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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发出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史曼德里克出场了,他从藏身的石头后面一跃而出,跳到宽敞处,同时嘴里念念有词。每一个咒语都很短,谁也听不清,腔调也是从来没有听过的。由于公牛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甚至连史曼德里克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念的咒语。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心静如水,心明如镜,他对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都铭记在心。他知道从此之后,不管走到那里,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想,他都能脱口说出这些咒语。现在,当他挥洒自如地说出这些咒语,他觉得一直披在自己身上的那层永生不死的铠甲,正在像蝉蜕一样慢慢褪去,一个新的生命正从里面苏醒过来。
史曼德里克的咒语刚吐出口,就听阿玛尔狄亚小姐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她又一次向李尔王子伸出手,但是他正背对着她,全神贯注地与公牛对峙着,没有听到她的叫声。茉莉·格露心痛欲碎,双手颤抖着抓住史曼德里克的手臂,想阻止他,但魔法师却只管念他的咒语。咒语立刻就显示出它的魔力,就像一朵神奇的花朵冉冉盛开。那个躺在地上的白色身影,渐渐地,渐渐地,变成了大海浪花般的颜色。那色彩真是美妙绝伦,那头红色公牛有多强大,那个海浪色的生灵就有多美。阿玛尔狄亚小姐似乎是依依不舍,不愿褪去她的人类的形体,不愿抛弃她俗世的恋人,她的身影在那里停留了片刻。可是,转眼间,那个身影就不见了,好像是烟消云散一般,只有那个美丽的面孔,还像一缕芳魂一样,在那片清冷、缭绕的光晕中若隐若现地浮动、萦回。
就在她即将消逝的一瞬间,李尔王子转过身来,恰恰目睹了阿玛尔狄亚小姐与他生别死离的一瞬间,他一眼就看见了独角兽,她的熠熠光辉照耀着他,就像照耀在玻璃上。他一声声地朝独角兽呼唤着,但他呼唤的却不是独角兽,而是另一个生灵,那已经化作一缕缈缈香魂的阿玛尔狄亚小姐。就在他呼唤着她的名字的时候,阿玛尔狄亚小姐的影子完全消散了,再也无迹可求,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他的呼唤声唤来了一个生命的新生,就像是雄鸡的啼鸣唤来了新的黎明。
整个事情宛如梦境一般,仿佛眨眼间就发生了,又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其实,在梦中,这并无区别。一只独角兽卓然而立,用迷惘的目光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几个人,那目光好像来自很久以前的一个什么地方。史曼德里克觉得,她似乎变得比记忆中的样子更美了。其实,没有人能够长时间地在脑子里保存着关于独角兽的记忆。确实,经过这番脱胎换骨,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正像史曼德里克也不再是以前的史曼德里克一样。茉莉·格露走到她身边,温柔而天真地跟她说话,但独角兽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好像根本不认识她这个人一样。但是,她额前那只神奇的独角,却仍如阴雨天气一样暗淡无光。
就像平地一声惊雷,公牛发出了天崩地裂的一声怒吼,洞穴的四壁剧烈地摇晃震响,仿佛像马戏团的帆布帐篷一样,顷刻间就会化作碎片,公牛发起了更凶猛的攻击。独角兽扭头就跑,穿过溶洞,逃进黑暗之中。李尔王子慌忙朝一边闪躲,还没等他闪开,就被呼啸而过的气流带倒在地,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茉莉正想要跑过去看他,史曼德里克一把拉住她,拽着她朝公牛和独角兽的方向追去。但是,不管是公牛,还是独角兽,都眨眼间就从视野中消失了,秘道里只剩下他们刚刚经过时留下的雷鸣般的回响。茉莉早已精疲力竭,头晕目眩,史曼德里克拽着她跌跌绊绊地只管狂奔,这个可恨的江湖术士非但不让她坐下喘口气,甚至不让她放慢脚步。在他们的头顶上,茉莉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整个古堡正在绝望地呻吟,四周的岩石就像松脱了的牙齿一样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眼看就要土崩瓦解。女巫那魔咒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女魔古城末日到,
同与尔王坠深渊。
他们突然放慢了狂奔的脚步,脚下是沙!同时,一阵大海的气息朝他们扑面而来,寒冷而清新,这种熟悉而亲切的气息令他们顿觉神清气爽,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一齐放声大笑起来。在他们的上方的悬崖之上,哈格德城堡那些峭拔的尖塔张牙舞爪地伸向早晨青灰色的天空,天空中阴云密布,乱云飞渡。茉莉敢肯定,此时此刻,哈格德国王一定正躲在那些摇摇晃晃的塔楼中的某个隐秘的角落里,偷偷窥视着这里的一切,尽管她看不到他。海面上薄雾缭绕,铅灰色的天空低垂着,天边寒星寥落。潮水早已退去,一只灰色的虎斑贝被遗弃在光秃秃的海滩上,湿漉漉地闪着银光,海滩与海水相接处,海水如一张绷紧的弓一样隆起。茉莉知道,退潮已经结束,潮水开始上涨了。
在海滩与海水相接的地方,独角兽和红色公牛互相对峙着,独角兽身后就是汪洋大海。公牛并没有猛扑上去,而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朝她逼近,一点一点地逼着她朝海水里退去。看他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连碰都没有碰她一下,好像是惟恐伤害她一样。她的独角依然暗淡无光,她低垂着头,好像完全放弃了抵抗,已经完全被公牛打败。那情形好像跟他们在女魔谷中第一次遭遇时如出一辙,那时,她还没有变成阿玛尔狄亚小姐。也许,那日清晨的悲剧正在重演。惟一的区别是,那天是在女魔山谷,而这次是在海边。
其实独角兽并没有被彻底打败,而是在寻找战机。她在公牛的威逼下步步后退,就在她的后脚已经踏进海水中的那一瞬间,她身影一晃,就摆脱了这个庞然大物咄咄逼人的纠缠,顺着海滩逃走了。她的身影如此迅捷,步子如此轻盈,就像一阵清风吹过,甚至连松软的沙滩上都没有留下她的任何足迹。公牛闷嚎一声,尾随在后,紧追不舍。
这时,李尔王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史曼德里克的话让他顿开茅塞。“你说得对。”他说,“确实该英雄出手了。魔法师都是笨蛋,紧要关头就知道袖手旁观,躲在一边说风凉话。但是,英雄总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即使为独角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松开史曼德里克的肩膀,冷笑着说。
“你刚才的这番推理有一个逻辑错误。”史曼德里克生气地说,但是王子根本就没有听到。独角兽像一道闪电一般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她呼出的气息是海蓝色的,她的头颅高高地仰起,公牛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王子纵身一跳,拦住公牛的来路。公牛带着烈焰呼啸而至,王子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就像一片羽毛在烈火中化为乌有。横冲直撞的公牛把他撞翻在地,从他身上一跃而过。只见他躺在沙滩上,脸埋进了沙子里,像被剥了皮的青蛙一样,一条腿翘到天上,蹬了几蹬,就不动了。
他甚至都来不及叫出声就倒在了地上,史曼德里克和茉莉见状,也惊得像他一样成了哑巴。就在这时,独角兽又折转了回来,在她折回时,公牛停止了追击,堵住她的退路,再次把她堵在自己和大海之间一个狭小的地带里。这个庞然大物又像刚才那样,如同跳舞一般,摇摇摆摆地迈动起小碎步,一步步向独角兽逼近。假如现在独角兽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话,公牛那样子还会让别人以为在向她献殷勤呢。但独角兽仿佛根本没有看他,她呆呆地站着,只管怔怔地盯着远处李尔王子那扭曲的身体。
隆隆的涛声越来越响亮,海水迅速上涨,海滩快被淹没了,只剩下窄窄的一溜。大海上,曙光正在慢慢地扩散开来,波涛汹涌,浪花飞溅,波峰浪尖上偶有飞鱼出没,但是,茉莉还是看不到任何独角兽的影子。朝霞已经把城堡上面的天空变成了血红的颜色,哈格德国王站在最高的一个塔楼上,他那轮廓分明的黑色身影就像瑟瑟寒风中一棵光秃秃的枯树。茉莉仰首望去,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紧绷的嘴唇就像一道直直的刀疤。他那尖利的指甲紧抠着城堞,已经变得乌黑。但是,眼下这座城堡还不会倒塌,只有李尔才能让他崩溃,而现在李尔已经一命呜呼了。
独角兽突然尖声怪叫,但她的叫声和第一次遇到公牛时那种挑战的叫声不一样,这叫声是一种夹杂着痛苦、悲伤、失落和愤怒的刺耳的哀嚎,永生不死的生灵从来不会发出这样的怪叫。城堡被震得摇晃起来,哈格德国王慌忙用手捂着脸,从城头退了下去。红色公牛犹疑了片刻,一时间乱了阵脚,巨蹄在沙滩上慌乱地腾挪着,惶恐不安地哞叫起来。
独角兽再次长啸一声,后腿直立,身体仰起,身形就像一把高扬的偃月弯刀。茉莉被独角兽那优美的身形惊呆了,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刚好看见独角兽一跃而起,朝着红色公牛猛扑上去,那个庞然大物竟也身形灵巧,一闪躲开。独角兽的尖角再次放射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璀璨夺目,绚丽多彩,就像一只美丽轻盈的蝴蝶。
她再次发起攻击,公牛再次后退。公牛已经慌成一团,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进攻之力。但是他的动作依然很敏捷,就像一条狡猾的鱼,跟独角兽周旋着。他那对巨大的犄角就像闪电一样,轻轻一晃就会逼得独角兽不得不左闪右躲。但是,公牛显然大势已去,败局已定,连连后退,不断地朝海中退去。独角兽接连向他猛刺,企图杀死他,但却总也刺不到他,好像她刺向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或者只是一个遥远的记忆。
公牛完全放弃了抵抗,节节败退,她把他一步步逼向身后的大海。就在他的后蹄踏进海水的时候,他站住了。海浪在他的巨蹄下形成漩涡,把蹄子下的沙子带走。他既不反抗,也不逃走。现在,独角兽明白了,她永不可能杀死他,但还是又一次挺起利角朝公牛刺去,公牛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疑惑的悲鸣。
茉莉目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觉得在这个惊心动魄的早晨,在这一刻,时间突然停止了流动,这一刻将永远铭刻在她的心中,永世不忘。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好像站在一个比哈格德国王所在的塔楼还高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大地上发生的这一切,就像看一场正在上演的木偶戏。这些人和兽都变成了小小戏台上的木偶,一个木偶似的男人和一个木偶似的女人,正皱着眉、眯着眼地看着眼前两个玩偶野兽在拼死一搏,一个是陶制的公牛,另一个是象牙雕刻的独角兽。残缺的玩具在四周撒落了一地,其中有一个一半身子埋在沙子中的木偶小人。戏台边上还有一座沙子堆起来的城堡模型,东倒西歪的城头上站着个东倒西歪的国王。只要一个浪头,就会把这座小小的沙堡冲得无影无踪,一无所有,只留下那些无精打采的鸟儿在空荡荡的沙滩上无精打采地跳着无聊的圆圈舞。
茉莉正在想入非非,忽觉身边的史曼德里克轻轻地在她的后背上推了一把,轻声说道:“快看!茉莉。”茉莉放眼朝远处的海面上望去,只见烟波浩渺的大海上,卷起一道道浩浩荡荡的波涛,后浪推前浪,前浪引后浪,从天水相接的远方呼啸着卷来。刹那间就来到眼前,在海滩前掀起一道道排空的巨浪,浪花飞溅的潮头好像万马奔腾,鬃毛飞扬,嘶鸣着涌上沙滩,冲上礁石。浪花飞溅,波涛汹涌,水雾腾腾,仿佛正有千军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