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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高智商把筷子往案上一拍,“孙子!你骂谁狗屎?”
冯子都不屑地说道:“瘦得跟鸡仔似的,还敢跟本将军叫阵?来人!查查这小子的来历!本将军怀疑他是奸细!”
“谁敢动!”
高智商说着,“呯”的一声,把一块腰牌扔到案上。
看到腰牌上的字迹,冯子都脸颊抽动了一下。那几名豪奴也面面相觑,那腰牌上的官职并不高,问题是羽林天军是天子亲卫,大多都是功勋亲贵子弟,里面水深得很,随便一个军士说不定就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冯子都一口气堵在心里,他仗着霍大将军的宠信,在洛都声名喧赫,一般的官员也不放在眼中,可说到底不过是霍家的家奴。羽林天军那些同袍的底细他比谁都清楚,个顶个的有来头,这事如果要闹大,自己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小子,你有种!”
冯子都撂了一句狠话,却是打起了退堂鼓,准备摸清这小子的底细再来收拾他,“我们走!”
胡姬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想起来自己刚才吃了亏,气恼地在高智商臂上拧了几把。
高智商躲了几下没躲开,忽然开口道:“慢着!”
冯子都回过头,只见那瘦子嘿嘿一笑,反手摸出三只骰子,在手中抛了抛,一边被胡姬拧着,一边嘻皮笑脸地说道:“要不咱们赌一把?彩头就是我老婆。你要赢了,我老婆立马归你。你要输了,就转身出去,往后别登这家店门,怎么样?”
胡姬一听,玉脸顿时涨得通红,手指拧得更加用力。
冯子都盯着高智商手指的动作,然后抬起眼睛,凛然道:“要赌就按咱们羽林天军的规矩--角力,敢不敢!”
高智商呆了一下。
冯子都心里窃喜,这小子瘦得跟螳螂似的,浑身都没二两肉,看他抛骰的动作,胜负难料。换成角力,自己非让他输个灰头土脸不可。
冯子都大度地说道:“我也拿点彩头--只要你赢了,这枚铜镜算你的!你要输了,这小美人儿我可带走了。”
胡姬在后面使劲拧着高智商,高智商扭头道:“再拧就把你输掉!”
胡姬停下手指,气愤地瞪着他。
“怎么赌?”
冯子都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胳膊,“都是军中同袍,简单点,掰掰腕子!”
冯源心头忐忑,低声道:“这小子行不行啊?”
程宗扬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得看哈爷行不行了。”
案上的酒食都被撤到一边,两人席地而坐,各自伸出手臂,放在案上。
高智商一捋起袖子,周围便嘲笑声四起,“这小子胳膊跟柴火棍儿似的,还敢跟冯爷掰腕子?”
“小心把他的小细胳膊给撅折喽。”
“小子,你还有老婆吗?我也跟你赌一个!”
两人手掌握在一处,拇指相扣,接着肌肉猛然绷紧。出乎冯子都的意料,那瘦子胳膊细是细,却结实得出奇,自己倾尽全力一扳,竟然没能把他的手臂扳下去。这家伙手掌里满是硬硬的茧子,真看不出来是干惯体力活的。
高智商咬紧牙关,没有多少肉的手腕绷出一条条筋腱,他以前也不是没跟人掰过手腕,可谁敢赢高太尉家的衙内啊?是个意思让他高兴一下就完了。说来这还是头一回正经跟人角力。虽然高衙内一向不知道天高地厚,但凭他以前玩个妞还得让小婢扶着的体质,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现在只能祈佑哈大叔别跟干爹以前请来的师傅一样,也是忽悠自己的。
冯子都能进羽林天军,好歹是练过的,底子比高智商强得多。僵持片刻后,渐渐占了上风。
周围的豪奴大声叫好,打定主意要看这小子的笑话。
高智商额头青筋迸起,汗水一滴一滴渗了出来。
胡姬瞪大妙目,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冯子都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接着大喝一声,将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手腕用力一扳。高智商手臂猛地倾斜,手背几乎触到几案。
胡姬都快哭出来了,想到他竟然把自己当彩头,更是羞愤交加,伸手往高智商大腿上用力一掐。
谁知这一下正中要害,高智商像被刀砍一样,“嗷呜”惨叫一声,手臂猛地翻了过来,“呯”的一声拍在案上。
刚才还在奚落那瘦子的豪奴顿时哑了,酒肆内鸦雀无声。冯子都脸色铁青,高智商也不比他好多少,这会儿死命夹着双腿,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脸色又灰又白。
只有胡姬兴奋地拍着手,“赢啦!赢啦!”
“臭丫头!闭嘴!”
高智商惨叫着喝了一声,然后艰难地爬起来,哆嗦着嘴唇摆出一副凛然的神情,抱拳道:“好汉子!我立地太岁甄厚道生平没服过谁,今日算是服气了!方才胜负大家心知肚明,大恩不言谢,将军仁义之心,成全之恩,我记下了!这铜镜绝不敢收,还请奉还,改日再登门道谢!”
冯子都愣了一会儿,然后打了个哈哈,“你知道就好!”
这小子这么识趣,每句话都说到自己心坎里,角力虽然输了,却输得满心舒坦。冯子都脸上的怒色一扫而空,重新变的得意洋洋,好像自己刚才真是有意相让,以成人之美。
“甄厚道是吧?改天找你喝酒!走了!”
冯子都很义气地抱抱拳,然后带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他这边刚走,高智商就一头栽到地上,夹着腿像蚯蚓一样蠕动着,惨叫道:“痛死我了……”
胡姬惊慌失措,一叠声道:“怎么了?怎么了?”
程宗扬道:“手腕断了吧?”
胡姬惊叫一声,怎么也没想到一场角力,会把他手腕掰断。
程宗扬道:“先去打点凉水来。”
胡姬慌忙去打水。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还装呢?”
高智商嘿嘿一笑,爬起来道:“我这不是被逼得没辙了吗?嘿!师傅,你别说,哈大叔教我的一点都不假!刚才掰腕子,掰到一半我就知道赢定了!”
冯源讶道:“那你装啥呢?”
“我要真赢了他,那就结仇了。咱们是来办事的,我平白给师傅添个仇家算什么事?对吧,师傅?”
“对。你小子真有长进。”
高智商得意地说道:“我爹说我聪明,你们还不信。打出来的交情跟别的交情分外不同,我再走他的门路就方便多了。”
冯源道:“那他都走了,你还装啥呢?”
“那丫头竟然拿我当挡箭牌,我要不把吃的亏都给占回来,我就不姓高!哎哟……”
高智商又躺在地上惨叫起来。
胡姬拿着水过来,看着他的惨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高智商挣扎着拽住冯源的衣角,虚弱地低声说道:“大哥……帮……帮我揉揉……”
冯源手一甩,“自己揉!”
胡姬连忙道:“我来帮你揉。”
她一边给高智商揉着痛处,一边愧疚地小声道:“都是我不好……”
“里……里面一点……就是这儿!”
“咦?好奇怪……”
“就是这儿没错!刚才你掐的!”
高智商哭诉道:“都肿了……”
“对不起啦……”
“轻点啊。”
胡姬在他腿间小心揉着,一边担心地发现他伤处越肿越大。
高智商舒服地躺在席上,得意的朝师傅挤了挤眼。程宗扬刚想开骂,忽然间一愣,像见鬼一样直勾勾盯着高智商的脸,片刻后他霍然起身,离开酒肆。
高智商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脸,对冯源道:“怎么了?”
“不知道啊?”
冯源爬起来,“我去问问!”
程宗扬走得极快,冯源差点没追上,他边跑边叫,好不容易才喊住程宗扬。
“程头儿,你去哪儿?”
“我有点急事,先回去一趟。”
“出了什么事?”
“没事。”
“你刚才还说有急事!”
“跟你没关系。”
程宗扬不耐烦地说道:“别问了。”
“我们呢?”
程宗扬镇静了一些,“难得来洛都,你们好好玩吧。”
程宗扬一路赶回鹏翼社,找到哈米蚩劈头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也不管你怎么摆治高智商那娃,就一条--让那小子胖起来!越快越好!”
哈米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问。
哈米蚩并不一定是知道底细,事实上连自己都拿不准。只是刚才那一眼,让程宗扬惊觉到高智商的长相竟然与某个人相似。坦白地说,相似的地方并不是太多,但这一点微小的可能性,已经让程宗扬大吃一惊。这事只有回临安,见到高俅才能问清楚--说不定连高俅也被蒙在鼓里--岳鸟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这会儿想也是白想,程宗扬只好把可能有的秘密藏得更深一些,然后岔开话题,“五哥呢?”
……
卢景把裹好的金铢往箱里一丢,“第七份钱。”
卢景已经给过姓唐的中年人六个名字,加上坐地虎就是七个。
卢景拍了拍手,“咱们还有两天时间。”
姓唐的中年人显然还不知道伏袭坐地虎的人已经出事。敖润等人在下汤把尸体都已经处理干净,这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况最难确认,谁知道那些死士是不是一路追杀坐地虎去了外郡?但能够拖延的时间也有限,最多两天,姓唐的中年人肯定会反应过来。
程宗扬实在想不出,究竟会是什么原因让颖阳侯杀心大起,要把一个脚店里毫不相干的住客全部杀光?那些客人身份、背景截然不同,除了当晚在长兴脚店住过,没有丝毫共同点。唯一的可能就是当晚在脚店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被颖阳侯灭口。可偏偏当晚吕不疑又不在上汤,难道是有人冒名干了什么勾当?如果是这样,颖阳侯大可去官府报案,何必自己动手?
姓唐的变易身份,来委托阳泉暴氏帮忙,这件事也透着蹊跷。但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权衡一遍,程宗扬认为姓唐的并不知道卢五哥的真实身份。他选择阳泉暴氏,很可能确实是听过阳泉暴氏的名头,最重要的原因是阳泉暴氏本身是晴州人氏,只是在洛都寓居,比起本地的黑道人物更容易灭口。
“这漟混水太古怪了。”
程宗扬道:“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卢景一边说一边换好衣物,“查到底就知道了。”
相比于那些无名无姓,甚至连存不存在都不知道的路人,找到延香简直像喝水一样容易,两人连路都没绕,直接去道上人所说的赌场就找到了那帮游民。
赌场位于金市附近一处民宅,看上去颇为简陋,进出的客人也不是腰缠万贯的富豪,显然是私设的赌窝。
卢景道:“这是朱安世的地盘。”
程宗扬笑道:“跟老蒋撞名了。”
卢景和门前的汉子对了几句切口,然后领着程宗扬入内。院中用蒲席搭了一个大篷,里面挤满了赌客。有些人在玩程宗扬在晋国见过的六博,但用来投掷的不是箸,而是一种很罕见的骰子,足足有十八个面,运气好的,一把就能获胜。
有些人在玩射数,用碗把钱铢一扣,让人猜是单是双,一把定胜负,最是痛快。
还有在掷钱,倒和宋国的关扑差不多,用三枚钱铢轮流投掷,以定输赢。
两人随便掷了几把,然后往内走去。内间也是赌场,但用屏风隔出不同的空间,以免打扰。里面的装饰明显比外边高出一筹,案上的钱铢也从铜铢变成了银铢,如果遇到豪客,一把赌注上万钱也不稀罕。
“那边。”
卢景低声提醒。
程宗扬抬眼看去,只见一扇屏风后立着几个男女,其中一个身材颀长,穿着白色的长裙,正是那名鼓瑟的女子。她用的赌具自己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