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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南宫无恨花容扭曲,恨不得能将阮似穹撕碎吞进肚子里,“你别嚣张!告诉你!我家主公迟早……”
“无恨!”一直沉默的申尤忽然打断她,神情焦躁。
“你家主公?”阮似穹淡淡瞟她一眼,不动声色,“可惜放眼这江湖,还没人入得了我的眼。他那三脚猫功夫,也想挑战西陵派?”
摇摇头,语带轻蔑:“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南宫无恨被激的尖叫起来,“你不明白,这世上最厉害的根本就不是武功!要是我家主公……”
“无恨!”申尤再度打断她的话,声音严厉。
“申哥,你别怪我。”南宫无恨盈盈回头,清媚的脸颊上有泪珠滑落,“反正也活不了,你就让我一口气把话说话,我偏要让这群名门正派的人知道
,他们将来不会有好日子过!”
申尤缄口。
“姓阮的,我南宫虽是蛮夷小派出身,可也懂效忠敬主的道理!”南宫无恨扭头看向阮似穹,面色狠厉,“你抓了我们不杀,不就是想引出我们主公
么?告诉你,没门!你想都别想!”
“主公,为我报仇!”她忽然仰天大笑,然后头一歪,整个人瘫倒在地。
有弟子迅速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轻轻摇头:“……服毒。”
清冷月色下,南宫无恨七窍流血,其状甚惨,清乔轻轻打了个寒战。
“……倒是有些血性。”阮似穹咕哝一句,似乎在意料之中,也好像有些惋惜。
“阮似穹!”眼看爱人香消玉殒,申尤顿时狂性大发,“你别得意!我师傅一定会报仇的!什么狗屁江湖,什么狗屁西陵!不过是别人手心里的玩物
,你就等着被满门抄斩吧!”
清乔大惊,迅速扭头望去,只见阮似穹微微挑眉,但笑不语。
“无恨,申哥这就来陪你!”申尤转头望向地上的尸体,痴痴一笑,嘴角淌下一行乌血。
——他也跟着自尽了。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处理。
“还有一个。”阮似穹忽然开口,打破这沉默。
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那黑大汉已经瘫倒在地上,全身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别杀我!”黑大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阮似穹拼命磕着头,“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你们要问什么?我都能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阮似穹扫他一眼,淡淡笑起来。
“小的名叫李小明!”黑汉又朝他狠狠磕一个头,额角渗出鲜红,“小明拜见阮大侠!阮大侠饶命!”
“……你好啊,李小明。”阮似穹继续闲闲落落笑着,漫不经心,“可惜我什么也不想问你。”
他缓缓拔出自己的剑,悠悠然递给清乔:“我们西陵弟子,也从不杀无名之辈,既然他已经报上姓名,现下便任由你处理。”
清乔呆呆看他:“……我?”
“正是。”阮似穹朝她点头,神色坦然,“他刚刚不是要杀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由你处理最合适不过。”
清乔不肯接剑,面露迟疑:“可他也没伤我……这最多算犯罪未遂……”
“他的同伙杀了你师兄师姐!”阮似穹伏下身,在她耳边低语,“莫非你忘记包全才了?”
轻轻一句,引得清乔心中大恸,牙一咬便将剑接了过去。
抬起头,所有师兄师姐都在盯着她,目光殷殷。
往事如流水般从她眼前滑过,法拉利,土豆小王,三层肚皮,糖包子……
然后是更远的以前,钢筋水泥的世界。
冤有头,债有主。
可是冤冤相报,又何时能了?
哐当一声,长剑从她手里滑落。
“……我下不了手。”她颓然蹲下身,“他没有杀包师兄,他没有杀人!我为什么要杀他?”
“小师妹,他刚刚想杀你!”三师姐急惶的声音插进来。
“他是南宫无恨的手下!要是他活着,将来一定会杀你!师妹千万不可心软!”又有师兄嚷嚷。
“是啊!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神龙阁的人!为包师兄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
铺天盖地而来的,都是同样的声音。
黑大汉早已吓的晕了过去,裤裆下一团水渍。
“……可是我下不了手。”
清乔捂住双耳摇头,眼中渐渐有雾气迷茫:“对不起,我下不了手,我真下不了手……”
她跌跌撞撞朝外跑去,失魂落魄,抛开身后一片失望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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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夜,小巷尾,云翳遮月,四野暗。
一片寥落的寂谧里,秋虫轻叫,伴着少女低低的嘤咛。
墙头静静守候着一株白玉兰,淡远清雅,香味绮丽。
“好了,别哭了,都快哭成小白兔了。”阮似穹终于出声,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
“大家……是不是都对我绝望了?”清乔抬头,边抹泪边抽噎,“大叔,我是不是不配做西陵弟子?不配做一个江湖儿女?”
“确实不配。”阮似穹莞尔,眼中几分揶揄,“没有武功,胆子也小,实在不够决断。”
“可是!我的家乡是一个法治社会,不允许私自行刑……”她显得颇有些委屈,“如果人人都有随便杀人的权利,普通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人人都可杀人,这就是江湖。”阮似穹摸摸她的头发,语重心长,“快意恩仇,强者为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想变强,想称霸
武林。你要学着习惯这一切。”
“好可怕……我不习惯,我不想习惯!”清乔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大叔,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帮我,我一定要回家……”
阮似穹知道她是吓坏了,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起来:“好,好,大叔一定帮你。”
得到了承诺,清乔心满意足合上沉重的眼皮。
其实她心里是有很多疑问的。
比如南宫无恨的那声“主公”,又比如申尤的那声“满门抄斩”。
——神龙阁,药王谷,刀削面脸,段玉。
千丝万缕间,她总觉得,事情的真相远远不似她看到的这样简单。
然而她太累了。
阮似穹的怀抱安全而温暖,她终于沉沉睡去。
她并不知道,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此刻正燃着一场熊熊大火。
浑水庄的神龙阁别院,过了这夜就要化为灰烬,再也寻不着踪迹。
西陵篇 菜掌门
雨后的西陵山,万物静栖,湖水澄澈。轻风吹开漫山草木垂眉的惆怅,粒粒碎石包裹着黄金般的阳光。落叶如羽,流水轻盈,秋日悄然而至了。
在这好而静谧的山谷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歌声:
“绝招!好武功!问世间多少个能上高峰?
成功!威风!男儿有多少真的是英雄?
谁~是~大~~英雄?!”
伴随着传世名曲,有个身背箩筐的少从山坡上摇摇晃晃走下来。
身姿翩跹,大眼忽闪,步履轻快虎虎生风。
“嘿!”
“哈!”
“喝!”
山路崎岖,需要时不时左蹦右跳避开泥泞坑洼处。几番来回,少脸颊红如,汗珠大颗滑落。然而她并不觉帝,恰恰相反,她一直面带微笑,因为在她
肩膀上,在那个大箩筐里,装着让全西陵,甚至全江湖都不能寐的宝物!
“小师,又去打猪草吗?”
途经离三堂大门,门口有年纪稍长者笑问她。
“是呀!”少仰起粉扑扑的小脸,神采飞扬,“鲁师兄,我已经打满四十一次了!这是第四十二次!”
“加油,小师!”鲁朝她肩膀上捶了一拳,眼中不无羡慕,“我们都支持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嗯!我一定全力以赴!”少一脸神圣,脸庞放光,“我定会不辱师命,打完这一百零一筐猪草,得到面见掌门的机会!”
“……啊,又来了!”
王天山望着院子里乐呵呵晒草的娇小身影,不由垫露悲愤,仰天长啸。
“阮似穹!你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他转回身望向身后男子,神懊恼,“这小丫头自从回山后每天都去灵药谷里打猪草,雷打不动,从不间断!”
“……不捍?”阮似穹侧过脸,微笑,一袭轻薄蓝衣,透出浑然天成的灵秀,“这说明你堂下弟子有恒心,有耐心。孺子可教,王堂主,可喜可贺啊
。”
王天山剜他一眼,没再说话,心里却痛的揪成了一个小球球——那灵药谷里种了多少他哟敷脸白的秀容草啊!可恨甘小乔这个不识货的,已经砍掉快
一半了!
——你们就是上天派来灭我的!他这样想着,越发不甘心,又瞪阮似穹一眼。
阮似穹眼望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脸颊发白,白的几乎透明,眉宇阴霾,一如雨前沉郁的天空。这样萧瑟的沉寂,似一张浸透了墨的纸,微微
一动就要滴下水来。
那一瞬间,王天山忽然想起甘小乔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哎呀,我的悲伤逆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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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灵药谷。
打完第四十三筐猪草,顾清乔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打算好好歇口气。
忽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四下打量,睹见山坡边的大树下有一个不明物体在挪动。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左右平移打满了补丁的屁股,再看身形,似乎是个孩童。
仔细一瞧,只见那孩童伸出一只小手,正努力拔着地上五颜六的蘑菇。
“吃不得!”出于敬老爱幼的条件反射,她捡起一颗碎石头砸去,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到树下。
“这是有毒的,吃不得!”将蘑菇夺下,她迅速朝山下一抛,有多远扔多远,“小朋友,越是好看的东西,越要警惕!”
“咦?你又没吃,怎知这蘑菇有毒?”
对面人抬起头来,露出斗笠下浑浊的双目。
清乔顿时身子一颤——别看眼前这人身形只有孩童大小,虽长着一张八旬老翁脸!配合着历经沧桑的破锣声线,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看什么看?!没见过矮子吗?”
老头被她盯的不耐烦了,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矮怎么了?矮也有错吗?”
“喝!”老头做出一个标准的黑虎掏心。
“哈!”老头摆出一个经典的虎鹤双形。
“矮子也可以健康快乐!”只听哗的一声,老头以一个干净利落的大鹏展翅完收尾。
“……精彩!精彩!十分精彩!”
“嘎吱”一声将脱落的下巴拨回去,清乔啪啪啪使劲拍起手掌:“老爷爷,怪不得别人说,凡是浓缩的都是精品!我今天可算见识了!”
“哼!”老头被她夸的很高兴,一甩头,满脸的褶子都飞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堂的啊?”他捋了捋稀疏得只剩下三根的胡子,神情倨傲。
“……我叫甘小乔,是离三堂的。”清乔纳闷他的态度,挣扎两秒,还是决定据实相告。
“哦——”老头的口气顿时充满鄙夷,仿佛所有的话都是从鼻子底哼出来,“原来你师傅就是那个没本事、没智慧、没才情、没貌的四无老人王天山
?”
“呃……”虽然清乔打心底里赞同这句话,然便附和,只能选择沉默。
“对于这种师傅,你们怎么还能继续跟随呢?应该坚决鄙视之,蹂躏之,践踏之!”老头瞪她一眼,面露不满,“我说,你们怎么还不造反啊?”
“呃……其实、其实我们师傅也挺好的……”清乔一边擦汗,一边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