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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面少年猛然停下脚步,赫然发现小巷尽头是一堵墙壁,自己竟然无意中走进一条死巷!
听着身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疤面少年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忽然那男子说道:“喂!”
疤面少年身体一僵,只听那男子在身後道:“那地方可不能撒尿啊!”
疤面少年呆在当地,藏在斗笠下的面孔一点一点涨得通红,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动。
程宗扬警告一声,然後踏上台阶,拍了拍门。冯源从门缝里看了一眼,打开大门。
程宗扬四下打量一番,“房子不错嘛。”
“前後十几间房呢。”
“就是巷子窄了些,连马车都进不来。”
“前巷人多,後门才是专门进马车的。”
“我说老敖怎么绕到後面去了。对了,我刚看见外面是个死巷,总有些人喜欢溜到这地方撒尿。你们平时多瞧着点,真不行建个厕所得了。”
冯源道:“成。建个厕所也花不了几个钱,总比外面整天臭哄哄的强。”
“毛先生呢?”
“在里面作画呢。”
冯源道:“刚才他跟富老哥聊天,听说程头儿在各地都有分号,毛先生来了兴致,说是要给程头儿好好画几幅肖像,将来每个分号都挂一幅。”
“赶紧让他停了!”
娘啊!这种事都能幹得出来?自己就是找死,也不用这么变着花样的去死吧?
程宗扬道:“你对毛先生说,如果他想作画,可以画山水、花鸟啥的,要不然画美女也行啊。他不就擅长这个吗?”
冯源道:“他倒是想画,就是不知道程头儿有没有什么忌讳。”
“只要不画我,画谁我都没忌讳。”
程宗扬一边往东侧的厢房走去,一边扬声道:“毛先生在吗?”
毛延寿听到动静,慌忙出来迎接,抬手一揖到地,“小人见过家主。”
“毛先生,我刚听说你要画肖像?”
程宗扬道:“千万别画我。”
“是!是!是!是!小的明白。”
毛延寿这么上道,自己也不用多说什么。程宗扬道:“我想问问那个疤面少年的事,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入店的吗?”
毛延寿斟酌着说道:“比小人早了片刻,小人入店时,他们刚刚安顿下来,当是午时前後。”
“没有坐骑?”
毛延寿回想了一下,“当日只有那位拳师带了一匹坐骑,但小的入店时看到一辆马车,那名老仆正在付钱,多半是主仆俩雇来代步的。”
程宗扬皱起眉头,上汤离洛都不过三十余里,那对主仆午时就抵达上汤,完全可以在入夜前赶到洛都,根本没有理由在上汤留宿。难道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洛都?
第七章
程宗扬琢磨半天也没找到头绪,也许自己真不是当侦探的料吧。他与毛延寿聊了几句,然後出来找到冯源,“卢五哥呢?”
“他们让郑宾带了话,说是去了乐津里。”
冯源道:“好像是有什么生意上门。”
程宗扬感叹道,洛都不愧是六朝大都,连杀手的生意都这么好。
那宅子面朝坊内,前面没有院子,只有一个後院和西侧的内院。程宗扬来到後院,敖润已经停好车辆,正在栓马。那些临安来的禁军汉子忙了一整天,这会儿坐在树下,正抱着西瓜猛啃。敖润也不客气,栓好马过来捧起一隻,一掌拍开,掰下一块,边吃边道:“还行!程头儿,你也来尝尝!”
程宗扬接过一块,往树荫下一坐,“难得这时候还有西瓜。嗯,还挺甜。”
一名禁军汉子道:“今年天旱,这瓜才甜。”
又有人道:“听说汉国旱得厉害,街上卖的大饼都涨价了。”
众人都知道这位家主没什么架子,说话时也没有什么避讳。程宗扬吃着瓜,与众人谈笑几句,忽然院内传来一声惨嚎。
那声音凄厉之极,让人听了头皮都一阵发麻。敖润险些把瓜扔到地上,“咋回事了?老刘又杀猪了?”
“没事,没事。”
那些禁军汉子说道:“是哈爷,给衙内治伤呢。”
程宗扬丢下瓜皮,走到内院,先敲了敲门,然後推门进去。
只见高智商光着屁股趴在炕上,背上、脸上都是被人揍出来的瘀青,肩膀肿起拳头那么高。独眼的老兽人一脚踩在高智商背上,一手跟拧麻杆一样拧着他的手臂。高智商惨嚎声几乎把人的耳膜震破,“哈大叔,你就让我死了吧!我挨揍的时候都没这么痛……乾爹!救命啊!——啊!”
哈米蚩拧着他的手臂往里一推,肩关节“格”的一声恢复原状。接着青面兽拎着一张血淋淋的狗皮过来,一脸严肃地在高智商背上来回比划。
高智商又惨叫起来,“我不要!我不要!”
哈米蚩从旁边一隻石鼎里挖出一勺还冒着烟的半凝固物质,往狗皮上一倒,用勺底抹匀,接着又挖了两勺,把狗皮抹得黑糊糊的,然後往高智商背上一盖。
程宗扬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兽蛮人这狗皮膏药够份量,活活是一整张狗皮全贴在高智商背上。更缺德的是青面兽不知道从哪儿偷的狗,连狗尾都没去,一条狗尾巴活灵活现地翘在高智商屁股蛋上。
热腾腾的狗皮往背上一贴,高智商的惨叫声立刻又高了八度,要不是被老兽人踩着,这会儿就该跳起来了。
程宗扬笑道:“这小子嗓子不错啊。”
高智商惨叫道:“师傅!救命啊……哈大叔要把我变成狗啊!”
哈米蚩拿勺子往高智商头上一敲,高智商不敢再叫,撅着屁股像砧板上的鱼一样拼命挣扎。
程宗扬道:“这小尾巴,啧啧,摇得真漂亮啊……”
高智商道:“我不要尾巴!师傅,你帮我割了吧……”
“贴膏药幹嘛还留着这东西?”
“粘得紧。”
青面兽道:“没有尾巴揭不下来。”
“哦……”
程宗扬恍然大悟,“小子,还割不割了?”
“不割了!不割了!哎哟,痛死我了……”
哈米蚩张开大手,在高智商背上按着,把膏药压实贴紧,那力道像是要把狗皮种到他背上一样。
高智商面容扭曲,痛得叫都叫不出来,忽然嘴一张,吐出一口黑血。
“好了。”
哈米蚩面无表情地停下手,从腰间的皮囊里取出一颗药丸,塞到高智商口中。
程宗扬盯着那口黑血,“跟谁打架了?怎么被人下了毒手?”
高智商费力地咽下药丸,恨恨道:“幹他娘的!那帮游侠儿太粗鲁了!”
程宗扬半晌才听明白,这事本来不过是个屁大点儿的事。高智商与冯子都分手,转头遇到义纵和舞都几个死里逃生的朋友,大喜之下,一起前往酒肆,结果遇到一群游侠儿。义纵与洛都的游侠少年多有相识,于是四海之内皆朋友,大家凑到一起畅饮。
这本来是好事,可偏偏遇到了汉国的游侠少年。高智商酒量并不算差,但刚和冯子都喝过一场,有些不胜酒力,谁知对面一个少年不依不饶,甚至扯着高智商的耳朵强行灌酒。高智商衙内出身,在酒席上从来都是被捧的,何曾受过这种气?一时酒意上涌,捅了那个少年一刀。洛都的游侠儿见那少年血溅当场,顿时都红了眼,上来跟他拼命,要不是刘诏跟着,只怕性命难保。
“你捅的是谁?”
“那小子是谁我不知道。”
高智商道:“不过听说那小子的妈,有个弟弟叫郭解。”
程宗扬顿时黑了脸,“我幹!郭解的外甥!”
高智商梗着脖子道:“敢灌我酒?反了他了!”
程宗扬沉着脸道:“老兽,再弄点狗皮贴他脸上。顺便把他嘴给贴住!”
青面兽咧开大嘴,“诺。”
程宗扬盯着高智商,脑中紧张地转着念头。自己本来打算对那位名垂青史的郭大侠敬而远之,免得惹祸上身,谁知道自己这徒弟竟然把人家的外甥给捅了。
敖润伸头进来,“程头儿,该吃晚饭了。”
程宗扬打定主意,开口道:“不急。你去准备点礼物,丰厚一些,明天给郭大侠的外甥赔礼道歉。”
“行。”
敖润刚答应,程宗扬又道:“不。先打听一下,那小子伤得重不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别等明天了,你一会儿就去。”
敖润道:“我这就去!”
“先吃饭。”
“回来再吃。”
敖润风风火火地出门。
高智商意识到情形比他想像得更严重,小声道:“师傅,我是不是……”
“你什么都别想。老老实实给我养伤。”
程宗扬道:“放心,天塌不下来。大不了让蒋安世他们想办法,把你和刘诏先送回临安。”
高智商不敢多说,“是。”
程宗扬虽然说得爽利,心里也在打鼓,那小子要是受点伤也就罢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麻烦就大了。敖润刚出去打听消息,现在心急也没用。他把这件事放到一边,扭头道:“哈爷,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内院,程宗扬道:“哈爷,你见多识广,不知道狐族你熟不熟?”
哈米蚩抱着木杖,独目微微闪了闪,“狐女?”
程宗扬讶道:“你怎么知道?没错,是个女人,在五原城有不少生意。”
“狐族十有九雌,雄者绝少……”
哈米蚩告诉他,狐族极少聚居,往往混迹在人群中。即使有聚居的村落,也与普通人类无异。狐族与人类的体形十分相似,唯一的区别在于狐尾,但成年的狐族都有隐藏狐尾的能力,在外观上与人类无法区分。
哈米蚩特别告诫道:如果狐女在某人面前现出尾巴,如果不是她完全信任这个人类,那就是要杀死他。因为狐女绝不会放过知道她们秘密的人。作为一个以勇武和粗鲁著称的兽蛮人,哈米蚩显然对妖娆纤细的狐族女子没什么好感,声称她们是一个只在乎生存,不在乎尊严的种族,面对强大的对手,她们从来不以成为奴婢为耻,但同样也不会有什么忠诚。
程宗扬道:“她们有没有什么弱点?”
“狐族最是贪生怕死,多疑狡诈。”
哈米蚩显然对狐族没什么好感,不屑地说道:“狐族的成年男子,饮酒尚不及吾族小童。”
喝酒不行也算弱点?当然,在兽蛮人眼里这不仅仅是弱点,简直是可耻的罪行,足以令整个种族都为之蒙羞。
程宗扬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他在甬道反复试过多次,那颗琥珀一靠近出口的地方就迅速发热,稍远就失去感应。这种异常反应,使程宗扬当时就在怀疑琥珀突然发热别有缘故。因此他不惜去而复返,终于在密室中确定,琥珀所感应到的并非是苏妲己,而是那位妖媚入骨的襄城君。
苏妲己曾经显露出九条狐尾,狐族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琥珀对于襄城君同样生出感应,除非她同样出自狐族,身上有着狐族的血统。差别只在于琥珀对襄城君的感应并不明显,超过二十步就失去效果。
襄邑侯的妻子竟然是一个狐族女子,不知吕冀知道真相之後会有何感受。程宗扬并没有打算说出这个秘密。襄城君的真实身份,也许是对吕氏最为致命的一击。更重要的是自己没有任何证据——单凭一颗琥珀可说服不了任何人。
不过程宗扬并不担心,自己有的是机会寻找证据。他不相信经过今日一番雲雨,襄城君会忍住不再来找自己,只要她敢来,迟早能揪出她的狐狸尾巴。
程宗扬把襄城君的事放到一边,问道:“那小子的伤没事吧?”
“无妨。三日即可痊愈。”
程宗扬鬆了口气,“那就好。这小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哈米蚩忽然道:“若是放手,此子废矣。”
程宗扬一怔,“什么?”
“此子骨骼已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