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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的天空中,有乌云无声聚拢,化不开的浓墨一般,浸染掉城中仅剩的几点寥落灯火。
当最后的几缕光亮一盏盏熄灭,淋漓的大雨终于在破晓时分,笼罩住整座城池。
因为连绵的大雨,再加上头天晚上闹了那一场,第二天红妩自然是被禁足了在家里抄《女戒》。
当她坐在小轩里的书桌前,咬秃了一支狼毫笔,揉皱了一堆宣纸之后,坐在她身旁的静华终于轻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宗卷,笑了笑:“妩儿,抄累了可以休息一下。”
不等静华说完,红妩随手就扔了秃笔,两三步凑过去拉住静华衣袖,呲开一排涂满墨水的黑牙:“静华哥哥,抄这么多手都麻了……我还是出门逛逛散心,回来再接着抄吧?”
看着她的样子笑着微皱了眉,静华从袖中套出一方锦帕给她擦着嘴角的墨迹,口气却一点都不松:“不行,你今天不能出去。”
红妩历来跟静华央求什么,极少有静华不答应的时候,这次碰了这么一个大钉子,嘴巴就嘟了起了,也不让静华帮她擦了,眉头一皱,甩开他的手就跑到房间一角生闷气。
静华没料到她会突然闹脾气,笑笑想叫回她哄着,顾府的管家顾恒这时却撑着伞穿过院子,进到小轩后收了伞放下,从怀中捧着一叠帐薄,微微欠身:“表少爷。”
顾老爷一向以风雅名士自居,俗务不缠身,顾夫人又温和良善,不长于持家,因此静华不满十八岁就接手了顾府经营的几处布庄,这几天来正是丝绸大销的时节,账目繁多,管家顾恒更是一天到静园里跑几趟。
眼下的事务比较紧要,静华只好笑笑由红妩去了。
细细核对几大本账目条款,又捡了几单重要的生意跟顾恒交待,静华一时也无暇分神。
本来发了脾气之后就蹲在墙角等着静华哥哥来哄,红妩使了半天性子,抬头看那人却还是温声跟顾恒讲着什么,连看都没看过来一眼。
这一下更加气闷,红妩等顾恒拿着账本一走,一脚就踢在书桌腿上,踢得那一桌笔墨纸砚都叮叮作响。
静华看她胡乱发火,轻咳了咳,脸上带着点笑:“桌子惹你了?”
红妩一声冷哼:“姑娘我看它不顺眼!”
静华轻轻笑了笑,冲她招招手:“妩儿,你过来。”
红妩兀自生气,不过还是别别扭扭走到他身边:“什么?”
静华笑,伸出手来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放上一个东西,然后移开手掌:“这个喜欢么?”
红妩看看手心多出的小锦囊,锦缎是粉蓝底子的,绣着几朵半开的玉兰,缝成胖胖的元宝形状,三只角上各缀了一条嫩黄的流苏穗子,素雅喜人,锦囊里有淡淡的香面味道渗出。
静华笑笑:“这是今年端午节布庄里做的香包,顾管家带来了一个样本,就给你了好不好?”
过几天就是端午佳节,民间的习俗除了吃粽子、挂艾叶之外,还要做香包,装上特制的香面,挂在帐角和腰间驱蚊辟邪。大部分布庄这时候也会应景做一些香包来出售,顾家布庄经营的都是上等丝绸绣品,做出来的香包自然也精美玲珑,这么一个小小的物件,费在里面的手工可并不少。
红妩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巧可爱的锦囊,攥在手里却撇了撇嘴:“这样就想哄我……”
静华笑了:“怎么,还气着?”
红妩把玩着那个小锦囊,突然抬头一笑,冷不丁扑过去搂住静华的腰,“静华哥哥给我抱一抱我就不气了!”
没有防备给她抱了个满怀,静华笑起来:“妩儿……”
红妩才不管,恬不知耻往他怀里钻,一脸惬意:“静华哥哥抱起来就是舒服呐……”
这么闹了一场,红妩倒没有再提出门的事,磨了又磨,也总算抄完了五十遍女戒。下午顾老爷来巡视的时候看她老实,阴着的脸稍稍放晴了一些,又对静华叮咛一番要对她严加看管,施施然回房去接着画他的花鸟图。
白天红妩已经抄了一天,晚间静华也就没再督促她,任她吃饱了饭之后就赖在小轩里和他一起下棋。
静华平日总能陪红妩来上几局,今天却明显有点精力不济,落子慢了许多,一局未尽,就以手支了额头轻声咳嗽。
红妩看在眼里,只下完这一局,就把棋子装起来,笑笑:“静华哥哥今天累了吧,还是早些歇了好。”
有些讶异于她的体贴,静华笑了笑:“妩儿今天转性了?”
红妩鼓起脸颊,佯装生气:“我本来就是这么温柔懂事!”
静华笑,实在也是疲累,就扶着桌子站起:“好吧,妩儿你也早些休息。”
红妩捧着棋篓连连点头保证:“静华哥哥放心……”眼睛一眯,笑眯眯跳起来就又要去抱静华的腰,“要不然我陪静华哥哥一起睡好了!”
拉住她伸来的手,静华一脸好笑:“这么大姑娘了,别总胡天胡地的。”
红妩吐着舌头:“好,好,我知道……”
看她一脸惫懒,静华也只好无奈笑笑,又叮嘱几句,就回房休息。
看着静华回到了房内,红妩转身就跑到小轩外,抓住正蹲在檐下打盹儿的阿福:“这才不到戌时……你倒是清闲啊。”
阿福苦着脸:“小姐,我知道您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可是您也等表少爷房里的灯熄了不是?”
红妩抱胸笑:“你倒是说说看啊,我打得什么主意?”
阿福继续苦着脸:“还要去留醉楼?”
红妩摸摸下巴:“虽然很想去看那个美人,但是既然答应了静华哥哥,还是算了……叫你过来是让你跑趟腿,昨晚我的耳环好像落了一个在那条巷子里了,你打个灯笼去找一找吧,那是我娘给我的生辰礼物,不过真找不到也就算了,早点回来。”
阿福的脸更加苦起来:“我一个人去啊?”
红妩瞪他一眼:“我要你干什么!没出息的家伙!昨晚刚遇到那个混蛋,你就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还不快去!”
阿福缩缩脖子,顺着长廊一溜烟就跑,刚走两步突然又折回来,抓抓脑袋期期艾艾:“小姐,要不然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红妩知道他是胆小不敢去,恨铁不成钢:“笨蛋!”
最后还是红妩带了阿福一起从侧门溜出来,幸亏这时静华似乎也睡下了,没有被惊动。
两个人雨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回到留醉楼旁的那条小巷,红妩这次可没有了上次的好心情。雨下得大,走路把靴子都沾湿了,冷风也不住打在身上,再加上又要举着灯笼弯腰找东西,雨伞遮住了头遮不住屁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来来回回在巷子里找了两遍,还是没看到那枚耳环的影子,阿福先撑不住了,抹抹脸上的雨滴说:“小姐,我看是下大雨,早就冲走了吧……”
红妩知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是总算大老远冒雨从家里跑出来,就这么算了有些不甘心,于是说:“再找一下吧,真没了就不要了。”
她刚说完,话音还没落,一墙之隔的客栈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阿福立刻惊叫一声跳起来,手里的灯笼差点脱手而出。
红妩顾不上骂他,院中的巨响就接二连三的传来,间或还有金戈相撞的声音,响声巨大,若不是被雨声遮住了点,只怕早就惊动了巡夜的皂吏。
阿福惊呼连连,只是害怕红妩再训斥,才勉强曲着腿站在当地,死死抱住雨伞不住发抖。
红妩暗暗骂他胆小如鼠,一把把手中的雨伞塞到他手里,转身跑到巷子口,举起手中灯笼大声呼喊:“有人械斗,官差速来,官差速来!”
喊完约莫长街上会有皂吏看到,回头疾跑几步,以手撑墙,身子就轻飘飘落到了留醉楼的前院中。
她这番好身手,全拜平时翻墙入户,私会美人所赐。
前院中空无一人,红妩还想冲进后院,黑暗中却突然袭来一阵掌风,红妩想也不想,飞速蹲下身子避过。
她手臂被拉住,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江云怀愕然看她:“是你?你怎么来这里?”
说罢不等红妩应答,反手一推,把她推入墙角,手中长剑迎上破空而来的暗器。
耳中叮当声不绝,红妩手里举着灯笼,看着江云怀将雪白的长剑舞成一道滴水不漏的屏障,空中雨丝齐飞,剑影如虹,她纵然想要逃走,却只能愣愣坐在当地。
作者有话要说:趴,苦命的阿福不用做炮灰了……明晚更新下一章。
第三章
借着灯笼微光,惊魂未定的红妩总算看清,和江云怀缠斗的是一个黑衣的蒙面女子,身形矫捷,一手持短剑,另一手不时抛出一柄柄飞刀,不管是短剑还是飞刀,全都闪着幽蓝光芒,分明是喂了极厉害的毒药。
只凭一把长剑和这女子周旋,身后还护着红妩,江云怀也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见丝毫慌乱,只是忌惮那些喂毒的利刃,一时间只是把长剑展开,牢牢防住那女子的攻击。
看出江云怀和自己有惊无险,红妩松了口气,脑袋就开始打转:这个女子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江云怀深夜在留醉楼中打斗?
她虽然知道江云怀是江湖人,但两次见面,都只顾着沉迷于对方的美色,从来没想过问清楚对方的身份,现在蓦然看到他跟一个神秘女子过招,还真猜不到从何而起的。
红妩还正想着,那边江云怀剑锋一转,已经是招招攻手,不过几招交锋,那女子就左支右绌,显露败象。
恰巧这时红妩喊来的一队皂吏也涌到了门口,火把的光亮和大声的呵斥传来,那女子看形势危急,又是一把飞刀抛出,身子一弯一折,越墙逃走。
江云怀只是挥剑打落飞来的毒刀,并没有急着追赶,回头看了看红妩,温雅的脸上浮起一丝无奈:“顾小姐,方才你冒然闯进来,十分危险。”
红妩眨眨眼睛,上一次他使剑救她的时候红妩没怎么看清楚,这次她在一边总算看了个仔细。突然扔了手中的灯笼,红妩牢牢抓住江云怀的手臂,眼里的光几乎能吃人:“美人,原来你武功这么高!终于给我找到了个高手!你教我好不好!”
江云怀只觉得跟这个大小姐认识之后,没一次他能猜出她下一句话要说什么,现在也只有啼笑皆非:“顾小姐……你……”
他们正说着,那队皂吏也闯了进来,领队的差役拿刀指向这边喝问:“你们是何人!速速放下兵器!”
红妩忙伸手双手以示清白,交代身份:“我是顾红妩,本府通判顾淮是我爹,方才路过听到这边有人打斗,示警后就先闯进来了。”
江云怀收起手中的长剑,拿出一面腰牌递过去:“武林盟江云怀,适才追捕江洋大盗卿如燕,惊动各位,万分歉意。”
领队的那队长听了,将火把交给身后的皂吏,上前接过腰牌看了看,立刻又双手奉还:“失礼,果真是武林盟的火云令牌,江盟主如果有什么需要卑职等效劳的,敬请吩咐。”
江云怀笑了笑:“不过是些寻常事务,不敢劳诸位费心。”
那队长又客客气气的还礼,这才指挥手下清查现场,看留醉楼中有没有人被牵连受伤。
红妩在一旁看着,逐渐瞪大眼睛,默念几遍:“武林盟武林盟……”跳起来,“你就是那个朝廷钦准号令天下武林的武林盟盟主?”
红妩的武艺是她缠着顾老爷请镖师教的,从未正式拜过师,认真算起来她跟武林是半点关系也不沾的。但也就是那位在江湖上充其量也只是三流身手的镖师,闲聊时也曾跟红妩提起过武林盟这三个字,究其原因,不过是这三个字实在是太过响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