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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说,一面也不等亮声有什么反应,就停止了通话。亮声好像又说了一句什么话,可是我没有听清楚。
我来到书房门口,还没有下楼,就看到了楼下的情形。
楼下的情形奇特无比 又令人惊骇,又令人感到好笑。只见红绫抓住了一个人的背部,把这个人提在半空,这个人身材十分矮小,手短腿短,红绫伸直了手臂,这个人就手脚完全碰不到任何东西,只是在空气中不断划动,看来滑稽之极。
这个人还勉力想转过头来望向红绫,在他头部转动的时候,有几次脸向著我,只是他脸上很是肮脏,所以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听得他在喊叫,发出的声音十分难听,宛如驴鸣。
我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心想红绫怎么欺侮起小孩子来了,所以还没有下楼就先叫:“快把人放下来!”
红绫抬头向我望来:“不能放,这小孩滑溜无比,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他,一放手,他就跑了!”
一听得红绫这样说,我不禁吃了一惊 红绫的身手何等敏捷,她虽然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这小孩滑溜无比”,可是可想而知这小孩的“滑溜”程度和她相去无几。以一个小孩而能够有这样的身手,当然不是普通的孩子,必然大有来历,所以我正想再开口,还是要红绫先把人放下来再说。
而就在这时候,那“孩子”开口叫:“谁是小孩?你才是小孩!你这小孩,还不把我放下来,小心我打你屁股!”
那“小孩”一开口,红绫哈哈大笑,叫道:“好,你打啊,只要你打得到,只管打!”
其人身子悬空,手脚全无著落,当然打不到红绫,他一面挣扎,一面不断发出怪叫。
从他开口说话,我就知道这人并不是什么“小孩”,而是成年人,只不过身材特别矮小而已。
这使我更感到事情的不寻常。而且我知道目前这样的情形越快结束越好 一个身子矮小的人,会认为这样的处境是奇耻大辱,只怕会从此结下深仇大恨。在红绫来说可能只是感到有趣,想不到可能会有严重的后果。
所以我连连呼喝,要红绫把人放下。同时我也一个翻腾,从楼上飘然而下。那人的处境虽然尴尬莫名,可是他居然还喝了一声采:“好身手!”
我来到了红绫的身前,还是无法确定这个人的年纪,因为他脸上很肮脏,而且显然那是涂上去的颜色,用以遮掩本来面目。
红绫这时候也回应我的话,大声道:“这人鬼头鬼脑在我们家外面,不知道想干什么坏事,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他,不能放!”
红绫一再强调不能放人,由此可知她抓到那人的过程绝不简单,这也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寻常人,也就更应该把他赶快放下来。可是那人一听得红绫这样说,勉力转过头来和红绫争辩:“你根本没有看到我做什么,怎么能够先肯定我是想干坏事?”
红绫怔了一怔,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那人脸上居然显出洋洋得意的神情。
我在这时候,又强烈地向红绫示意要她把人放下来。
红绫点了点头,松开手,那人身子下落,他本来离地不是很高,红绫突然松了手,看来他非要很狼狈地摔在地上不可。可是就在他身子下落的一霎间,他身子缩成一团,立刻又弹直,竟然稳稳地站定。动作快绝,以我的眼力,竟然也没有看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样才避免了摔倒在地上的。
他站定了身子,狠狠地望著红绫,我忙道:“红绫,你没有弄清楚事情,就对付人家,快道歉!”
红绫有些不情不愿,侧著头,也瞪著那人,哼了一声:“算我出手快了些,可是不快也抓不住你,对不起,在你还没有做坏事之前,就出了手!”
红绫这样的道歉,比不道歉还要糟糕,那人转身向我,也哼了一声,粗声粗气道:“卫斯理教的女儿!”我虽然知道事情不寻常,可是在这样情形下,我却只是感到好笑。
当然我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因为从我看到这个人到现在,虽然不超过两分钟,可是我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个人身手非凡,而且性子十分好强,好胜性也异乎常人。
要应付这类人,方法十分简单,只要满足他的好胜性就行。所以我向他笑了笑:“是,这孩子是野人出身,还要请阁下多多指教!”
那人听了,点了点头,果然我的话令他感到十分舒服,他道:“都说卫斯理这个人不是东西,倒也不尽然。”
我有点啼笑皆非,这家伙竟然绕著弯子骂人,实在有些岂有此理。可是他来得大有蹊跷,我还是先弄明白他究竟为什么会在我住所附近鬼头鬼脑出现为上。
我假装听不懂他的话,笑著道:“然则阁下光临寒舍,究竟所图何事?”
这人忽然哈哈大笑:“都说卫斯理怎么了不起,看来也不尽然!”
红绫在这时候向我做了一个鬼脸,是在说我把这个人放了下来是自讨苦吃。
我仍然不生气,向他拱了拱手:“请指教。”
那人神情洋洋得意:“我跟踪了你几天,你根本不知道,若不是我一时大意,不知道这野女娃如此了得,只怕你根本不会发觉!”
我听得他这样说,心中也不禁暗暗吃惊。
同时,我也感到十分疑惑。
感到吃惊的是,这几天我确然觉得有人在跟踪我 连白素也有这样的感觉。然而仅仅是感觉而已,没有任何实在的证据,由此可知跟踪者的技巧极端高明,这时候如果不是这个人自己承认,我还是不能够肯定是不是真有人在跟踪。
而令我疑惑的是,此人神不知鬼不觉跟踪了我好几天,这时候虽然被红绫抓住,可是如果不是他自己承认,我无论如何不会把自己被跟踪和这样的一个人联系在一起。
不管他为了什么目的而跟踪我,为什么他要自己承认呢?
近几年我考虑问题,倾向于向好的一面去想,例如这时候我就先想到此人跟踪我可能并不含有恶意,所以他觉得说出来也不要紧,而且说出来之后可以显得他能耐过人。
向好的一力而去想,容易心平气和,不然明知道被人跟踪,就难免生气。
所以我像是不把被跟踪当作一回事,指著他的脸笑道:“阁下打扮成这种样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一向对鬼鬼祟祟的行动不感兴趣,所以对阁下的跟踪也不以为意。”
那人向我现出不屑的神情:“不知道就不知道,何必强充!”
这时候我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人,心中有一种感觉,感到眼前这个矮子,我应该熟悉。可是看他的脸容,却又未曾见过,使我感到熟悉的,应该是他的身形。
于是我就在记忆中搜寻我认识的矮子。
在我过去的经历中确然认识过不少极有本领的矮个子,我估计眼前此人一定和其中的一个有关系。
然而一时之间,我也不能确定究竟和哪一个矮子有关系。
那矮子(他的身高我看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左右,所以一上来我把他当成了小孩子)很是机灵,冷笑一声:“你在想我是什么人,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在站直了身子之后,个子虽然矮,可是气度却颇为不凡,他并不出声,只是伸手在口袋中取出一只名片盒子来。
他脸上化装得十分肮脏,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可是一伸手取出来的那只名片盒子却宝光四射,黄金的盒身上镶了许多钻石、红宝石、绿宝石,我从来也未曾见过这样名贵的名片盒子。
那矮子打开合盖,取出一张名片,向我递了过来。
虽然这名片盒子看起来很有些古怪,可是向人递名片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行为,我也没有在意,就伸手去接。
我伸出手去,就看到在那矮子手中的名片,精光闪亮,分明是精钢所铸,这哪里是名片,简直是一片刀片!
而且这矮子手指捏名片的手法,会家子眼里一看,就可以看出那是发暗器的手法。
在那电光石火之间,我肯定他不怀好意。
我既然想到了这一点,当然有了准备,可是表面上我却仍然装著什么也不在意,动作也没有停止,口中还说道:“阁下的名片何其讲究。”
说这样的一句话大约要两秒钟,而在这两秒钟之间,事情已经由发生而完成了。
先是我话才说了三个字时,矮子突然沉声道:“小心!”
这“小心”二字,和我说的“名片”二字重叠,然后他手指略动,手中的刀片已向我疾射而出,他并没有抬手,所以刀片是射向我的腹部。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一公尺,在我看出情形不对头的时候,立刻有了准备,我的左手已经做好了接暗器的一切动作。而幸亏是这样,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是千钧一发,刀片射到,就在我腹部之前,被早有准备的左手食指和大拇指捏往。
刀片的来势很强劲,虽然被捏住了,可是在我的两只手指之间又前进了两公分左右,以致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我的外套!
在那一刹间,我真是又惊又怒。这矮子虽然在发出刀片之前叫了一声“小心”,可是他发暗器的手法如此之快、如此之劲,要不是我,或者我不是早有准备,就是开膛破肚的灾祸!
他用这种方法来“掂我的斤量”,可以说是太看得起我,也可以说是不知轻重至于极点!
当我接住了刀片之后,他喝了声采:“好!”
他这一个“好”字,恰好和我刚才那句话最后两个字重叠,可知一切事情的发生是如何紧凑。
我把这些事叙述得十分详细,是由于当时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事后回想,却感到惊心动魄之至,可以说是我一生之中十件最惊险的经历之一。
很令我感到自豪,也令得后来那矮子对我佩服不已的是,当时我虽然背上在直冒冷汗,然而表面上看来我完全若无其事,还用右手手指轻轻在刀片上挥了一下,发出很清脆的一下声响,不去理会被割破了的衣服,就去看刀片上的字。
后来那矮子对我当时的镇定感到佩服,我告诉他有关白老大的“不哭反笑”功夫,听得他目瞪口呆,向往不已。
却说当时我看那特殊之极的名片,首先看到的是他的名字,三个隶书是:“廉正风”。
一看到他姓“廉”,我立刻想到了他和我认识的矮子之中哪一个有关系,当然是那个法医祖宗廉不负!
廉不负已经可算是一个怪人,眼前这个廉正风看来更怪!
我吸了一口气,再看他名字上面的一行字,那当然应该是他的衔头。可是那衔头却令人莫测高深,只见印的是“独立调查员”。
“调查员”这个身份容易懂,可是为什么要加上“独立”这两个字?
我仍然不动声色,把名片反过来,在另一面上印著“居无定所”。
这样的名片当然特殊之极,不但可以杀人于顷刻之间,而且也确然可以达到炫耀身份之目的。
可是我却不知道这“调查员”这种身份有什么可供炫耀之处,看来最主要的还是在“独立”这两个字上。
我向他望去:“廉先生是调查员,不知道调查些什么事情?”
他挺了挺身子,朗声道:“调查一切我认为值得调查的事情 绝对不受任何力量的影响,完全由我自己主意决定,所以称为独立调查员。”
红绫在一旁听了笑:“这倒和我爸差不多。”
廉正风摇头:“大不相同,你爸查的都是些不著边际、虚无缥缈、没有实际用途的事情!”
我和红绫同时问:“然则你查的是什么?”
廉正风傲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