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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兵?遣将?
造反?
我越听越心惊。一阵凉风吹过,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儇儿。。。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好好保护你。。。信我么?”他开口,掷地有声。
我抬首,看着他,一怔。
他的眉深锁着,一脸憔悴,因受伤而微显苍白的面庞掩盖不住一路长途跋涉的疲累。
但,他的眸子,闪亮如昼夜明火,璀璨若钻石辰星,依然那么不依不饶地倔强,不言怨悔的执着。
对一个曾经伤害、拒绝过他的女子。
我心中一酸,垂首喃喃道:“对不起。。。”
司马烈默了会儿,半晌挤出一个笑容:“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要对我说抱歉。”
“我。。。”我张口,却无言以对。
“先送你回去。”司马烈顿了顿,将我一把抱起送上马背。
“那你呢?”
“我?”司马烈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眼角瞥向身后:“我么,不急。还要先会会某人。”
我抬眼,顺着他的视线,十丈开外,枝叶摇曳间,隐约有一道影子投射在地,远远望去,好似隐于丛林的鬼魅。
司马烈朗声道:“今夜真够热闹,连‘鬼面修罗’都来了,我司马烈好大的面子。”
闻言,暗影一跃而出。我定睛一瞧,只见那人虎背熊腰,面目狰狞,其鼻梁至脸庞处斜斜地划过一道深长的疤痕。
竟是那屠副将。
此刻,屠海没有了白日的满面笑容,阴沉着脸,刀疤越显狰狞:“好说。烈二公子,屠某已久候多时了。”
“哦?等我?屠副将等我做什么?”司马烈玩世不恭地笑道:“请我吃饭?喝酒?划拳?”
屠海冷冷道:“公子心情真好,屠某理当奉陪。只是吃饭喝酒划拳实在太过普通无味。”
司马烈哈哈一笑:“屠副将难不成觉得拔河更有趣么?”
屠海也嘿嘿一笑。他这一笑顿时横肉与疤痕纠结在一起,面目扭曲,甚是恐怖。我不由暗皱眉头。屠海眼角扫过我,盯上司马烈:“屠某技痒,有意讨教。长夜漫漫,不如我俩切磋切磋如何?”
“好,当然好,再好不过。”司马烈满脸不在乎:“只要屠副将不怕,本公子在尊容上再添道花。”
我一怔。什么?屠海脸上的刀疤不是征战沙场弄得?那竟是司马烈的杰作?
屠海面上抽了一下,目中凶光闪过,脑门青筋渐显:“烈二公子真是一点都没变,依然狂妄如初,肆无忌惮。”
司马烈邪邪一笑:“本少爷就这德性。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怎么样还不知道,估计屠副将不想知道,也没机会知道。”
36、生死
屠海面孔抽搐,厉喝道:“想当年,若非容大公子保你,你以为你能那般气焰嚣张目中无人?”
我一手心的汗,司马烈还是一脸无所谓地样子。
“若非我大哥出面,莫说脸上挂彩,本少爷连你十根手指头也一并切下”,司马烈鄙夷地斜了屠海一眼,嗤笑:“想必有很多良家妇女都会对我感激涕零的。”
“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敢狂妄!”屠海红了眼,咬牙切齿道:“面上这仇,屠某立誓今生必报!如今天赐良机,有人肯做金钟罩买你的命。。。哼。。。你受死吧!”说罢身形一晃,一柄大刀虎虎生风,迎面劈来。
“你快走!”司马烈自袖中抽出一柄软剑,飞身上前。
‘铛’一声,兵刃相交,火星四溅,刺穿了夜幕。
我一咬牙,松开缰绳,冲了出去。
夜凉如水,冰凉地就像我脸上未干的泪痕。
胸腔中一股酸涩不断上涌,被我硬生生吞下。
现在,不是哭得时候。
我必须快点与江风汇合,快点搬到救兵。司马烈已受了伤,如何还能招架杀气腾腾的屠海?
万一他有什么不测。。。越想越心焦,马鞭几乎被我抽断。
忽地,眼前银光一闪。我大骇,慌忙翻身下马。落地之际,前方传来重击声,猛一抬首,只见马头被一条悬在半空的银丝齐口切下,分尸两地。
我惊震,颤手摸摸自己的脖子,背心一片湿漉。
只差一点。
一张脸谱,从天而降,飘落在数步之遥。脸谱上,画的是一武生。
‘武生’手持一长鞭,微扬手,软鞭便似游蛇般缠上了我的颈项。
刹那,我心中明晰如镜。
几乎同时,袖中匕首离箭般飞射而去,直刺‘武生’咽喉。
‘武生’冷哼,抽回鞭子,轻巧一摆,将匕首一断为二。
就这一声‘哼’,我敢肯定她是个女人。
“你是谁?为何要杀我?”我缓缓站起,攥紧拳头。
‘武生’不说话,一步步向我走来。她的步履平缓轻盈,无声无息,走动时连衣角都不曾扬起分毫——我暗暗心惊,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有这般身手?”
与之对峙,又可拖延多久?
我的功夫并不算上乘,但轻功乃由小朱倾囊所授。他常说,他的轻功称霸明朝无敌手。
名师出高徒。唯一真正可跟人比的,只有轻功。
思忖间,数枚闪光弹同时掷出,刹那方圆十米强光四射,白亮如昼。‘武生’一惊,倒退数步,别开脸去。
我拔腿就跑。
累、很累,今夜的折腾已耗去大半体力,但我仍咬牙强撑,奋力逃亡。
我只愿跑至天涯海角,再不要回头。
这里的一切,叫我身心俱疲。
不知跑了多久,突然两腿一软,我猛地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勉强爬起,已是眼冒金星胃酸泛滥。我靠住一棵树干,弯下身子,呕个不停。
“卿本佳人,何苦作践自己?”一个如破箩般沙哑的女声传入耳膜:“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为俊杰。”
我‘霍’地回头。
背后一张脸谱,相隔仍只有数米。
我浑身一震,从头凉到脚。
跑了这么久,原来不过是原地踏步。
什么称霸明朝无敌手?真被小朱骗惨了。
‘武生’道:“姑娘何其聪敏,怎偏偏尽做傻事?”
我深吸口气,站直了身子:“因为我比较笨。”
‘武生’‘咯咯’笑,听起来好比鬼哭:“在我看来,聪明人做笨事,比聪明人做聪明事更不容易。”
我静默。
“原本,我以为如此冰雪聪明又正直刚义的女子这世上只有一个。沈姑娘,没想你也算得一个。”
我一怔,慢慢咀嚼这番话。
“所以,人就是聪明死的。不聪明的人,才能活得长。”‘武生’接着道:“你本来也可以不用死的。只要你今夜不来。又或者,你来了不走。”
我看着她:“该走的留不住,该留的赶不走。”
‘武生’冷冷道:“哦,那你又得到了什么?倘若你乖乖待在‘流云阁’,现在一定还好吃好喝好睡地享福呢。”
我缓缓开口:“是他让你来的?是他。。。要我死?”是么?是尹君睿么?他终于放弃我了,他终于。。。放手了?
‘武生’的声音很硬:“你总得承认,是你对他不起,是你辜负他,是你。。。一直在拖他后腿。若不是因为你,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心慈手软一念之差。有许多事,原本可以做得更快更绝更彻底。”
我无言。是,他可以不让我见司马容,继续折磨他也折磨我。在‘仁义堂’,他也可以治了司马烈,叛国、偷盗罪证、行刺太子,足将相府连根拔起。
他都没有。
我一直知道,我只不愿承认,他的一次次让步,放手,是不想连累我,伤害我,看我难过。
我仰头望天,心中长叹。
“后悔了?”‘武生’惋惜道:“早后悔多好。”
“后悔?”我平静下来:“我的座右铭是:可以失败,绝不后悔。”
“可以失败,绝不后悔。”‘武生’重复我的话,喃喃道:“就这样死在我手上,也不恼、不怨么?”
“人一下地,有男女之分,贫富之分,天资本质之分,只有生死是不分的”,我淡淡道:“谁人不用死?十几年与几十年在历史长河中连沧海一粟都不算,既无分别,又何苦恼、何必怨?”
‘武生’哈哈大笑,笑声如狼嚎般不堪入耳,我皱眉,恨不得掩住耳朵。“真是个好姑娘,难怪呀难怪。。。连我都不禁开始喜欢你了。放心,我一定替你找个风水宝地,必不叫你死后受苦。”
一股迷迭香般的气息自鼻下飘过。我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银光一闪,她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仔细一看,竟是我那柄贴身断匕!
手起,电光火石间,断匕朝我飞驰而来。
刹那,千百念头在脑海中闪现。
清雅飘逸似秀峦的眉目,温润和熙如暖花的笑容。。。竟然一别成永诀。。。心中顿如翻江倒海般的抽痛。对不起,对不起,我毕竟还是没有听你的话,我到底还是辜负了你。。。只是,不要和他斗了。。。不要和尹君睿斗了,这一场争斗,即便到了最后,也不会有谁赢谁输,只会俱伤,只有俱伤。
为何无人明白?
也许,每个都明白,但每个都不愿放手。
即便是我,又何尝甘心放手?
我不愿,不愿就这样死,我还想。。。还想再见他一面。
蓦地,暖暖的带着腥味的液体喷洒在我的脸上,唇上,我如大梦初醒,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张放大的面孔,看着这个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我牢牢护住的人。
他的脸色好苍白,衣襟被撕掉大半,隐约可见抓痕,手臂上也被划开数道口子,袖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
而胸口,有一柄断匕,没入心膛。
“不!”我尖叫,扶住倒地的司马烈,痛哭失声:“你这个大笨蛋!大笨蛋!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司马烈的脸雪白如纸,刺眼的鲜血犹如泉涌,映红了我的双眼。他闷哼,握住断匕,一咬牙,硬将它拔了出来。
红色,漫天的红色,全向他涌去。他一声不吭,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始终支持不住单膝跪地,一只手仍牢牢地护住了我,双眸如野兽般狠狠盯住‘武生’。
‘武生’显然也被司马烈的出现惊住,隔了一会儿才道:“烈二公子真是一条硬汉。屠海那斯在公子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一名。”
司马烈已冷汗如雨,面上仍挂着无谓地笑:“是么?那你又比他高明多少?”
“烈少爷,都伤成这样了,还想与我对峙么?”‘武生’讽笑道:“英雄救美这招的确漂亮,可你,也得有福消受美人恩才行。”
“够了!”我挡住司马烈,朝‘武生’喝道:“你要杀的不是我么?!要杀要剐都随你,与他无关,让他走!”
“儇儿!”司马烈紧握住我的手:“别求她!”
“可是。。。可是你。。。”我拼命按住他的胸口,却仍止不住涓涓而出的鲜血。
每一滴,都好似要将生命从他体内抽离。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的血。
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恐惧。
“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让我痛苦内疚一辈子你知道吗?!”我的泪犹如断线珍珠:“你可是。。。想让我负疚一生么?!”
司马烈苍白的脸刹时灿烂一笑。
那是我第一次在‘怡翠院’遇见他时,那气势凛人,无所畏惧又略带邪气的笑容。
我呆呆地望着他,忘了哭泣。
“儇儿,傻丫头,我怎舍得。。。这般待你。。。”司马烈又咳出一口血来,却依然朝我笑道:“我只怕。。。不能护你到最后。。。没有我在你身边。。。我怕你会受委屈。。。会吃苦。。。”
我痛彻心扉,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