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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点回房睡觉,妈妈今晚和你睡。”她穿着鹅黄色的睡裙,浑身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言熠抱住她的腰,不言不语,倔得像头小牛。她拍拍他的脸蛋儿:“快去,你爸在等你,做个守时的好孩子。”
他放开她的裙子:“那我进去了,你要在房间里等我。不准半夜跑回爸爸的卧室。”余湛哭笑不得,承诺道:“不会的。”
言熠稍稍踮脚之后,打开房门,又回头朝母亲笑了一下。余湛给他做了个飞吻,转身离开。
“爸爸,我来了。”
言曜正闭眼休息,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朝他招招手:“过来,爸爸有话和你说。”父子俩虽然见面的时间不长,却有着不一般的深厚感情。言曜想起那个上任没几个月就无故走掉的小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或许有些事,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言熠很听话地走了过去,垂手立在一边。
半响之后,言曜开门见山地问:“昨晚,你看到了些什么?”
言熠别过头,胃里感到一阵恶心。言曜见他不舒服,拉住他稚嫩的小手安抚道:“别担心,爸爸在这里。”
言熠垂眸,这才缓缓开口:“你和妈妈打架的时候,我走进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教堂。一个男人……用刀划开了妈妈的肚子,然后把她的内脏……吃了。”他的嘴唇变得苍白,身体也颤抖着。
“以前我也看到过类似的场景,但是和昨晚看见的不一样。爸爸,那个男人,最后变成来了你的样子。”
余湛走到楼梯口,差点滑倒。手扶着栏杆,心脏急剧跳动。
“我不会这样做。”言曜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
言熠摇头:“不,爸爸,我还看见了很多东西。你杀了很多人,在一片荒原上;那些人都变成了活死人。我不信那是你……真的,我不信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情。可是……你最后把所有人都杀了,唯独剩下妈妈。”说到最后,声音跟着颤抖起来。
他连着退后几步,撞倒了脚边的仪器,发出的闷声让余湛心头一跳。
言曜一愣,手指隔着虚空去触摸他的发丝,却被他躲开。
“你怕我什么呢?这个世上,我最爱的就是你和她。”言曜叹息,在余湛听来,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无奈而不真切。
“我……不知道,妈妈现在很不稳定,我能感受到她内心世界的虚无,如果再过一段时间,我怕她想起所有的事情,包括你们很早以前的事情。”他哽咽着,说出的话完全没有小孩儿的风格,“我知道,你们一旦回去,我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可是如果你们不回去,这个星系被毁灭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言曜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一切。
“你不会消失的。”
余湛愣在原地,腿渐渐失去力气。
“我保证。”
天花板上的吊灯越来越明亮。她用手去挡,却挡不住它对她眼球的刺激;昏倒之前,戈尔走到她身边,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
“她怎么了?”
冰冷的气息弥漫在周围,身体被平放在一张小床上,天花板上的纹饰在她眼里模糊不堪,脑袋也沉重无比。
席川指着电脑里的扫描图像:“内部已经虚空,如果不及时恢复记忆,很可能会出大问题。”
她歪过头,看见言曜挫败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嘴角扯开。
还好,不是别人。
“我说过,你们要遵守这个游戏的规则;既然司战才是主导者,你们就尽量按照他的想法来,到最后,一定有反击的可能。而且,你身体里的粒子流越来越不稳定,塔斯地底下的能源已经被快要掏空四分之一了,兽人星前不久坍塌了一部分。人们会发现越来越多的疑点。你给他们编造的记忆,量多漏洞大,估计撑不了一年。”
她听到他很轻地叹息了一声:“做了这么多,还是不行吗?”
席川推推眼镜:“你知道的,当初花费了多少代价,如今就必须填补回来。天下没有便宜的事情,为了救回她,你牺牲的是整个星系的文明。”他不会对言曜的行为做过多评价,毕竟当初他也助了一臂之力。
余湛闭上眼,好想休息,肚子好饿。
“我们离开的话,这里会恢复原样吗?”
席川叹息道:“我也不知道,看几率。”
只能说,这个答案是模糊的。如果没把握好力度,损失不可估量。
见他沉默不语,席川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活得很累,我现在不也照样?每天对着一群神态麻木的活死人,还要友好地和他们交谈,一眼望过去,连片绿叶都没有;有时候风沙吹过来,我还得缓好一阵儿,最近连视力都下降了。”
“对不起。”言曜捏捏鼻梁骨,高大的身体骤然颓唐不少。
“现在说也没用了,最重要的是尽快弥补回来。我想,塔斯人民也不会责怪你的。”席川很谅解他的心情。一如他当时在地球的一处沙漠里找到浑身肮脏的他时,那个时候,他只对自己说了一句话:“我还没放弃。”
他当时就想,这个男人得病态到何种程度,才会如此执着。后来,他帮助他让时间倒流,重新回到那个冬雨绵绵的小城。席川隔着屏幕,看见言曜的眼神,觉得这辈子也真的无法再找到和他一样傻的人了。
“尽快给她安排手术,下午之前能做好吗?”言曜看向床上安然躺着的女人,眼底一片柔软。
“如果不出故障,应该能做好。”顿了几秒,席川表情更加严肃,“我得提醒你一句,最近不要太过操劳,否则能量团会越来越不稳定。如果它失去控制,到时候谁也无力回天了。”
这个世界,已经千疮百孔;如果再出什么差错,你背负的罪名,恐怕一辈子也洗不清。
第67章
余湛浑身发冷,脑部周围插满管子。迷糊间,冰凉的水滴打在脸上,她微微张嘴,吃到了苦咸的液体。身体不停地往下坠,她试着抓住眼前的人影,却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半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头部像灌了铅。然后,不停有人向她脑内注入了很久之前的泛黄记忆,走马灯一般在呈现出来在眼前。
穿着灰色军装的言曜站在一堆人中,侧脸清俊无双;那片五彩的瀑布,那间温暖旖旎的卧室,那个幽深的山洞以及最后一次离别时的绝望……她勾起唇角,任由它们灌进脑海,搅起她心底最深处埋藏的酸甜苦辣。她看见它们在最美的星空里绽放出来,各种各样的人和足迹,转瞬即逝后印在脑海深处。
哦,这才是她原本的人生。她有家人、爱人、朋友的人生……以及那段美好辉煌的轨迹。
余湛满意地闭上眼,心脏处却因为一些不好的记忆而扯得发疼。她极力克制住内心的阴暗,深呼吸、甩掉灰尘……
……空间里静得只剩下仪器冰冷的响声。言曜站在门外,高大的身躯微弯,表情哀伤,手上的印记发烫;他必须要竭力制止住自己的心魔才能防止它占上风。
席川站在他身后,轻声叹息:“刚刚接到的消息,已经在西区的一个商场中心发现活死人的案例。言曜,你要做好准备。”说完,他摘下眼镜。透过席川幽深的瞳孔,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一片混沌,荒芜、苍凉、无边无垠,大地变得干燥,一大群衣着肮脏的干尸在路上缓慢行走;原本玫红色的天空变成铅灰色,风卷起尘屑,不停地朝这方孤立的一间小玻璃屋袭来。
“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变成坟墓了。”
**
余湛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周围黄沙肆掠,连空气都要被带成黄色,沉重得让人无法喘气。天地一片混沌,原本的面貌被彻底遮掩住。她的骨头酸软,被风沙扰得睁不开眼,鼻子也灌了不少沙,喉咙被呛得发疼。
风沙里,一个模糊的身影不断靠近,她试着张口,却发现一张开就吃满口沙,只得作罢。
身影慢腾腾地靠近,从风沙中显现出真面露,是只干尸。她凝住神色,等待着它靠近。然而,这具干尸却没有任何攻击力,走两步就陷进沙地里,甚至没有表现出攻击的*。就在这时,她猛地向远处看去,发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渐渐走近。
言曜摘下军帽,表情严肃,伸出一只手,声音飘渺苍凉:“跟我走。”
她点头,安心将自己送到他手里。
……
灯光刺眼,余湛用五指遮住眼睛缓了一阵,慢慢适应下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病服,从床上下来;四周是空旷明亮的大厅,安静通明,白色的墙壁带着玉般的质感。她赤脚踩在地上,走过长长的廊道,期间听到一些交谈的细碎声音。然后,最前方的大门打开,一群人脚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言曜走在最前面,制服整洁严谨,神色冷然,偶尔听着他们的说辞,眉头深锁。他的头发剪短了,看起来比以前精神许多,眉宇间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疲倦。
他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眸底的情绪点亮。
一群人识相地从两侧离开。言曜敛眸,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近她,严肃的脸色缓和下来:“怎么光着脚?”说完,他打横抱起她,低声喃着:“瘦了好多,饿了吗?”余湛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摇头。
“什么时候醒的?”他用鼻尖亲昵地抵着她的,暧昧的热气萦绕在她周围,让她不安的心脏渐渐沉淀下来。她抱住他的脖子:“刚醒。”
“回房间再说。”
所谓的房间,只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完全复制那个岛上的摆设:永远都不凋谢的玫瑰花、藤椅、壁炉和熏香,甚至连他们临走时留在那里的衣物,都依样摆得一丝不差。她坐在床上,低垂着眼,双脚在空中虚荡,像个顽劣的孩子。
几分钟后,言曜不知从哪里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粥进屋。高大的身躯挤进来时,屋子瞬间显得狭小无比。余湛安静地坐在床边,发丝柔顺,像只乖巧的小猫。
他顺势坐了下来:“吃点东西。”
她听话地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粥很清香,肉沫细嫩,舒缓了她胃里的空虚和冰冷。他温柔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恨不得亲自拿勺子喂她。余湛喝完粥,侧过头看他,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他则成了做错事的孩子,面对大人无声的指控,耳根子发红,试图掩盖自己的过失。
终究还是,该来的逃不掉。
余湛叹息,放下碗,声音回荡在小屋里,沙哑却坚定:“我什么记起来了。”
“嗯,我知道。”他轻声道。
她把碗递给他,低声问:“那晚昏倒之前,我在走廊上听到了你和小熠的对话。我只想问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许撒谎,我们是夫妻。”
熏香的气息让整个空间显得暧昧无比,壁炉烧得正旺,很难想象这里是冰冷的地下基地。她的声音似叹息,似质问,挟带了一丝哀怨和不舍,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在言曜心上,让他丢盔弃甲,再无任何抵抗能力。他将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组织好语言,手指覆上她的手背,仔细摩挲着。
“我是个疯子。”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淡然、平常,然而在这个特定的时刻,却略显诡谲。余湛心里一跳,等着下文。
“你被杀后,我为了让时间回到那个下午,牺牲了L星系大部分的能源;五次,一共五次,地上的能源都被我掏空了。后来,我把目标移到了人身上。你知道,他们也是能量,有的人多,有的人少。能量被吸空后,绝大部分人都成了干尸,活在我为他们编造的记忆里。”他沙哑着声音,语气轻描淡写。“阿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