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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实在是太过响亮了。
这江湖上可能有人不知道当今天子姓甚名谁,却绝不可能有人不知道武林盟。
本朝建国之初,就由朝廷颁旨建立的武林盟,统御白道,领袖武林,除了素有魔教之称的辉教,天下门派无不听其号令。武林盟历来的盟主接受兵部册封,算是半个朝廷命官,不仅需要武功超群,德高望重,对其出身要求更是苛刻,除了四大武林世家和少林武当二大门派的子侄门人,其他人任你武功再高,威望再重,也无缘盟主称号。
而朝廷花了如此大的心血,无非是想笼络天下武林为其所用,所以武林盟不止有督促清查各门派的权力,也常常会同六扇门督办大案要案,盟主的信物火云令牌更是可以号令当地官府官差前来协助。
所以说武林盟的盟主实在是白道中的白道,正统中的正统。
红妩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的镖师师傅提起武林盟时那一脸憧憬向往的表情……对着面前的江云怀上看下看,红妩仰天大笑:“不愧是我看上的美人!我要定了!”
看着她张狂的表情,江云怀忍不住想要抚额,他要务缠身,实在不想跟红妩再多做纠缠,就拱了手,笑笑:“顾小姐,夜雨风大,还请尽早回家得好,在下今夜还有事要赶往金陵,恕不远送了。”
他说完还没抬步,身前突然横过了一只手臂,红妩笑得见牙不见眼:“等等,小姐我自小许愿有朝一日精忠报国,甘愿为江盟主效犬马之劳,盟主去金陵带上我怎样?”
边说边推了一把跟在差役后摸进来的阿福:“回家跟静华哥哥和我爹说一声,小姐我去金陵了!”
阿福苦起一张脸:“小姐,你想让老爷揭了我的皮啊……”
红妩才不管他,一双眼睛直愣愣瞧着江云怀,笑得痞痞:“江盟主如果不让我跟着,我这一腔报国之心无处挥洒,兴许就独自尾随江盟主前往了……这路上要是遇到武功高强的歹人……”
江云怀简直要苦笑,他做武林盟主一年有余,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被一个小姑娘给威胁了!
深夜的大雨渐渐要停了,火把映照下红妩得意地背着手,笑盈盈看向他。
无论如何,江云怀自然是不能答应带着红妩的,何况他有令牌能在夜间出入城门,红妩却出不来,仅此一项,就能把她留在苏州了。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赶了一夜路的他在驿站内停下换马,就看到了靠在马棚前抱胸等着他的红妩。
换了一身飒爽男装的红妩笑眯眯冲他伸出了两根指头:“我跟他们说我是江盟主的夫人,结果他们就让我出了城。苏州城附近我再熟不过,我知道有什么路比官道更快哦。”
江云怀不得不承认,是他小看了这位看起来没什么正经的大小姐,事到如今,他总不能再把人送回去,只好叹息:“顾小姐,江湖险恶,在下只能尽力保你无事。”
红妩咧嘴一笑:“也许我比你想象的有用很多。”
看着她,江云怀无奈笑笑:“事态紧急,我们要马上出发。”
红妩边点着头,边得意站起,一指身上的衣衫:“驿站里刚刚买的,你去付账。”
风雨兼程地赶路自然一点都不轻松,江云怀马不停蹄,除了换马和就餐之外不停一刻,红妩居然也没喊一声累。
所谓江湖险恶,也不是说来就来,他们一路上倒还平安,酉时左右就赶到了金陵。
武林盟是天下白道领袖,总坛气势非凡,朱红匾额,黑漆大门,肃穆异常。
下了马站在轩敞的大门前,江云怀倒不急了,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迎上来的弟子,回头对红妩笑笑:“顾小姐如果累了,请随人去客房休息吧。”
他这大半天都没对红妩说过一句话,现在突然笑起来,唇齿生春,仍旧是温文如玉的模样。
红妩给他笑得脸一红,忙摇了摇手:“我还行,以往追美人的时候,比这次还累呢,你还要干什么?我等你一起休息就行。”
他们站在门口正说着话,武林盟内就急匆匆迎出来几个人,看年纪都要较江云怀为长。
为首的一身锦衣,身形高大,面上微有短须,见了江云怀就忙拱手笑道:“盟主回来得如此匆忙,怎么不提前知会属下一声,好叫我等出门迎接。”
江云怀笑笑,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冲他身后一个长须长者点头:“葛长老。”
葛长老拱手回礼:“盟主。”
那锦衣人脸上顿时尴尬起来,哈哈干笑两声,把目光转到一身男装的红妩身上:“这位公子可是盟主的高朋亲眷?公子初到武林盟,我们如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红妩看看他,又看看江云怀那一脸风轻云淡,抿嘴一笑,也没刻意隐藏自己的声音:“长老既然早看出了我是女子,何必还叫公子?”
那锦衣人接连碰了两个钉子,神色更加尴尬,只好呵呵笑了几声。
江云怀才向这边看了一眼,笑了笑,并不对红妩的身份多加解释:“徐长老,这位是顾小姐。”又转头向众人笑笑,“夜深诸位长老都休息了,我又没有什么要紧事务,还是不烦劳大家好一些。”
江云怀这么说,那边几个长老自然要客气一番,就这样和和气气,一行人进到武林盟中。
既然说了没有紧急事务,诸人说了几句话就散去,红妩跟江云怀状似亲密的一同回来,住房就被安排在了江云怀所居的那个小院落中。
到了住处,红妩并不急着去自己的房里休息,大大方方就坐到了江云怀的房中,放肆地打量屋内的陈设和墙上悬挂的字画。
江云怀照旧是脸上带着点微笑,打开房内的一面小窗,窗下有一张小桌,上面一座红泥的小火炉,茶具一应俱全。
用火石点燃了炉火,烧上一炉茶水,江云怀才回头看红妩:“顾小姐可有偏好的茶?”
红妩笑眯眯托着头看他:“只要是美人沏的,鹤顶红我也喜欢。”
江云怀脸上的笑容更深,轻摇了摇头:“顾小姐,你这样一个姑娘家……这些腔调都是跟谁学的?”
红妩摇头晃脑:“这个何用别人教?本小姐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江云怀摇头:“顾小姐……如你这般天赋异禀,我真还是头一次见到。”
红妩得意非凡:“那是自然,本小姐的本事还多着呢。”她说着,摸摸下巴,“比如说,我看得出来,你表面上对那个葛长老那么尊重,其实忌惮他比较多一些。反倒是徐长老,你虽然多有轻慢,却对他更加信任倚重一些对么?”
江云怀一愣,随即就笑了笑:“哦?那么顾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红妩一笑:“这个么,徐长老好大喜功,连出门迎接你这种事都要争先,十足一个急功近利之徒,不过这种人一切都写在脸上,虽然鲁莽,但多加扶植,不失为一个得力助手。反观葛长老,出门时他并不故意表现得显眼,但却有几个长老不自觉地环卫在他周围,就如群星拱月一般,证明他在武林盟中威望很高,有凌驾在其他长老之上的意思,这个人的行动举止,又不显山露水,深沉难测……有这种下属,就算你想安枕无忧都难啊。”
说完了这一番话,红妩笑眯眯地看向江云怀:“既要打压得势长老的权力,又要稳固地位、搜罗亲信……江盟主,你这个武林盟主做得并不轻松哦。”
微笑着听完,江云怀轻叹了口气:“顾小姐,难道你不知道这些辛密,即使是看出来了也不能说么?会被灭口的。”
红妩大感兴趣,托着头:“哦?你会灭我的口么?准备怎么灭?”
小炉上的茶水恰巧沸了,江云怀提起茶壶,冲入方才备好的杯中,一线热雾散溢,白瓷杯中绿叶红边的叶片静静舒展开来。
江云怀把其中一只茶杯推到红妩面前,笑了笑:“喝杯热茶解解乏。”
红妩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要毒死我啊!”一边却捧起杯子,急吼吼吹开漂浮的茶叶,先嘬了一小口,随即伸出一小截舌头,“烫!”
江云怀带笑看着她,揶揄:“顾小姐,不用这么急……等这带毒的铁观音凉了再喝也不迟。”
还直呼着烫,红妩歪头看看他,突然一笑:“江盟主,如果累了,找我诉诉苦也没什么的,我会替你保密哦。”
烛光下她笑靥轻浅,那一双桃花眼却水光盈盈,灿若晨星。
有瞬间的失神,江云怀却接着笑了笑。这次他前往苏州刺探魔教的动向,本是极秘密的行动,除了武林盟中几个德高望重的堂主之外,无人知道他已经独自前往苏州。如果说那晚撞到夜逐是巧合的话,那么连卿如燕这种宿敌都找上门来,足以证明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不管是谁把他的去向泄露了出去,都足以证明,武林盟中有了内贼。
但是武林盟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他刚做了一年盟主,还是处处受制,不要说彻查此事,就连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也是不能,只有想办法暗中调查。
生于武林世家,他自小苦修文武,十六岁击败武林第一剑客,二十一岁出任武林盟主。江云怀是武林骄子,做出什么成就仿佛都天经地义。只是这一路走来,从来没有一个人问他一句,是不是累了?可曾懈怠?可曾彷徨?
这第一句说他可以诉苦的话,在这样一个夜里,由这样一个小姑娘说了出来,从他第一次见到她,甚至还不足三天。
修长的手指稳稳持着白瓷的茶杯,白色雾气蒸腾上眉梢,江云怀终究是笑了笑,一贯淡然温文:“多谢顾小姐。”
“不是顾小姐哦……”眼前晃来了几根属于女孩子的葱白手指,红妩笑着,“叫我红妩吧。”
来到武林盟的第三天,红妩就收到了一封静华差人送来的信,字迹是熟悉的清隽挺拔,无非是嘱咐她在外注意身体,并说了她深夜翻墙且一去不回,家中顾老爷震怒,已经将阿福打了一顿板子。鉴于正在气头上,所以不如多待几天,等顾老爷怒气退了再回家也不迟。
有了这个鸡毛令箭,红妩自然更加肆无忌惮地乐不思蜀起来。除了每天晚上例行跑到盟主大人的房中以喝茶之名行骚扰之实外,就是穿上男装跑到金陵城中游山玩水。
短短几天,她光在玄武湖泛舟就泛了五次,回回勾搭上一个清秀水灵的船娘,几次下来,武林盟门口时不时就会有人拿来几尾鲜鱼几段鲜藕,点名要送给顾公子。
如此悠闲度日,红妩正春风得意着,就出了事。
那天红妩在玄武湖上游完了湖回到武林盟,手上还提着那个羞涩爱笑的船娘硬塞给她的一角杏花酒,正慢悠悠走进了小院,就看到江云怀的书童青雨急急忙忙跑出来。
青雨这孩子被□得跟江云怀一个德性,整天一张脸上除了笑就看不到别的,这时候却神色慌张,嘴唇都发白。
红妩看得奇怪,一把就拽住他的领子,笑着:“小青雨,这么急干什么啊?”
跟平时任她欺负不同,青雨闪身就甩掉了她的魔爪,红了眼还是往外跑:“顾小姐你别闹!少爷他方才在大堂上呕血了!你快让我走!”
红妩一惊,手上一松,那用竹筒装着的一角杏花酒打翻在地,甘美浆液漫过青石台阶。
那边青雨没跑几步,就看到了匆匆往这边走来的人群,江云怀被徐长老横抱着,头颅微垂,不知是昏是醒。
作者有话要说:喏……所谓……无虐不成文,小江……乃就牺牲一下吧……咳……
第四章
饶是青雨再冷静,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迎过去嘴巴一扁,已经快要哭了出来:“少爷!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