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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一惊,接着呀的一声痛叫出来,却是林娘子。程宗扬本来去闻她的发香,这会儿发现认错人,不禁一阵尴尬。
林娘子正拿了一方丝帕在刺绣,听到人声,失手扎住指尖。
只见她白嫩的指尖渗出一滴殷红,鲜艳夺目。如果是梦娘甚至李师师,自己都敢一脸无耻地凑过去,帮她吮吸鲜血,但林娘子指上的血滴却让程宗扬忌惮十分,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阮香凝翘起玉指,放入唇中轻轻吮吸着,一边抬起眼,含嗔带恼地轻轻瞥了他一眼。
她穿着一身宝石蓝的织锦小袄,衣缘绣着缠枝牡丹的花边,髻上插着一根白玉簪子,耳垂戴着镶金耳环,充满少妇成熟的风情。
雪白的玉指、红——的唇瓣,轻轻吮吸的动作,还有那种雅致秀婉的气质,使程宗扬的心头禁不住一阵波动。
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可能是黑魔海御姬的林娘子,她比起泉玉姬大了几岁,按成亲时间推算,应该是二十七、八岁年纪,容貌与阮香琳、李师师母女有七、八分相似。
眉眼盈盈如画,肌肤犹如凝脂,顾盼间自有一番柔美姣丽的妙态。她双眉修长,眉梢……程宗扬心头猛然一阵狂跳,接着升起一股寒意。
阮香凝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低着头柔声道:“公子可是来见师师的吗?她在邻房……”
程宗扬干笑着道罪,然后离开房间,掩上门,不由抹了把冷汗。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刚才的观察中,自己竟然会得到一个诡异的讯息阮香凝虽然用黛笔画了眉,但仔细看时能看到她的眉梢微微散开——按照西门庆教给自己的相女之术,这个与林冲成亲十余年的少妇,竟然是个如假包换的处女!
难怪两人成婚多年没有子息,阮香凝借着求子名义去见药婆、道姑之流的也无人怀疑。
西门庆啊西门庆,你如果知道那天几句闲话暴露凝玉姬不欲人知的秘密,不知道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程宗扬转念一想,林娘子既然是处女,林冲在这个黑魔海暗巢中扮演什么角色?他对这样美貌的枕边人动都不动,莫非……
程宗扬一阵恶寒。如果真是这样,鲁大师,你可太冤了……
程宗扬一边想,一边信步走到邻房门前,将门帘掀开。
李师师显然听到他找错房间的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回到室内。
房间是一客一卧的格局,客厅的桌上放着几口木匣,里面分成一个个寸许大小的格子,盛放各种药物。
“在配药?”
程宗扬拿起一片药材闻了闻,“这是什么?”
“阿胶,补血的。”
李师师道:“姨娘的身子一直不好,奴家给她配副药调理气血。”
在发现阮香凝的秘密之前,程宗扬也许一笑置之,这会儿他只剩下苦笑了。
你凝姨还是处女,能生出来娃那才是见鬼了。
李师师却误会了他的表情,微嗔道:“好啊,你不相信奴家的医术吗?”
“我哪儿敢?”
程宗扬笑道:“不过你娘和林教头都有那么好的功夫,凝姨想必也是行家吧?身体一点小恙还用得着开药?”
“这你可看错了。”
李师师道:“奴家给凝姨看过,她身体先天不足,不能习武。”
“你能看出来?”
李师师道:“奴家是光明观堂出来的,不信奴家为你诊诊脉。”
程宗扬把手腕放在桌上,笑道:“看你能瞧出我什么病来。”
李师师坐下来,一手拉住袖子,探出纤手,将中指和食指放在他的脉门上,然后垂目凝神,细心分辨他的脉象。
程宗扬低头看着她,心头刚才所受的冲击渐渐平缓下来。
这个在后世有着无数传说的绝世名妓,此时还是个花枝般的少女,眉眼间没有一丝风尘之色,有的只是那种未曾被人碰触过的风流与婉转。
她的肌肤像牛乳洗过一样细白,纤指温凉如玉,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唇角那颗殷红的小痣,诱人心动,柔嫩的唇瓣像鲜花一样迷人。
程宗扬不禁想到:如果自己把阳具放到她的口中,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美妙感受……
李师师的粉颊忽然间一红,一瞬间美艳不可方物。接着她啐了一口,放开程宗扬的手腕。
她刚才正在诊脉,自己的心跳血行,半点也瞒不过她,以她的玉雪聪明,多半猜到自己转的是什么龌龊念头。
程宗扬讪讪地收回手,一边想着要不要把《金瓶梅》拿出来,给她一个惊喜。突然楼里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声音唤道:“师师。”
李师师立在窗边,有些生硬地向阮香琳道:“娘。”
阮香琳对林娘子道:“阿凝,你先出去吧,我和师师说几句话。”
关上房门,阮香琳声音柔和下来,“师师,怎么不回家住?”
李师师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幽幽叹口气,轻声道:“娘,你真的想让女儿嫁给高衙内吗?”
阮香琳执住女儿的双手,柔声道:“娘知道你自小虽然听话,却是个心气高的性子,等闲人家你也看不上——可太尉府的小衙内难道还配不上你吗?”
见女儿无动于衷,阮香琳又道:“小衙内虽然是螟铃子,可高太尉就这么一个孩儿,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口中怕化了,说起来骄纵得有些不成样子。但他年龄尚小,再大几岁就知道走正途了……”
李师师道:“你说的正途是当官吗?娘。”
“你爹爹和娘亲都是江湖出身,知道江湖的甘苦。你爹爹风里来雨里去,拼了性命拿血汗换来这份家业。如今咱们的镖局在京中也算有名号的,可是一步踏错就翻不过身来。镖局的事你也知道,纵然没有这桩事,官府说封便就封了,论安稳还及不上你姨父。”
阮香琳道:“你姨父年少时,人人都说是英才,可他这么多年来,只做了个禁军教头。再看小衙内,年纪轻轻已经荫封正五品的武职,你姨父这个教头见著他还要请安问好呢。你若嫁给小衙内便是一步登天了。”
“女儿嫁过去只是个姬妾,姬妾啊!娘。”
李师师道:“娘难道不知道那些豪门的姬妾吗?”
“姬妾又怎么样?以女儿你的容貌,小衙内还不对你爱护得如珠如宝?即便做不了正妻,做个专宠的妾室也足够了。”
阮香琳轻抚着女儿的发丝,安慰道:“只要女儿你肯曲意奉迎,把小衙内服侍高兴了,再生个儿子,将来太尉府还不是你的?匡神仙说过,咱们一家富贵都系在女儿你身上,到时女儿别忘了爹娘,你爹爹一直想要一个小武官的职衔……”
李师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母亲絮絮叨叨地一番劝解,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良久,她垂下眼晴,“我累了。”
“那好,你早些休息。”
阮香琳道:“你爹爹又出去走镖了,你明天早些回家,过两日娘便送你去太尉府……”
程宗扬在室内听得清清楚楚,感觉又是怪异、又是不解。
以阮香琳的性情,再怎么说也不该是这样的市侩妇人,但她说起做官的好处、如何讨太尉府的欢心,却是发自肺腑——也许这才是江湖人闯荡多年之后现实的一面吧。
李师师不欲被娘亲看到有陌生人在自己房里,听到声音,便让程宗扬到内室暂避。
阮香琳走后,李师师呆坐良久才起身回到内室。娘亲那番话本来让她芳心欲碎,可看见那个年轻商人竟然毫不客气地躺在自己的闺床上,还大模大样地跷起二郎腿,不知为何她不但没有生气,好笑之余反而生出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李师师并不相信这个年轻商人能够对付太尉府的势力。晴州商人虽然有着种种夸张的财富传说,但他若有足够的钱财也不必在荒山露宿;而且以他的年纪,有钱也多半是家族父辈的。他只是一根稻草,自己在没顶之际唯一能握住的稻草。
“你都听到了?”
“差不多吧。”
程宗扬坐起来,半真半假地说道:“其实你娘说的挺有道理的。”
“怎么?你也想巴结太尉府吗?”
李师师淡淡道:“好呀,等奴家嫁过去,伺候得小衙内开心,也帮你引见,给你讨一份荣华富贵怎么样?”
李师师的口气虽然冷淡,美目却渐渐发红,接着两行珠泪滚落下来。
程宗扬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只好用手指抹去她的泪痕,“逗你玩的。”
然后带着几分认真道:“别担心。”
李师师哽咽着道:“再过两、三天,奴家便像货物般的送到太尉府去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三天可以发生很多事。”
程宗扬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说不用担心,你就别担心了。”
李师师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一瞬间她有种感觉,他说的都是真的。有他在,自己真的不用再担心什么。
程宗扬从楼里出来,庭院中已经酒肉狼籍。
林冲喝得玉山倾颓,脸色通红地醉倒在旁;鲁智深则是豪气大发,光头上的香疤像要跃出来一样鲜明。
兽蛮人不擅言辞,性情凶恶,即便为了吃到羊肉而跟随程宗扬,也很少与同行其他人交流。青面兽与鲁智深却颇为投缘,两人拿着大碗喝得不亦乐乎。
这边敖润端着碗道:“来!老敖敬大师一碗!”
鲁智深来者不拒,举碗道:“干了!”
秦桧笑着走过来,对程宗扬耳语道:“阮女侠临走前,与林娘子在房里谈了一会儿话。子元兄跟了过去,刚传回的消息说阮女侠去的方向,既不是镖局,也不是太尉府。”
程宗扬心头微震,意识到自己漏算一着。既然林娘子与黑魔海有牵连,阮香琳未必与黑魔海无关。
阮香琳对女儿如此绝情,有些魔门的作风,姊妹俩联手给高衙内下套也大有可能。这会儿阮香琳既然没有回家,难道是为妹妹传递什么消息?
“你在这里陪花和尚,我和子元去看看。”
“属下陪公子一道去,这里有老敖便够了。”
“不行。”
程宗扬道:“她如果去见巫宗的人,你若露面反而不妙。我和子元两人跟着,情形不对立刻就撤,不会和他们动手。你在这边仔细盯着林娘子,必要的时候可以动手。”
秦桧只好道:“公子小心。”
“放心吧。”
城中无法驰骋,马车速度并不快,程宗扬没费多少力气便追上威远镖局的马车。双方会合之后,由俞子元驾车载着程宗扬,两人衔尾追去。
马车一路驶向城外的西湖。俞子元在鹏翼社骏过多年车船,精擅于追踪之术,他与威远镖局的马车远远隔着里许的距离,彼此不见影踪,只盯着车辙的印迹追踪。
西湖在望,道路旁出现一处岔口。眼看车辙沿右侧的大路向湖畔驰去,俞子元却停了下来。
观察片刻,俞子元指着路旁的车辙道:“有人在这里下车。”
程宗扬瞧着车轮的痕迹:“车辙变浅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马车在道旁停了一下,再前行时便浅了少许,”
俞子元道:“车上的人应该是下车往旁径去了。”
那条岔路两旁植着杨树,像是私家庄园的道路,但路上遍布车辙,看起来足有十几辆之多。
俞子元审视片刻。“一共有十六辆马车,还有几十匹马经过,时间在两个时辰之内。”
这么多车骑齐聚此地,难道是黑魔海的大聚会?
程宗扬当机立断:“大路上不能停车,你驾车到湖边等我。一个时辰内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回城找秦会之、敖润和老术,一块儿来救我的小命。”
论修为,突破第五级的程宗扬已稳在俞子元之上,而且如果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