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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爹更是又气又惊,举着拐杖没头没脑的就冲他打下去,一边打还一边骂:“你这不要命的东西,连判官老爷也敢得罪,天哪,老子这是做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东西,还不快跪下来给判官老爷磕头,求判官老爷饶条小命……”
鬼符,也有催命符之说,据说被贴了催命符的人,都活不过七日,必死无疑。
张癞子呆住了,拿水盆装了清水,一照,顿时吓得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下,全身抖得像筛子。
坐在地上抖了一会儿,张癞子才“妈呀”一声,连滚带爬的直奔巴月小染坊去了。
巴月这会儿正在洗脸,见他来,也不理他,任由张癞子扑通一声跪在脚下,一口一个姑奶奶饶命。倒是奶娘被他吓一跳,差一点厥过去。巴月连忙把奶娘扶到一边坐下,才没好气的瞥张癞子一眼,冷冷道:“你昨儿不是硬气得很吗?判官老爷昨夜不过是戏弄了你几下,还没有开始让你还债呢。”
张癞子被这话吓得脸上都没有了人色,一边磕头一边扇了自己十几个耳光,道:“姑奶奶是我错了,我还阳债,我还阳债啊……那匹布值多少钱,我还……一分不少的还……”
“还?你还得起吗?”巴月又冷笑一声,“这是上等的细布,光是坯布就值一两多银子,那染布用的琉璃冻,更是独家秘方,里面加人参雪莲这样的珍贵药材,光你毁掉的那一罐子,至少也值百八十两的,你张癞子游手好闲,又家徒四壁,你拿什么还?”
反正是唬人,她不怕自己狮子大开口,只管往高里说。
那张癞子一听之下,几乎瘫在了地上,只能苦苦哀求,额头上都磕出血来了。
巴月这才慢条斯理道:“我也不在乎这点银子,看在乡里乡亲的,你不赔也没有关系,只是我这染坊,以后你不许再踏足半步,张三嫂那里,你也得去赔个不是,以后不单不许再欺负他孤儿寡母,见了别人欺负她一家子,你得出面担着保着,若是做不到,哼哼!”
她的话也不用说全,光只哼哼两声,就已经吓得张癞子魂不附体,马上就指天发出毒誓,绝对不再欺负张三嫂一家子。
巴月懒得理他,见他发了毒誓,心里知道这里的人轻易不发誓,一旦发誓,一般都不敢违逆,便道:“那你去吧,判官老爷说了,脸上的鬼符,需得五日才可消去,以为警戒。”
那张癞子连滚带爬的去了,见他走了,巴月才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其实张癞子的脸上也没什么,就是一片青青紫紫占据了他大半张脸,把他那张本来就猥琐的面孔,弄得跟鬼脸似的。这些青青紫紫的颜色,不是别的,就是她用来染布的染料,混在驴粪里,一起打中了张癞子的脸。当时天色已经黑了,张癞子回家后只顾用清水洗脸,哪里知道脸上染了颜色,何况这颜色也不是随便清洗一下就能洗掉的,自然就留在他的脸上。
偏偏张癞子家中甚是贫寒,一到天黑,就上床睡觉,连油灯都点不起,家里人哪里瞧得清楚他脸上染了颜色,到了第二亮,猛一看他的脸上青青紫紫,状似狰狞,自然是被吓到了,还以为是半夜里判官老爷显灵,在他脸上贴鬼符了呢。
可怕的女人
等张癞子走了许久,奶娘才颤颠颠的从屋里出来,问道:“月儿……、你真的能请得动判官老爷?”
巴月笑得直不起腰,忍了好久,才缓过气来,原来想直言相告,转念一想,又怕奶娘藏不住话头泄了底,让张癞子知道,以后再镇不住他,便顺水推舟道:“判官老爷可喜欢我呢,他说过,要是阳间有人欺负我,就告诉他,他到夜里,一定帮我来讨债呢。”
奶娘一听,连念几声阿弥佗佛,不喜反忧,道:“月儿,这种事情,日后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就怕官府说你妖言惑众,把拿问罪,可就不好了。”
巴月愣了一下,连忙头应是,表示以后再也不样干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已经在张家村里传开来,村里的人再见到她,眼底不由得都有几分惊惧,人人都知道个李家弃妇能通鬼神,古人历来信巫,虽然并没有排斥,却是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倒是同谋犯张小虎同志知道内中的究竟,不过他嘴巴很牢,巴月嘱咐不让他对别人说,他就一个字儿也不对别人透露,暗地里见村里的三姑六婆都不说巴月的坏话,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古人对鬼神的敬畏,实在是超出巴月的理解范围。好在张三嫂和那两个老猎人跟相处的时间也久了,知道巴月是个性子爽快的好人,倒是还照旧来帮干活,对于惩治张癞子件事儿,张三嫂对巴月极是感激,亲手给巴月绣了只钱袋,很是精致,极得巴月的喜欢。
不过琉璃冻被毁罐,剩下的就不够用了,为此巴月不得不推迟去百陵州的日程,先到常安府去找石匠。
石匠见到她来买琉璃冻,有些意外,问道:“八姑娘,琉璃冻这么快便用完?”
时间一长,基本上石匠也能算出巴月大致一个月要用几罐琉璃冻,都会提前两三天做好等她来拿,按说巴月下次来拿,应该在十天之后。
巴月没好气道:“别提了,让村里一个无赖砸毁了一罐。”
石匠“哦”了一声,也没问究竟,只是有些为难道:“我这里只剩下小半罐了,怕是不够用。”
“现做需要多少时间?”
“半天,一罐。”石匠的回答非常简练。
“跟起做呢?”
石匠瞅瞅的细胳膊细腿儿,回答依旧是:“半天,一罐。”
巴月气结,有种被小看了的郁闷,但是又不能发作,毕竟,论做琉璃冻,石匠才是内行,因此只能气鼓鼓道:“那就做吧。”
石匠转身进屋,取了一吊钱出来,巴月眨巴眨巴眼睛,跟在他身后问:“取钱做什么?”
“买材料。”石匠瞥了她一眼。
又被鄙视了,巴月再次气结,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谁让她问了一个笨问题,都是这几天跑来跑去,跑得她思维都变得迟缓了。
跟着石匠东跑西跑,绕着两条街转了一大圈,才终于把材料都买齐全,然后巴月就蹲在那里看着石匠拿着锤子把买来的那些材料砸啊砸啊,砸得粉身碎骨,又一股脑儿丢进锅里熬,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帮石匠生个火,砸材料没她的份儿,光是那把锤子就拎不动,至于熬煮,锅盖一盖,也没她什么事儿了。
石匠看她蹲着无聊,便道:“要熬上两个时辰呢,熬完了还要放到罐子里捣小半个时辰,最后去渣再熬一个时辰才算完成,你若有别的事,可先办了再过来取。”
巴月蹲在一边有气无力道:“没别的事,这几天跑来跑去也累了,就蹲这儿休息休息,再跑腿可就得跑断掉了。”
石匠瞥瞥,转身给她拿个马扎过来:“坐着等吧,蹲久了脚会麻。”
巴月一乐,把马扎往屁股下面一放,舒舒服服的坐下来,笑道:“瞧你笨拙的模样,倒还懂得体贴女人啊。”
#奇#石匠听着不是滋味,因为那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称赞,而像是调侃,干脆身体一转,背对着巴月,不再理会她,继续对着他的石材敲敲打打了。
#书#巴月更乐,故意逗弄他,道:“你怎么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邵十六都没你这么闷,人家好歹是个年轻小伙子,怕生,所以才不怎么说话,你老大一个人,怎么也不说话?将来要是有媒人来给你说亲,还不把你当哑巴啊。”
#网#石匠扯了一把胡子,不搭理她。
巴月却偏见不得他这么沉闷的样子,每每此时就有股欺负他的冲动,尤其是现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欺负欺负石匠也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不是,于是干脆就自顾的跑进屋里倒杯水,端着水出来,又把马扎搬到石匠身边,屁股坐下来,对着石匠的耳朵就嘀嘀咕咕起来,反正是想到什么就什么,从上飞的到水里游的,中间也穿插些从邵九那里听来的见闻,提到邵九,就忍不住又到和邵九之间的合作关系,然后又提到些去百陵州的见闻,尤其是到那李府那个有趣的老太爷的时候,更是乐得哈哈大笑
可是石匠只是默默听着,倒也没嫌她烦,手里的锤子咚咚咚敲着,极富节奏感,倒似是在给她伴奏似的。
也不知道是巴月真的谈兴大发,口若悬河,还是石匠这个听众太过称职,引得她一说就停不下口,总之,直到琉璃冻都做好了,她居然还捧着茶碗意犹未尽。
“过几日我再来,你给我准备三罐子琉璃冻。”
扔下钱,抱着做好的一罐琉璃冻离开了,颇有点依依不舍。
“总算走了……”石匠掏掏耳朵,到现在他都觉得耳朵里还是他的声音在回响,“真是可怕的女人……”
回到张家村的巴月并没有闲下来,花了三天的时间,将李府那位老太爷给的十匹布全部画上花样,这些花样并不是随便画上去的,无论是构图还是画法,都花了不少心思,染制的事情还是全部交给奶娘和那两个老猎人去做,没有时间在上面多耽搁,就赶去常安府,从石匠那里取回三罐琉璃冻,然后又带十匹染制好的花布,去了百陵州,不是不想多带,只是她一下子最多也只能带十匹,多了毛驴背上不好放,若是拖个板车,速度又慢下去,怕是走上一整天也到不了百陵州,孤身一人,可不敢在野地里过夜,真遇上野狼什么的,会死人的。
邵十六虽然话不多,但绝对是行动派,巴月回到张家村的几天里,他已经把铺子整理得干干净净,墙也刷了,地面也重新铺了青石,屋顶垂上了布幔,柜台都请木匠师傅打造好,铺子的招牌也挂上去,叫做邵记成衣铺,现在就等着裁缝娘们把衣服做好,全部摆上柜台,然后择吉日开张了。
巴月对铺子的招牌很有意见,为什么要叫邵记,她也有投钱进去,不过话在嘴边绕了好几圈,最终也只是皱皱眉,没有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原因无他,只因为铺子确实是邵九提供的,包括人手、布料,连掌柜的都是邵十六,她对这个铺子能起的作用,也仅限于设计衣裳而已,话语权太小,说了也没用,干脆就省省口水吧,反正这间铺子绝对不会成为她最后的归宿之地,叫什么名字也就不算太重要了。
开业大吉
邵十六见她果然带了蓝印花布来,十分干脆的以邵记商行的收购价格进行收购,巴月也不矫情,按价收一分不少。然后跟邵十六、伙计陈福还有那八个裁缝娘一起,将她带来的衣裳设计图稿进行审核,三十份图稿中,总共敲定了十二份图稿进行缝制生产,其余十八份图稿都因争议太大而暂时被搁置。
对此,巴月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也只能听从本地人的意见,毕竟邵十六等人的审美观,才是真正符合那些肯花钱消费的大众的审美观,那十八份图稿中,虽然不泛创意独特的作品,但对于一间新开张的铺子来说,求稳才是眼前最重要的目标,等铺子在天衣坊内站稳了脚跟,或许还可以不定期的推出一些比较独特的设计,不过那至少也得是半年以后的事了。
开店很不容易,哪怕是再小的一个铺子,以前巴月只是听别人这么说,真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才知道,这绝对是一句大实话,这还多亏了邵十六,官面上的手续都是他跑下来的,巴月光只是布置铺子,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不够用了,既想弄出新意来,又不能太过出格,怎么做才能把经过铺子外面的人,在第一时间内吸引到铺子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