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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乃是邺宇国兵部侍郎,怎可胡乱将弓弩设计图交给一群身份不明之人?”
一句慷慨激扬的反驳,使得慕容子墨和皇甫天嘴角同时一抖,这话从她嘴里出来,实在是没什么可信度。
“爷一直推托想不起具体的细节,在破庙里与他们周旋了整整一夜,直到昨日他们的首领暂时离开,臣历经艰辛,才总算逃回了京城。”说着,愣是挤出一滴猫尿,哀嚎道:“皇上啊!臣差点就见不到您了啊!”
声泪俱下的辩白,看得皇甫天眼角直抽抽,花白的胡子一阵抖动,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些人的模样?”
“记不太全。”欧阳笑笑摇了摇头,又像是想起什么,猛一拍额头,“对了!臣回到京城之后,曾在大街上瞧见了他们的首领,那人正带着一群官兵在挨家挨户的搜查,臣担心再被抓回去,急忙赶回了小府。”
“你的意思是,那人是一名官兵?”慕容子墨双眸一沉,他清楚被绑架的事情是假,可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扯出一群官兵,这件事里,只怕还有别的猫腻。
“没错。”用力的点了点头,“爷确定没有眼花,他的确是官兵。”
“京兆府尹!”皇甫天很快回味过来,面色一沉,沉声喝道。
“臣在。”京兆府尹慌乱出列,‘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昨日调动搜查的人,可是你京兆府上之人?”
“是是。”京兆府尹冷汗直冒,整个人抖得跟什么似的,不停擦着额头的冷汗,“皇,皇上明鉴,微臣,微臣绝没有指使下人捆绑侍郎大人,恳求皇上明鉴啊!”
“府尹大人别急,皇上又没说是你,别自己先把自己给吓死了。”瞧着他一把年纪了,欧阳笑笑心有不忍,不由得出声提醒。
接收到上位者的冷光扫射,也只是无谓的撇了撇嘴角。
虽然她乐得看皇甫天和三国狗咬狗,但不代表她乐意牵扯无辜的人,她是想当一个佞臣,可不是秦桧那样的大奸臣。
她眼中的佞臣,是上瞒得过皇帝,下欺得了百官,集市侩于一身,保良心而对下。
“刑部!”大概常被欧阳笑笑无视,皇甫天接受能力也强了不少,懒得同她计较这些。
“臣在。”刑部尚书出列一步,恭敬的行了一礼。
“着手将昨日派出搜城的官兵,全部关进刑部大牢,让小侍郎前去认人。”
“是!”
“呃……”欧阳笑笑微微蹙眉,小碎步蹭到刑部尚书身旁,旁若无人的道:“那什么,尚书大人,在爷认人之前,能不能别用刑?”
“为何?”刑部尚书奇怪的瞥了她一眼,从开朝至今,几乎就没有人进了刑部,还能完好无损的离开的。
这要怎么说?她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纠结了半响,眼前一亮道:“你们若是用刑了,爷去认人的时候,怎么可能认出来?”
“这点小大人可以放心,刑房内工具齐全,绝对不会伤及他们面部。”
擦!这人会不会聊天啊?!
瞧见她眼中的纠结与不忍,慕容子墨眉梢轻挑了一下,也跟着出列一步,淡淡的道:“也许,小侍郎是担心某些人受不住刑而咬舌自尽,这样也就无法从他们口中逼问出主使之人。”
朝堂之上,慕容子墨的声音总是淡淡的,却从未有人能忽略他的话,除了他的身份,更多的是他能一语戳中要害。
尽管不愿承认子墨脑子比她好使,欧阳笑笑还是一阵猛点头,心里不停安慰自己,不是她笨,而是与一个长期混朝堂的人相比,她的官场反射神经会慢上一拍很正常。
“就照小侍郎的意思办。”显然,皇甫天也想从这些人身上问出点什么,所以直接下达最后指令。
“臣遵旨!”刑部尚书应了一声,便退回了原位。
原本是要参欧阳笑笑一本,谁知闹到最后,他自己倒成了摆设,贺言致一脸纠结的立在大殿之上,退也不是,继续站着也不是,那叫一个进退为难。
出列的几位都先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皇甫天见他还在殿下站着,总算出声解了他的尴尬,“爱卿还有本奏?”
“没,没了。”有了台阶,贺言致快速的缩了回去。
“你呢?”视线落在欧阳笑笑身上,语气里竟是有了一丝无奈的意味。
“臣还有事儿。”打官腔的确不是欧阳笑笑所擅长的,除了注重一些自称,懒得在脑子里过滤整理成古文,就这么说了出来,“麻烦皇上将九皇子接回宫,臣实在是养不起他了。”
“嘶……!”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皇家子弟住进百官家,而且还是皇上最为疼爱的小皇子,这该是多么无上的荣耀,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将那祖宗伺候好了,哪有主动将人送走的?
这兵部侍郎脑子是被驴踢过吧?怎么做事儿老是背道而驰?
金銮大殿之上,欧阳笑笑整个人负手而立,对于四周射来的各种鄙视眼神视而不见,坦然的与龙椅之上的人对视着。
“为何?”长时间的凝滞之后,皇甫天才低沉开口,语气隐隐有了一丝不悦。
“皇上,咱俩来算笔帐吧。”也不知她从那里掏出一张纸,就这么一抖,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就露了出来,“小府共有下人一百零一人,其中百名低等家丁,一名管家。低等家丁月俸是一两银子,管家是十五两银子,每月基本支出是一百一十五两银子。”
水润的红唇一开一合,吐出的一大堆数字,砸得百官头晕眼花,这里是朝堂,不是她家账房,怎么什么事儿都拿朝堂上来讲?还有,皇上关心的是九皇子,她在乱七八糟扯些什么?!
“加上每月的伙食和开销,约计八十两银子。也就是说,小府每月基本支出至少得二百两银子。这些支出里,还不算九皇子偶尔兴致来了,想要上街买点小物件,或者想要吃一顿好的。
皇上赏赐臣千两白银,按照正常的开销计算,也仅能维持五个月。皇上却扣了臣一年的俸禄,哦,不对,加上上一次,共计一年零一个月的俸禄。敢问皇上,臣剩下的八个月,是要出去卖身呢?还是出去卖身呢?”
赶在百官看清她手里的东西之前,一把合上手里的纸条,随手塞进怀里,拱手道:“不知皇上听完小府的账目,做何感想?”
“感想?”皇甫天差点没将肺气炸,连详细账目都准备好了,感情在上朝之前,她就做好一切打算了?
这番话说好听点是算账,说难听点就是参了他一本,将自家儿子丢她家里,还不给伙食费,这下好了,人家要退人了!
做皇帝这么多年,就没遇上这么不靠谱的臣子,居然敢找他算账?!
“朕赏赐你的一千两,还在你手里吗?”气急的吹了吹胡子,首次在大殿之上做出不符合皇帝的行为,若不是还顾及最后一丝威严,皇甫天真恨不得冲下去同她好好理论一番。
“呃,这个……”
“让朕来替你回答,那一千两,你花了五百两赎了楚楼的花魁桃夭公子,可有此事?”
“咳咳咳……”果然,做事得低调,这下报应上门了!
咬了咬牙,不情不愿的道:“有。”
“荒唐!官员严禁进入赌场,青楼等地方,你不知道吗?!”猛一拍龙椅扶手,大声质问道。
“皇上息怒!”
眼见皇甫天发飙,百官全都颤巍巍的跪下,唯恐下一刻就被迁怒。
“别说,臣还真不知道。”欧阳笑笑愣愣的眨了眨眼,见皇甫天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有些怕怕的缩了缩脖子。
在慕容子墨不停的眼神暗示下,猛一拍额头,“不对!皇上,你不能扯开话题,臣说的是九皇子归宿问题,不是臣的赏银问题。再说了,那些银子您都赏给臣了,臣想怎么花都与这件事扯不上干系,您老这么问不地道!”
“你你你……!”还归宿问题?皇甫天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怒指着她,半响也没憋出下一句。
“皇上,您消消气儿。”安公公一见,急忙帮他抚背顺气。
见皇甫天慢慢冷静下来,才转眼望向欧阳笑笑,翘起兰花指怒斥道:“大胆!”
“大毛大!”她就没觉得自己那里大了,就连唯一该大的地方,至今还是一马平川,她和这大字不沾边。
无缘无故又涉及痛处,安公公躺着中枪,被欧阳笑笑的仇视瞪得莫名其妙,满脸茫然。
“这是朝堂,爷在同皇上说话,你一个阉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插话了。”
“你你你你你……”安公公双眼一瞪,差点没厥过去。话说当太监总管这么多年,就算是百官见了他,也得捧着点,这人居然敢这样说他?
“行了,别你你你,我我我的,先把你的鸭公嗓练正常再来同爷说话。”
每每听见安公公的声音,她就莫名其妙的想磨牙,要说男人声音娇媚,她也不是没听过,家里就有一只。可桃夭的声音听了,会让人有种销魂蚀骨之感,这安公公的声音就让她只想磨牙,再没有其他。
唉,同是偏中性,人与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够了!朝堂之上,不是你卖弄嘴皮的地方!”皇甫天终于将那口气理顺了,挥手让安公公退下,黑着脸道:“你不就是埋怨朕扣了你的俸银吗?朕……”
“皇上,你终于明白过来了。”没等皇甫天说完,欧阳笑笑就将话头接了过来,见皇甫天提着半口气不上不下,那叫一个暗爽。转而小脸一垮,又极为无奈的道:“可您是君,臣是臣,臣不能质疑君的任何决定,就算臣‘真的’粉无辜,也只能自己憋着。”
死死的咬住‘真的’两个字,有意将之前她被绑票的事情引出来,以示缺席早朝这条罪,她是被扣上的。
狠狠抽搭了两下鼻子,就差没再挤出两滴猫尿博取同情,满脸黯然的道:“臣的苦,臣只能自己咽,皇上一言九鼎,收回圣旨就是自打嘴巴,臣怎能让皇上做出这样的事儿?臣求皇上将九皇子接回宫里,也是不想怠慢了九皇子,毕竟臣手头实在不怎么宽裕,研究弓弩也遇上了瓶颈,让九皇子再跟着臣,也只会耽误他的前途而已……”
那厢,欧阳笑笑还在废话连篇,这厢,皇甫天和慕容子墨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加速抽搐,她每多说一句,两人抽搐的频率就跟着加剧。
“够了!朕收回旨意!”只怕她再扯下去,他这皇帝就真成了无道的昏君了,自己的错还要一个臣子来背,传出去他的一世就英名全毁了!
皇甫天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这口才让她去战场叫阵,只怕仗还未开打,她就能将人给说死了。
“皇上,万万不可!”眼见百官要反对,欧阳笑笑率先出声,“您是一国之表率,若是贸贸然收回成命,只怕对您的威严有所影响。”
虽然明知道她这话没多少可信度,皇甫天还是听得很爽,没办法,要从她嘴里听一句好话,太难了!有时,他都会怀疑,自己这皇帝实在没什么盼头,连威慑她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也办不到。
“那依爱卿的意思……”话虽如此,依照他对这人爱财的了解程度,这件事铁定没完。
果然——
“皇上可以改收回成命为赏赐,再赐臣一万两银子,臣绝对没有异议!”
一万两?!她怎么不去抢?
皇甫天和百官共同的心声。
慕容子墨哑然失笑,在朝堂之上,胆敢如此巧言放肆,古往今来,大概也就她一人了吧?
皇甫天面色变了又变,终是缓缓沉淀下来,在对上欧阳笑笑满脸的期盼时,突然恶劣的勾起唇角,直看得欧阳笑笑小心肝一阵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