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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谈谈速可眠的事,其它不说。这样,我也能有个提防,瓦伦蒂。”
“你要答应不对别人说。”
“我答应。”
“这事发生在我们的一个同志身上。他们骗他服下了速可眠,结果药性使他的意志完全丧失了。一个政治犯是不能去医务室的,你懂吗?对你来说没什么害处。可是对我们说来,反抗力量最终会崩溃的。到审问时,我们会不由自主地说出一切。哎,哎哟……那么痛,就象是在我身上挖洞……象是往我肚子里敲钉子……”
“我给你讲个电影故事,打个岔,好让你忘记疼痛。”
“你准备讲什么?”
“你肯定会喜欢的……不过,我得解释一下:这不是我爱看的电影,而是男人们一般都爱看的。”
“故事是怎样开头的?等等,噢,对了,是在赛车场上。我已忘了赛车场的名称,它在法国南部,叫勒芒。
“一个南美小伙子在那儿参加赛车。他很富有,是香蕉种植园主的花花公子。在等待试车时,他向另一个赛车手解释说,他并不是为任何汽车制造商来做广告的,因为这些公司都剥削人民的血汗。而他的赛车是用自己的双手制造出来的。他信心十足,据那些看过他练习的人估计,他准能取得好成绩。这个小家伙如果能打败赫赫有名的汽车制造商,这一举动无疑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正忙着同那个赛车手一起喝汽水、聊天,没留神有个人走近了他的车。来人做了点手脚,松开了什么部件后就逃走了。小伙子回到车旁,将车开到了起跑线上。他象出膛的子弹一样飞了出去,但开到第三圈时,马达着火了,他好不容易只身逃出。虽然他安然无恙,可是心爱的赛车却彻底毁了。他手头已没钱再造一部新赛车,只得去蒙特卡洛找他父亲求援。此时他父亲正和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在游艇上尽情地玩乐,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他很高兴。在旅馆套间的平台上,父亲慈爱地拥抱他,安慰他,劝他不要再为损坏的车子而忧虑了。他还安抚了儿子向他伸手要钱时的不安心理,巧妙地让他乐意地收下了造新车的钱。他象往常一样,热心地怂恿儿子去参加赛车,尽量使儿子疏远左翼学生的政治活动,因为小伙子在巴黎学的是政治学。父亲很希望他重新回到安全稳当的正道上来,他问儿子,为什么不为那些有名的汽车制造商开赛车?
儿子直言相告:这些日子让他远离巴黎难道还不够吗?为了造出自己的赛车,他忘记了一切,而现在又要他为国际财团的吸血鬼们效劳,休想!
父亲看到儿子义愤填膺、大声激昂的话语,不禁回想起了前妻——这个儿子的母亲。她也曾经充满政治激情和理想主义,结果……她落了个什么下场!他看到儿子气呼呼地转身要走,很是懊丧。他叫他停下,但儿子‘砰’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出旅馆,迎面碰上了几位老朋友,他们拉他去参加一个宴会。在宴会上,小伙子显得垂头丧气,他拿起一瓶科涅克酒,离开了欢闹的人群、走进了一间书房喝起闷酒来,不一会儿功夫就酩酊大醉了。突然,他注意到有个人走了进来。来人是个约摸四十岁年纪的女人,模样秀美,但带点傲慢气,她也拿了一瓶酒。由于他在暗处,女人一时没看到他便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在这一时刻,焰火把蒙特卡洛海湾照得通亮,原来这天是国庆节。小伙子欢叫起来,那女人吓了一大跳。他向她做了个动作,表示他俩干的是相同的事:都拿了瓶拿破仑陈白兰地,躲到这里来忘却世界。女人无话可说,微笑了起来……”
“小伙子先诉说了他为什么要灌醉自己、忘却一切的原因。女人也谈起了自己。她说,她在一生中得到过很多东西,为此她十分激动和满意。她在一家发行量很大的时装杂志当编辑,她很热爱自己的工作,她的生活也很美满,有一对惹人喜爱的儿女,还拥有一座宫殿式的漂亮别墅和大笔遗产。不过,她也有想忘却的地方:男人们曾使她受过难。小伙子表示羡慕她的好运。显然,他不想在她面前谈论他与母亲之间的问题,因为父母婚变对他来说,恰似一种无法摆脱的梦魇。他总觉得对自己抛弃母亲一事负有罪责感,如今母亲尽管还是很富有,却也十分孤单。她一直写信对儿子说,她打算嫁人,因为她忍受不了孤独。同时,小伙子为离开祖国而感到难过,国内的工人们正在遭受虐待。他接受了革命的思想,然而由于他是亿万富翁的儿子,没有一个工人想和他打交道。他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一切统统告诉了这陌生的女人。
“小伙子终于占有了这个比他年长的女人。
而她却认为他一定是对她的钱财感兴趣,以便能再次成为赛车手。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有要事得回家,原来他的父亲从蒙特卡洛回国之后就被游击队绑架了。小伙子设法与游击队取得联系,并使他们确信,他和他们一样,追求的是共同的事业。而当她,这个欧洲女人发现小伙子处于真正的困境之中时,也动身去寻找他了。他们花了一大笔钱来换取他父亲的生命。不料,在释放他父亲的时刻,却发生了混乱,原来小伙子瞒过了游击队的耳目,代替父亲受难。游击队得知他的把戏后,就要杀他。父亲急忙替他求情,末了他们就杀了他父亲。小伙子愿意留在游击队里,那女人只好独自回巴黎去。他们俩悲悲戚戚地告别了,但此时他们已陷入真诚的爱情,不幸的是,他俩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于是电影结束了。
“哦,电影里还有一段情节,小伙子的母亲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来接儿子,她叫儿子回欧洲。
我说错了一点,游击队不是真的想杀死他的父亲。在游击队释放他父亲时,与警察交上了火。
在混乱的枪战中,父亲受了致命的重伤。在这之后,母亲重新露面,母子俩最后团聚了,而那一你爱恋着小伙子的女人回到了巴黎。”
“你知道得真不少。我想睡了。”
“如果有不舒服,随时叫醒我。”
“谢谢你,你对我真有耐心。”
午饭时,瓦伦蒂告诉莫利纳:“我做了个很长的恶梦。”
“都梦见什么了?”→文·冇·人·冇·书·冇·屋←
“记不清了。梦里我的全身都脏透了,但不久就干净了。”
“嘿,你吃得太快了。再说,你没完全好呢。”
“我饿坏了,神经也开始有点过敏。”
“瓦伦蒂,说实话你不应该吃这东西。今天你应该吃特别饮食。”
“可我觉得肚子里好象有个大洞。”
“吃完饭,至少要去舒展一下身子骨,别马上就看书。如果你愿意,咱们聊天来消磨时间。”
“不,谢谢。我要试试能否看书。”
“我说,要是你把真情告诉你母亲,她就会每星期送点东西给你吃。你不说,真太傻了。”
“我不想叫她勉强做事。我关在这儿,与她完全无关。”
“我母亲不会这样。不过她病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没对我说过。”
“她的心脏不好,不可以下床做任何事。”
“你认为她身体不会再好了吗?”
“我并没绝望,但至少要一个月她才能恢复。”
“如果你一出狱,她的身体就会好了,是吗?”
“瓦伦蒂,你看出了我的心思。”
“只不过是符合逻辑的推理罢了。”
“瞧,你的舌头扫清了盘子,把什么都吞了下去,真是疯了。”
“你说对了,现在我的肚子饱得快炸开了……不好,疼痛又来了,在肠子下端……
呀……疼极了……这回朝上窜了,肚子象是被人烤得翻了个个儿似的。”
“为啥不呕出来?”
“不,要是我叫他们开门上厕所,他们会把我送到医务室去的。”
“那就吐在我的床单上,我把它卷起来,你吐在这中间,过后我给它裹紧,气味就不会散发出来了。”
“不,等一等,现在好些了,我得照你说的那样,将神经放松,看看疼痛能否过去。”
瓦伦蒂睡觉时疼痛又发作了,他不禁大声呻吟起来,把莫利纳也吵醒了。
“对不起,”瓦伦蒂满怀歉意地说。
“现在感觉怎样?”
“我出了一身汗。别点蜡烛,能不能帮我找条毛巾?我忘了搁在哪儿了……莫利纳,找不到也不要紧。”
“轻点,我早就找到了。你以为我是傻瓜?”
“我快冻僵了。”
“我马上给你弄点茶来,眼下只剩茶了。”
“不,那是你自己的东西,算了。你把东西都吃完了。”
“他们会给我带来更多的东西。”
“别忘了,你妈妈在生病,不能来。”
“没关系。”
“你真不知道我是多么感激你。我请求你原有时我相当粗鲁……无缘无故地伤人。”
“住嘴吧。”
“你生病的时候,我却一点儿也不关心。真的,我不光对你是这样,而且还伤过好多人的心。我想要告诉你的不是电影故事,而是真实的事情。原先我给你讲的女朋友的事全是假的,我真正爱的是另外一个姑娘。你会喜欢我真正的女朋友,因为这个姑娘很朴实,很可爱,也很勇敢。”
“请别对我讲这些事。我不想知道你们的政治情况,你们这些都是保密的。”
“别傻了。谁会向你打听我的情况?”
“难道你从来不曾想到他们会审问我?”
“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对吗?”
“唔,唔。”
“所以,我们两人是一样的,你别降低自己的价值。有时能向人倾诉压在心底的话真是件好事,因为我确实感到心灰意懒了。世界上没有再比误解别人而变得心灰意懒更坏的事了。”
“以后再告诉我吧。眼下要唤起内心深藏的往事,对你来说很不利。你现在最好是喝下我给你煮的茶,这对你有好处。”
第六章 波莱罗舞曲——《我的信》
“最亲爱的……我现在又给你写信,夜晚……带来了寂静,使我能同你交谈,我想知道……你是否还记得,这奇异爱情的悲伤的梦……”
“莫利纳,你在哼哼什么呀?”
“一首叫做《我的信》的波莱罗舞曲。”
“你真疯了,那都是些浪漫的废话。”
“我最最喜爱波莱罗舞曲,刚才我哼的歌实在动听。假如你认为不妥当的话,那就十分抱歉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呃,今天你收到一封信,于是你就真的变得心灰意懒了。我刚才哼了一首伤感的歌,不过我不是有意的……真不是有意的。”
“这我知道。”
“你为什么悲伤?”
“有坏消息。你说得上吗?”
“我怎么说得上……只不过你看上去很是沮丧。如果你愿意的话,把信读给我听听。”
“信在这儿,你自己去看。”
“字写得象小丫头乱涂出来的,要是你愿意,干嘛不由你来念呢?”
“写信的这姑娘没受过多少教育。好吧,我来念。‘最亲爱的:我好长时间没给你写信了,因为我没有勇气将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你,这你明白吗?因为你是聪明人,而我却不是,这是肯定的。关于可怜的帕德罗大叔的事,我也没写信告诉你。因为他们说,他的老婆早给你去了封信。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类事,因为生活还得继续。好了,我们全得挣扎着面对人生及其考验。但就我来说,衰老是最坏的事。’信全是用暗号写的,你看得出来吗?”
“唔,不太清楚。”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