进去。
客厅中没有人,一切看来都很正常,卧室的门关著。客厅中十分静,我和白素心情极度紧张,屏住了气息,静得可以听到我们两人心跳的声音。
客厅里没有人,令得我略为镇定,我在想,或许他们两人都喝醉了,所以听不到门铃声,也听不到撞门声。他们不在客厅,那一定在卧室。
我大声叫道:“杨立群!”一面叫,一面走向卧室。
我用力去拍门,我大约拍了至少有二三十下,起先,门内一点反应也没有,接著,就听得自卧室之中,传出了一种奇异之极,令人听了毛发直竖的声音,像是叫声又不像叫声,像呻吟又不像呻吟声。一听到了那种声音,我和白素两人,都不由自主,身子发颤,我更忍不住发出了一下大叫声,用力去撞门。
撞到第三下,门就撞了开来,我和白素,同时看到了卧室中的情形。
一看到了卧室中的情形之后,我们全都僵呆了。那是真正的僵呆,刹那之间,我们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动也不能动,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心中不知有多么乱,在极度的紊乱之中,我只想到了一点:我们来迟了。
我们来迟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们来迟了!
由于极度的混乱,我记不清是我还是白素打电话报警的,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看到电话,在床头几上的电话,电话听筒垂下来,在床边晃动著,这是我们为甚么打电话而打不通的原因。
事情自然经过调查,经过整理,如何发生,总算有了眉目,以下是事情发生的约略经过,自杨立群离开家,来和我见面起,到事情发生止。
真正的经过情形,是不是这样子,当然没有人知道,因为两个当事人之一死了,另一个人讲的,没有人可以知道是真话还是谎话。
为了容易了解起见,我用两个当事人直接出场的方式来将经过写出来。事情的两个当事人,当然是杨立群和刘丽玲。
再重复一次,用这种形式写出来的经过,是不是真正的事实,无法证实,因为事情的经过,是由一个当事人讲出来的。
杨立群看到刘丽玲熟睡,离家赴约。刘丽玲在他离去的一刹间就醒来,可能是由于杨立群离去时的声音,弄醒了她。
刘丽玲醒来之后,看到杨立群不在身边,就叫了几声,没有人答应,她就披著睡袍,从卧房来到客厅,客厅也没有人。
那一天,刘丽玲将杨立群自警局接走之后,一直在逃避著和他人接触(我一直在找他们,也直到午夜才找到),晚报上刊登的消息,孔玉贞的死,全都令他们感到极度的疲倦。
刘丽玲一面打著呵欠,一面又叫了两声,推开厨房的门看了看,也没有人,这令得她感到十分愤怒,杨立群竟在这样的时候,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她。
刘丽玲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了一只苹果,顺手拿起了一柄水果刀,回到了卧室。她将苹果放在床头柜上,手中持著刀,开始打电话,就将刀放在电话旁,正在打电话的时候,杨立群回来,看著刘丽玲。
杨立群耐心等著,等到又过了十分钟,刘丽玲还是在讲电话。
(那时候,大概是白素已开始打电话给刘丽玲而打不通的时候。)
杨立群感到十分不耐烦,刘丽玲在电话中讲的,又是十分没有意义的话,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叫道:“别讲了好不好?”
(这是整件事件中,唯一可以获得证实的一件事。和刘丽玲通电话的那个女人,事后,说她在电话中听到了杨立群大声叫刘丽玲别再讲了,她感到害怕,所以立时放下了电话。)
刘丽玲突然之间听不到对方的声音,自然知道是听到了杨立群呼喝的,那令得她更为不快,她用力抛开了电话,坐了起来:“从甚么时候起,我连打电话都不可以了?”
刘丽玲将电话听筒抛了开去,而不是放回电话座,所以白素的电话,仍然一直打不通。)
杨立群盯著刘丽玲:“我回来了!”
他说“我回来了”的意思,十分显明,那是在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