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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流光-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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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救走尚还好。可是——”许君胄想的是衙门里那桩突如其来的案子该如何处置?不管江庾在江声楼的地位如何名不副实,这官司可是直冲她而来,无人可替她面对。袭击她的人,不是江擎,就是燕翁手下所为,除这二人不作他想。一个是夺家产,一个是争实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个已令人吃不消,若这两人联合起来对付江庾,岂不是太糟糕?他一时也无好的计策应对,当下想着晨起后该去侯爷府碰碰运气。

三十八

当夜的侯爷府,热闹非常。侍卫长武陵却丝毫不敢懈怠,巡视完前院,正要往后院走去,就见有人匆忙走来。武陵一见,是之前派出去的两名侍卫。两名侍卫上前来,在他耳边低声几句,他立即吩咐人继续巡夜,自己则带上这两人匆忙出了府门。

三人跨马催鞭,径直往东城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城中一处破败的花神庙前。三人在百步外下马,武陵吩咐一人留下望风,自己则同另外一个步如急雨般来到庙墙处,一个纵身飞上墙头,进而腾挪几步,轻若风飘,无声无息地伏去黑漆漆的房顶。武陵谨慎地掀开耸动的青瓦,附耳仔细听去,正有两个人在闲聊。

“哥哥,我们都在这儿躲了几个时辰了,还不能走?”

“你以为我不想?人家说了,明天一早,趁黑离开。”

“哼,不就是官五?自从跟了江声楼的大人物,出入光鲜,连脚趾头都翘得高高的。怎么这回变得胆子这般小,不外是教训个毛头小子,叫他懂一懂事,至于这么紧张?”

武陵在心里道:“官五,正是燕翁的大弟子官仲成,族中排行第五,因此有此称呼。难道此事是燕翁主使?”他拿捏不定,继续听去。只听被称作“哥哥”的人粗声粗气道:“你是不知,官五哥自然不怕那毛头小子,而且他最恨就是有人碍眼挡路。他怕的其实是他师父——燕翁。燕翁的脾气是出名得怪,心是出名得冷。自然,得有天大的本事,才生出天大的脾气。但凡其门下弟子,没有一个不战战兢兢的。官五尽管是排行为首,算是燕翁心腹,可凡事也必须听从,绝不能自作主张。这一次江二公子晾了燕翁几天,燕翁闷气就生了多久。他气不过,就让我们替他出口气。这事自然是不能让燕翁知道,只要我们哥俩委屈一夜,明日拿了赏钱,该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

武陵心中已经明了来龙去脉,二人当即猫下房顶,回到望风处。“我们该怎么办?”其中一个侍卫问到。

“我去禀报侯爷。我回来之前,切莫打草惊蛇。”

武陵回到侯爷府的时候,侯爷尚未就寝,他穿着宽大的金绣黑袍,陶然自乐地摆着白玉盘上的黑白棋子。显然,和管家的这一局手谈,他赢得高兴。他见武陵进来,问了两句。管家听罢,先开口道:“燕百川当年也号称是‘西江铁算’。但凡做生意的,一听他出马,个个都先怯了三分。”

“市井风闻多浮饰虚夸,不足信。单说他这徒弟,就是个蠢货,似这等不入流的手段也用得出来。用便用了,还藏头露尾,太蠢太蠢!”

“侯爷以为这几人该如何处置?”管家一面注视棋盘,一面问到。

“自家事自家管——”说完侯爷着意添了一句:“他人帮忙便可。”

管家会意道:“我明日去告知那姑娘。”

侯爷一听他提起“那姑娘”,登时就眉开眼笑,连声道:“这姑娘是福星,叫人好好照顾她。”

管家暗笑。可不是福星嘛!傅阳秋当初发誓再不踏足这里,可这位姑娘一出现,他丝毫不曾迟疑就赶了过来。侯爷念子爱子之心终于得到补偿,自己这些年忠主护主的劳心劳力也算是没有落了空。“我从未见公子对一个姑娘这般紧张。”他旁敲侧击道。

“是啊,想是那姑娘也确实很好,机灵又聪明,样貌嘛,又衬得上……”

管家等侯爷赞不绝口真正结束之后,才又道:“若公子和她——”

侯爷很快察觉到管家话中深意,当下长叹了口气:“你怕我又像当初?”

管家点头。虽说他只是一府管家,可傅阳秋是他看着长大,久而久之,怎能不生出几分至亲骨肉的情谊来?当年小云儿一事,他是极力劝阻的。可侯爷盛怒之下,断然派人去将她骗出杀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公子和侯爷猝然决裂。两下里,心都伤透,可两个人偏都是一般硬骨头,倔脾气,无论如何都劝不回头。而今因为聂萦离的出现,一切似乎有所缓和。他怎能不顺水推舟,在当中做个调和?

“说起来,一年多前,他为何执意替那个青楼女子赎身,还要娶她?我想不通,真是气极才——”他又叹气:“罢了罢了,改日派人给小云儿姑娘置办个上好的棺材,挑个日子入土为安。哪怕是个衣冠冢,也算本侯一片诚心悔意。”

“公子若知道,一定会解开心结,不再恨您了。”

“真的?”侯爷半是怀疑半是期待。

“那件事总会过去的,重要的是当下。若公子要娶聂姑娘,侯爷会否阻拦?”

“怎么会?”侯爷登时来了兴致,“庾州聂家虽然摇摇欲坠,但略加扶持,东山再起,尚有希望。她外公梅府,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尽管是商人门户,但总算清白的良家女子;再者,既然他喜欢,那就由他,要如何便如何!”

侯爷应允得这般爽快,管家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吕彦廷自从进了京城,就从未想过踏足天罗书院一步。他也不去别处,之前是住在客栈里,昨夜从三千楼出来则直奔傅阳秋住的小院儿。那是他舅舅的产业,自然熟门熟路。元哥虽然知道这吕公子是公子好友,但却看不惯他一来就俨然主人的架势。几番吩咐下来,他一边磨磨蹭蹭,一边嘀咕公子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日头升上半空的时候,忽然梆梆一阵门响。元哥想定然是公子回来了,跑在前头忙去开门。谁知门一开,他就被人一扑,差点摔倒。

“快,快让我躲躲!——太险了——他们——”来人语无伦次道。

元哥也不关门,上去揪住来人的衣领就要把他扔到门外去。“什么人,就往里闯!”他边说边看清楚,原来是个穿着青布衣帽的小兄弟,脸上猫抓一样黑一块白一块,只有一双黑眼睛滴溜溜水灵灵,扑闪扑闪的。仔细瞧瞧,还挺让人心疼。

小兄弟断然是不肯走,双手扒住门框,使劲抽抽鼻子道:“元哥,你敢撵我,你竟然敢撵我!”

吕彦廷听到动静,走出来看,恰看到元哥和一个青衣小子较量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哈哈大笑:“元哥,你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元哥登时一头雾水。他凑到小兄弟脸上瞧了再瞧,忽然间懊恼万分,连忙松手,退了几步,忙赔罪道:“表小姐表小姐,元哥眼拙,真没认出来。”

他口口声声叫的“表小姐”,还会有谁?正是那要来京城看傅阳秋和江庾斗法的小丫头白霓。

白霓先谨慎地瞧了瞧门外,而后猛然将门关上,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一手抓下头上的小帽,扔到元哥手里道:“我渴死了,要喝水!”

元哥愁眉苦脸地接住,他走到吕彦廷面前,怯怯问道:“公子你怎么认出来她是女的?”

吕彦廷得意道:“吕某阅人无数——”

不耐听!元哥摇头走开。

门在这时忽然又响了起来。一声声,似乎催命魔音,吓得白霓瞬间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元哥不明就里,再三看了看手里的小帽,迟疑着开门或是不开。这一次,吕彦廷拿了主意,对老仆人道:“去开!”

几人瞪大眼睛盯着一点点打开的门,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元哥一阵释然,迎上前道:“公子,原来是你,吓死我了。”

这一次敲门的正是傅阳秋。傅阳秋见满院惊异的表情,一时还以为来错了地方。只听元哥絮叨道:“公子,您去了侯爷府?昨天发生了好几件事,可真热闹。对了,方才白——”

他刚要再说下去,白霓又不知从那里跳出来,撒欢儿似的跑来,声娇语脆:“大哥大哥!”

“霓儿,你怎么在这儿?”傅阳秋见到吕彦廷,不过颔首示意。可此时此刻,见到白霓,那就不啻于在绸缎庄里忽然看见个大榔头,可谓惊讶至极。

“我来找你。可是半路上遇到我爹娘派来的人要抓我回去,我不肯,就假扮成这样,好容易才找到你哪。”她半是委屈半是撒娇的语气,惹得吕彦廷噗嗤一笑,傅阳秋则是无可奈何。他叫元哥给白霓安排好住处,又哄了半晌才目送她的背影渐渐走远。

“小丫头,娇纵坏了。”傅阳秋自嘲道。吕彦廷则道:“天性自然,我看甚好。”

送走白霓,元哥也终于脱身回来,气喘吁吁道:“伺候表小姐,比拉头牛还累。”

话虽不敬兼不雅,可满院的人听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傅阳秋不怪罪,坐下来道:“说说昨天的热闹事儿吧!”

元哥当即得意洋洋开口:“江庾是要倒大霉了!”

三十九

吕彦廷一听元哥口气,立马来了兴致,忙道:“快说说!这等故事,比那传奇更要好听。”

元哥当即受了极大鼓舞,爽快道:“自那江庾回京以来,江声楼实在霉运连连。先是苦主们连日围攻,前几天更是一怒之下将江声楼砸了个稀巴烂。大掌柜燕翁早有预见,之前就假称生病躲在了家中。想那燕翁身为江家元老,到底是老谋深算。再来江庾接手江声楼业已两年多,可楼里竟如铁桶一般,他连一个帮手都放不进去。因此那日江声楼被砸,楼外群情激愤,楼内怨声载道,江庾孤立无援,只得甘伏下风,诚心诚意要去请燕翁回来。到底去是没去,外人并不知晓,只知道江声楼至今还关着,重开之日不大好说。要说这江庾,里外里地被人挤兑,算是可怜可叹,可他干的那些事情却又让人恨得牙根痒痒。试问,这样的恶人,若是逍遥法外,岂不叫人心寒?究竟老天有眼,昨日一十二名苦主联名击鼓鸣冤,将江庾以及江声楼众人一并告上衙门。再说接下这件案子的徐唯止徐大人,他是嘉泰年间进士出身。自中了进士,他不肯在翰林院做些闲职文书,便自请外放去偏僻的乡县之地,从七品官做起,步步扎实,节节高升,今年方调入京师,做了这京城的一城之守。话说这徐大人听完苦主们一一哭诉,当即接了状子,立下案卷,着令三日后升堂问案,逞凶罚恶,严惩不贷!”

“那三日后的公堂上,不是可以见到传说中的江二公子?”吕彦廷问到。

元哥点点头:“徐大人已令衙役们去通知江声楼一干人等,江庾、燕翁、官仲成一个都走不脱。”

吕彦廷回味片刻却又顿生疑惑:“你方才说江庾虽然接管江声楼,却是孤立无援;我又听说他常年在外游山玩水,不大回京。这样说来,江庾在江声楼不过是个名不符实的主人,挂名而已,并未得到实权。那江声楼内外的一切经营处置,也当和他无关,却怎么他反而成了首恶主谋?”

元哥对江庾的厌恶已非一日,这会儿听有人替他开脱,且不管什么是非对错,胸中当即气炸。幸而他不是莽撞之人,这才回道:“到底如何,那要上了公堂上才说得清楚。不过,江声楼既然挂在他的名下,即使坏事不是他亲力亲为,那手下人做了龌龊之事,他难道不用承担教训不严之责?”

“说得也是。可话说回来,我总觉得这事有蹊跷,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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