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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当家人云秀峰遍历六朝,路上风险极大,一旦途中出什么事,江州失去云家的支撑,立刻成了一座孤城。现在终于得到云秀峰安全抵达临安的消息,自己多时的担心总算是放下了。
“云六爷这一趟不容易。”
程宗扬笑道:“怎么选到庙里了?”
“云六爷原本准备进城,但听说薛团长出事才改在梵天寺。”
林清浦道:“云六爷与薛团长是莫逆之交,薛团长藏身之处就是云六爷安排的。”
程宗扬一惊,连忙道:“梵天寺安全吗?”
林清浦道:“梵天寺在内城,又是十方丛林的上院,安全无虞。”
“既然是下午到,那么定在申时,我在梵天寺恭候云六爷。”
敖润去过雪隼团在临安的分号,没有发现异状,接着赶往湖畔的藏身处,正与秦桧见面。两人找遍所有能找到的线索,直到午时才回来。
有价值的线索很少,秦桧只能从现场的蛛丝马迹推断,凶手只有一人,所有死者都是一掌毙命,身上看不出任何外伤。
“属下剖开一名死者胸腹看过。那人心脏破裂,但胸前没有受伤的痕迹。”
秦桧道:“属下仔细查看,才发现那人心脏是由内而外撑碎的,像是有人把力道打进他的心脏之中,然后向外迸开。据属下所知,有几门功法可以力透骨肉,专伤腑脏,但落掌处都有脉络可寻,这种全无外伤、迸碎心脏的功法,着实古怪。”
“没有什么古怪的。”
程宗扬道:“那人用的是玄冰掌之类的功夫,一掌拍到胸口,心脏瞬间冻结,心室里的血液凝结成冰,体积膨胀,导致心脏破裂。你们去的时候,那些冰已经化开,当然看不出痕迹。”
秦桧抚掌道:“原来如此!难怪冬季缸中盛水,易被冻裂。”
程宗扬手指敲着桌面,心里已经有了七分把握,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雪隼团在太湖遇袭时撞到的那名高手。
前两天自己遇到游婵,她说来临安的事情已经了结,当时自己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很有可能黑魔海当时已经找到薛延山的下落,随即痛下杀手。
现在的问题是,黑魔海是否察觉到自己也在临安?游婵临别时,给自己留了一个联系方式,也许该设法与她见一面,再套些情报出来。
冯源这会儿已经醒了,他除了一点蹩脚的火法,其他功夫稀松平常,一见到出事立刻舍命逃回,了解的线索还没有秦桧和敖润找到的多。
敖润双目发红,他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两位团长先后丧命,雪隼团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让这个把佣兵团当成家的汉子心如刀绞。
“别顾着难受了。”
程宗扬道:“凶手虽然是冲着薛团长去的,但斩草除根也不可不防。你立即通知晴州雪隼团总部和临安分号,找鹏翼社的车马行、船行帮忙,把家眷移往建康。愿意跟我干的兄弟,分批赶往江州,接受吴战威和易彪的训练,想另找门路的也不阻拦。另外从临安分号挑几个精干的,和我一道去梵天寺。”
敖润也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振作精神大声道:“是!”
秦桧道:“公子这会儿可是要出门?”
“我去一趟司营巷,然后去梵天寺。”
程宗扬把云秀峰要来的消息告诉秦桧,吩咐他先带人去迎接云家的车队。皇城司、黑魔海,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凶手,使得临安城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程宗扬可不想让云秀峰出什么意外。
秦枪也知道其中的分量,当即不辞辛苦,领命而去。
梵天寺位于临安西南的凤凰岭,由于从城中行走需要穿过宫城和大内,因此马车先出了临安西北的便门,再沿钱塘江西行,然后上山。
缺乏减震系统的车厢摇摇晃晃,自己虽然坐过不少次,照样不习惯马车的颠簸。要不是驾车的星月湖老兵技艺够好,真不如骑马舒服。
李师师将车帘拂开一线,望着外面的景物,良久道:“你方才那番话有什么用意?”
程宗扬笑道:“宝物动人心,林教头得了这把宝刀,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当然小心些为好。”
接李师师出门时,程宗扬终于没按捺住冒充“先知”的强烈欲望,故作深沉地告诫林冲,屠龙刀这样的神兵利器切不可轻易示人。即使身居高位的长官要看也不可随便拿出来。
虽然林冲当时对他的话深以为然,但能不能做到就不好说了。
程宗扬一脸郁闷地想着:可惜一场名留青史的好戏看不到了。
林冲买下那把倒霉的屠龙宝刀,紧接着该被高太尉招见,误入白虎节堂,然后才有花和尚大战野猪林、火烧草料场、雪夜上梁山的戏码。可惜误入白虎堂这样经典的一刻,自己无法当个目击者。
既然让自己碰见林冲,绝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程宗扬不打算让林冲等到火烧草料场的时候才醒悟。花和尚在野猪林没说服林冲,是因为林冲还存有幻想;自己先一步打碎他的幻想就够了。
按照自己所知道的情节,林冲被陷害刺配之后,该是林娘子遭高衙内逼奸自尽。
程宗扬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位林娘子会吃亏,他只担心李师师无意中受到池鱼之灾。敖润说得对,自己吃不到也该把她藏起来。总之这颗鲜桃,无论如何不能被人先啃了。
虽然自己对屠龙刀的来历很好奇,更有心见见高太尉那个大奸臣,但自己来临安最重要的事是与云秀峰见面,与正事相比,去白虎堂看戏这种纯属私人兴趣的小事,只能放一边。
李师师玉容无波地望着车外,心里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平静。
父母的背弃、师门的冷漠,使这个少女寒透了心。尤其是西湖小瀛洲那些恶少恶毒的嘲讽,使她感受到生平从未有过的耻辱。
自己的母亲竟然抛开贞洁和基本的道德,成为临安城臭名昭著的花花太岁又一个玩物。她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却为了钱财和荣华富贵,委身给一个年纪只有她一半的小衙内。这种耻辱令李师师一想起就羞愤欲绝。
直到现实残忍地暴露在面前,李师师才发现即使有身为总镖头的父亲、有受人尊敬的师门、有一个英雄豪杰的姨父,自己却无法改变什么。
太尉府的权势和地位就像一张庞大的蛛网,使她无法逃避、无力挣扎。自己只能像困在网中的蝴蝶,等待被吞噬的一刻。
她甚至想过,如果想逃脱束缚似乎只剩下一个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她今年不过十八岁,美好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无论如何不肯这样结束。
让李师师意外的是在山中偶遇的那个年轻商人。最初自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论起相貌,他虽然不算难看,但和自己想象中的俊朗帅气沾不上边;论起谈吐的文雅和博学,他也比不上身边姓秦的伴当。
而且他的身份又是商人,一个满身铜臭味的晴州商人。李师师当然知道白乐天“商人重利轻别离”的名句,然而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商人,不仅给了她一线希望,而且他的所作所为也使她越来越看重他。
在雷峰塔,这个姓程的年轻商人明知道高衙内等人的身份之后,仍然挺身而出,阻止那些恶少。在小瀛洲,同样是他出手赶走梁衙内,保住自己没有受辱。
高俅高太尉、护国节度使梁师成……这些显赫的名字和官位让枪棒无双的姨父英雄气短、让身为总镖头的父亲不敢做声、让母亲甚至甘愿抛弃名节,只为了能讨好他们。
然而这个外地来的年轻商人嘴上说着受宠若惊,下手却没有一丝犹豫,似乎不把那些显赫的官位放在心上。
李师师曾经以为他是个不知深浅的傻瓜,心里为了利用他而存有一分歉意,但渐渐的却发现他不是晴州哪家商人不懂事的二世祖。
他身边的伴当秦会之满腹才华,八面玲珑;姓俞的管家看似商贾,但眼中时时流露的精光,分明有一身不俗的修为;护卫头领敖润虽然喜欢吹牛,手底的功夫却极扎实;姓林的帐房先生不显山不露水,但偶然一次见到他袖中的莹光,李师师才惊讶地发现他是一名无论官府还是民间都万金难觅的影月宗法师。甚至那三名野性难驯的兽蛮人和驾车牵马的残疾汉子,也不是普通的仆从。
不仅这些人都对他以家主相称,“盘江程氏”的名号同样透着古怪。
如果没有记错,第一次听到“盘江”这个地名时,是听偷偷跑去南荒的乐师姐提起。
李师师不知道一个商人为什么会不惧太尉府、护国节度使的赫赫权势。直到昨天他送来那套书,才真正让李师师感到惊讶。
没错,就是悦生堂印制的那套《金瓶梅》他也许不知道悦生堂的《金瓶梅》意味着什么,性好读书的李师师却知道悦生堂在临安城的地位。
悦生堂的主人廖群玉是进士出身,先后接到太府丞、知州的任命,但从不赴任,只醉心于刻书藏书。
他的另一个身份则是宋国权臣贾师宪最核心的幕僚,真正能够影响这位权臣的几个人之一。
想拿到悦生堂用来厌胜辟邪的《金瓶梅》只怕高俅、梁师成都没有这等面子,这个年轻商人却丝毫不当回事的拿来转手送人。
这个年轻商人究竟是谁?他做的是什么生意?身边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人才?他与悦生堂的廖群玉,甚至贾师宪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不惧高俅、梁师成等人的权势?他和潘师姐、乐师姐是怎样相识的?
与程宗扬接触越多,李师师越发现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连他这个人都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小时候母亲曾带自己算过命,那个白须飘飘的匡神仙断言自己十八岁时会有一场大难,同时得遇贵人。
如果自己选择贵人,可以遇难成祥;相反,如果拒绝贵人的相助,不但自身将遇到极大的危厄,甚至将祸及父母。
这些话母亲从小就对自己讲过。当事情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母亲认定自己命中的贵人是高衙内。李师师也曾这样想过,但现在命中的贵人似乎多了一个可能。
悄悄看了他脸上的不怎么正经的嘻笑一眼,李师师的心头一片迷惘。难道他真的就是那个可以拯救自己的人吗?
“能和师师小姐同车出行是程某几世修来的福分,不过这一回师师小姐不用担心马车会坠崖了,哈哈……”
李师师对他拙劣的笑话只有一个苦笑。如果没有在烈山的坠崖,两人也许擦肩而过,今生不再相逢,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马车忽然一颠,李师师坐立不稳,一下子歪到程宗扬的怀中。
“姑娘小心!”
程宗扬说着,一把搂住李师师的腰身。
温香软玉入怀,娇嫩的胴体柔若无骨,让程宗扬心头舒服得几乎融化掉。自己双臂轻轻一搂,对她的身材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李师师是个娇小的少女,整个人如同一枚精致的玉坠。身材纤巧轻盈,腰身盈盈一握,显然有着和她母亲一样纤美的腰肢。
她的胸部发育得甚至比她母亲还好,也许是光明观堂独特的饮食,无论小香瓜还是潘姐儿、李师师这些师姐妹,都有一对分量十足的好奶。
嗅着少女身上如兰似麝的体香,程宗扬不禁想起昨晚那一幕。
那个与她有八分相似的美妇人赤裸着雪乳粉臀,像娼妓一样娇笑着敞露出花蕊,任由那些狂蜂浪蝶钻入她的蜜穴中肆意采榨。
如果没有自己出现,李师师不久之后也将面临同样的一幕,从虎翼军的医官沦为那些恶少的玩物,最后成为青楼的名妓,无法自主地任人采撷。即使她因为出众的才色被皇帝临幸,也无法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