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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可否容臣女说几句话?”她自己在地上叩了个头。
荣妃记恨着常家人,不等楚明帝开口已经冷嘲热讽道,“常小姐,陛下是在和您父亲还有齐国公议事,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就这么贸然插话进来,自己觉得合适吗?”
常芷馨倒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出来给她编排软钉子,一时语塞,回头看了荣飞一眼可怜巴巴道,“娘娘——”
“哼!”荣妃姿态倨傲,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连一个白眼都没有给她,只是脊背笔直的优雅喝茶,一边慢慢道,“常大学士可谓当朝大儒,这家教果然是非同一般呢。”
她就只有成渝公主一个女儿,将女人看的很重。
即使广泰公主和常家人算计吴子川不曾得手,也足够她不依不饶的记恨上一辈子了。
“娘——”吴氏想到牵扯在内的纪良妃,心里一堵,把手里酒杯往桌上一搁就要发难,四皇子马上一个冷眼横过去,制止了她。
然后立刻就听到常栋怒不可遏的一声咆哮,“娘娘,我父亲一生忠君爱国有目共睹,今日他尚且尸骨未寒停灵家中,您就要这样侮辱他吗?”
“常侍郎这是在质问本宫?”荣妃目光一愣,笑的讽刺,也不等常栋回答就又继续说道,“本宫这人就是不会拐弯抹角有一句说一句,就是看在常大学士忠君爱国的份上,今儿个我便替陛下再告诫常侍郎你们父女一句话——正是为了常大学士的百年清誉,你们常家人此后的一言一行就更要慎之又慎,省的常大学士身后晚节不保。”
“你——”常栋耳红脖子粗,羞愤之下几乎就要上去和她拼命。
叶阳皇后见势不妙,故意把手里茶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搁,沉声道,“荣妃,常大学士是当朝大儒,他的对错功过自有皇上论断,你我深宫妇人,就少说两句吧。”
朝中无人不知,这叶阳皇后的手从来就不安分于只掌后宫事物。
“皇后娘娘真是贤惠啊,真不愧为我西楚国母。”不过荣妃也有分寸,不会当着楚明帝的面做的太过分,当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就不再赘言。
她的话中有话,人人都懂。
叶阳皇后面色如常的重新端起茶碗细细品茶,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常芷馨尴尬的跪在当中,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把方才的谈话继续下去,却是成渝公主温和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的,这里一不是公堂,二不是朝堂,既然父皇把二位大人传到此处叙话,本来也就是体谅二位大人丧失至亲的心情,而非要追究他们的失仪之罪,常小姐既然有话,让她说了就是,您说是不是啊父皇?”
常芷馨诧异的看成渝公主,断不会信她是真的好心。
她却不明白,那日广泰公主明明没有把她拉下水,这成渝公主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秦菁在旁边看着,更是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
在皇室之家成长起来的女子,他们对识人辨物自有一套自己的本事,否则在这明枪暗箭防不胜防的宫闱争斗中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常芷馨以为她已经把自己撇干净了,却不想,只那日她出现在成渝公主府上,先是情绪激动的据理力争后又心虚的一语不发,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
楚明帝看了女儿一眼,他今天的心情确乎很好,竟然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你们两家的案子,回头自然还是老八去审,不过今日既然你们找到朕的面前来了,有什么话也就一次说了吧。”
“谢陛下!”常芷馨谢恩,却因为成渝公主不怀好意的解围而心生忐忑。
她跪在那里,攥了攥手心准备陈情,却一抬头看见坐在楚明帝身边眉飞色舞的楚融,一张脸上的表情马上僵住,脸色铁青的怔在那里。
楚融欢快的甩着小短腿已经把一串提子揪下了大半,碰见她的目光看过去,像是不经意的又是咧嘴一乐。
方才在门口她死撑着没有跪这个死孩子,转眼之间竟就是不得不以这种姿态匍匐在她脚下?
常芷馨七窍生烟,气的脸都青了。
秦菁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难不成刚才楚融出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了?
她这边正在百思不解的时候,出去绕了好大一圈的楚临终于姗姗归来,低调的摸回自己的桌子后头若无其事的坐下。
殿中常芷馨收拾了散乱的情绪开始陈情,“臣女的父亲莽撞,臣女代他向陛下请罪。可是父亲他今日之举也是无奈之举,这几日加中接二连三的出事,祖父遭遇不测,父亲他已经是伤心欲绝,连着几日精神恍惚,偏偏今早就得了我三哥在狱中离世的消息。陛下也为人子为人父,应当会体谅我父此时的心情的是不是?”
她说着,就落下泪来,“纵使子女再多过错,也是亲骨肉,所以在听到哥哥死讯的时候,父亲他才会当场失控,去打扰了国公爷又冒犯了陛下。”
齐国公面色不动如山,目不斜视的听着,最后叹息着一声冷笑,“常侍郎好福气,养了这么个才思敏捷又伶牙俐齿的千金。”
他是当朝重臣功勋世家的掌舵者,定力非比寻常,之前可以为了把事情闹起来而和常栋当着圣驾之前互相攻击,却断不能自贬身价和常芷馨一个黄毛丫头去争辩。
换而言之,这常芷馨似乎也是提前做了两手准备而来。
要么就是算准了齐国公再大能耐,但是碍着面子,在她面前也无法发挥;要么,就是为了故意激怒齐国公,好让他当众失态为人耻笑。
但很显然,齐国公并不上当。
“国公爷谬赞,小女子受之有愧。”常芷馨道,姿态恭谨谦虚,却也不卑不亢。
“你父亲丧夫丧子悲痛欲绝,似乎怎么都有情可原,本官也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人,看在常大小姐的面子上,我不追究他今日带人横闯我府上的无礼行径也就是了。”齐国公道,语气随意而大度,却又暗地里把常栋的罪名追究了一遍。
常栋吹胡子瞪眼。
“谢谢国公爷宽宏。”常芷馨有些僵硬的急忙道,没有让他接茬。
“常小姐先别忙谢,咱们一码归一码,虽然令兄已经亡故,可咱们压在京兆府的那件案子我却是半步也不会让的。”齐国公深吸一口气,强硬说道。
即使常海林死了,也休想息事宁人,这个罪名定然是要他背下。
这样便是断了私了的希望,其实从一开始,秦菁把事情捅出来的时候起,这事儿已经没了私了的可能。
“这是当然。”常芷馨讪讪的笑着,转而又对楚明帝道,“陛下明鉴,虽然有人指认我哥哥行凶,可诚如陛下所知,那日和哥哥他们一同赴宴的有二十余人,时间又是在夜里。臣女不敢替哥哥强辩什么,可是能否恳请陛下,等到京兆府衙门正式过堂断案了之后再定我哥哥的罪名?”
常芷馨道,言辞恳切,说着一个响头重重叩在地上。
她心里很清楚,只要现在先认定了她常家人一条杀人的罪名,那么此时与楚明帝说话的时候,他们就会马上处于先天的劣势。
但她也够聪明,知道强词夺理势必引人反感,还有可能激怒齐国公,让对她常家不满的人群起而攻之。
所以就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只要常海林还没定罪,楚明帝就不能对他们常家表现出偏见。
楚明帝略一沉吟,然后点头,抬手招呼了楚临一声道,“交给你的两件案子用点心,该过堂的就早点过堂,非得要苦主都找上门来跟朕讨要公道吗?”
“是,父皇,儿臣一定加紧查办。”楚临恭敬道,他的态度一向都恭敬有加,让人想要当面责备都无从开口,但回头真要办起事来就正好和这个一本正经的保证背道而驰,极为不靠谱。
“陛下,那我祖父的事——”常芷馨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试着道,说话间便像是沉痛的落下泪来。
这几天京中传的沸沸扬扬,都觉得常文山的死和齐国公赵家有关,这其中当然不乏她刻意让人散播的口风出去。
可以说,如果在常海林的事情上齐国公的苦主,那么紧跟着常文山这一出闹出来,两家就变成了半斤八两,同样沦为同僚们茶余饭后非议的笑料。
齐国公冷哼一声,双目微合,拢着袖子端正的跪好就不再说话。
这时旋舞才蹑手蹑脚的从侧门溜进来。
秦菁回头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旋舞发现常芷馨在这里,先是咬着唇狠狠的瞪了眼她的背影,然后凑过来在秦菁耳边把之前那事的经过大致的说了。
秦菁心头一跳,有一瞬间几乎全身的血液凝固,几乎就要当场爆发。
常芷馨居然会把主意打到楚融的身上?彼此之间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她居然就能狠下心肠来对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下毒手?
她手里端着茶盏,面沉如水,一语不发,却凭空散发出一种凛冽而冰冷的气息,束束如刀带着凛冽的杀气四面升腾。
楚奕本来正在想别的事情,并没有在意这边旋舞和她嘀咕了什么,这会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意一惊,不由的皱眉回过头来,轻声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秦菁猛地回过神来,扯了下嘴角却没能笑出来,“这里说话不方便,等回去我再同你细说,不用管我。”
楚奕总觉得她的神色不对,担忧的握了握她的手,目光里带着询问。
秦菁知道,她现在如果对他道出实情,只怕他立刻就会发难,甚至不会让常氏母女活着走出宫门。
但那样一来,在叶阳皇后和楚华等人之前就相当于打了张明牌出来,与大局不利。
心里略一权衡,秦菁却是移开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最末一桌楚临的那一席道,“你绝不觉得八殿下太过孩子脾气了?”
楚奕知道她话里有话,便是闲闲的往后一靠,打趣道,“能像他这样活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那是你这做哥哥的太不懂得照顾他了,皇室之家,你对他太过包容反而是害了他不是吗?”秦菁不以为然的摇头,楚奕等着她的后话,她一笑之后,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转身重新招呼了旋舞过来在她耳边吩咐了两句话。
旋舞听着,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的抬眸看了眼楚临那里,目光犹豫。
楚临那里本来就端着个酒杯提着酒壶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瞥,见她一眼扫过去,不由的坐直了身子。
但旋舞的目光却未在那里多留,只略略一蹭就对秦菁福了福悄悄后退,不甚情愿的绕了个圈摸到对面荣妃身边给她递了几句话。
彼时殿中常芷馨正巧舌如簧的在极力发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赵、常两家人身上,倒是没人在意旋舞的行踪。
荣妃听着她的话,目光乱飞,一会儿狐疑的看秦菁,一会儿审视的看楚临,再一会儿带了几分冷风剜一眼跪在当中全然无所察的常芷馨。
最后,她似是思忖了一下,然后隔着大殿对秦菁略一颔首。
旋舞无声无息的又悄悄从她身边退走,楚临被这些人乱七八糟漫天乱飞的目光看头皮发麻,直觉上开始有种不安的预感,提着酒壶半天忘了给自己斟酒。
楚奕也是胃口被人吊着,猫爪子挠的一样做不安稳。
只不过他在人前要摆谱,不好撒泼耍赖,只能偷偷在桌子底下一个劲儿的勾秦菁的手指,讨好道,“你让旋舞跟荣妃说了什么?”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秦菁似笑非笑的瞧了眼跪在当前从容和楚明帝应答的常芷馨,目光冷的让人心里发寒。
楚奕觉得她今日这情况着实不对,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正色道,“她又招惹你了?”
秦菁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