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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街风筝-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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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泪珠从她的眼角慢慢流出来,顺着面庞滑落到唇边。红唇显得更加鲜艳。

紫衣女子忽然举起双手,大声喊道:

邪念!邪念!邪念!

她高喊着,凄厉的声音在空荡的广场上空回响。

没有人去制止她,大家都惊骇地望着她,她仿佛陷入了癫狂。

回声渐渐平寂下来,她拿衣袖轻轻拭拭眼睛,看了看模特:放了他们吧,我会说出发生的一切。

模特怀疑地看着她:你是谁?

李奔叹口气:她是博物馆的那位小伙子!

53、还原

博物馆员子不语?他竟是那个神秘的紫衣女子?!

这或许是今晚人们碰到的最惊人的秘密。这两个人怎么能扯到一起去呢?

一路上,这位瘦弱的博物馆员给大家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他沉默寡言,不大爱出风头,但是知识很丰富,许多不懂的东西他都能给个说法。这位脸色虔诚、皮肤白皙的小伙子也不像其他男人那样,两眼只盯着漂亮女孩,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女孩弄到床上去。除了对沿途的诗词传说有兴趣外,他最大的癖好就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关起门睡觉。除了内向和些许迂腐,小伙子基本上算个不错的网友。他怎么会是那名频频出现的紫衣女子呢。

不该说,你不该说。向镜我已经被警察搀扶起来了。他筋疲力尽,仿佛内心被抽空了。

模特示意警察稍作等候,她悄悄地提醒紫衣女子一句:要不要回局里说。我们会为你保密的。

不用了。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那样,我的亲人们从此将不会再受折磨。

模特点点头:好吧。大家安静,找个地方坐下来,听他说一下事情的经过。

大家呼啦一下聚拢来,远远地围着坐成了一圈。马大元犹豫了一下,也靠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紫衣女子就是我?他撩了一下头发,看着李奔。

开始我并没有想到你。发现张倩手腕有针眼的时候,我最初怀疑是赵海富干的,因为后来的调查表明:当晚张倩要见的人是他,他会不会用注射毒药的方式先对她下了手呢?结果药性不够,又苏醒过来,从而碰到了王小虎?可是医生检查的结果否定了这一想法,张倩就是死于刀伤。

后来,我对一系列针眼案件的想法也有些动摇,似乎觉得这些针眼说不定只是个巧合。可能是我带着先人为主的念头去看待案件,才会扯出一大堆的麻烦。可是,后来客栈里真的又发生了类似的案件,我就坚信这些事件都确凿无疑。而且,都是一个人做的——紫衣女子。

进入乖乖鬼房间的紫衣女子必定是我们这群网友里的一个。她是趁着模特房间里的混乱进去的,时间这么短,不可能是外人。但是,是谁呢?医生、我、风筝、卢苇以及那两个职校的女孩都在我房间里打牌。胖子当时正被铐在模特房间里,只有死魂灵和子不语有机会。我最初怀疑的就是死魂灵。作为历年活动的组织者,一个恐怖狂欢夜的策划者,不怀疑他肯定头脑不正常。

可是,当时场面混乱,更让我分心的是,卢苇忽然不见了,我只好放下那边的事情,赶到了祠堂里来。没想到我们竟然一路摸到了地下,而且就在这里,又出现了一名神秘的紫衣女子。

既能出现在客栈,又能出现在这里——我不相信鬼魂,我只相信这名女子是个人,是在客栈里出现后又到了这里。客栈里出了事情后,卧底的女警察已经控制了在场的人,因此,死魂灵不可能跑出来,跑到这里。

可是,向宁不是说他才是紫衣女子吗?我刚才已经分析过了,他和向老先生在说谎。他不会电脑,讲不出那样的鬼故事,更没有去过客栈。  

那余下的只有谁呢?只有子不语。

可是,就在我们走出地下密室以后,子不语不是和死魂灵等网友一起赶来的吗?是的,开始的时候,我也很奇怪,模特已经说过,在客栈里,有民警在把着,如果子不语在这里刺伤了马大元后再赶回客栈,肯定会被民警发现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一直躲在广场附近,等网友们赶来的时候,再混进来。

后来,我悄悄地问医生,子不语是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医生回答说:半路上碰到的。说是到广场上散步,正好听说出了事情。这证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我说得不错吧?李奔转向紫衣女子。

是这样。中途我先去了博物馆,后来才到了这里。那个马大元才跟踪了我。

这一点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始终感到奇怪的是:如果是子不语干的,他为什么要装成一个紫衣女子?

还有,每次出现,他为什么别的不做,只留下一个针眼,那明明是在抽血啊。难道他是在吸血?

你问的问题,我们的行话叫作案动机。模特插话道。

是的。我就在想,他的动机是什么?

这两天,我看到好多怪异的仪式,神秘的传说,异常的细节,直到我走进了地下室,我才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地下室里,可能真的有一个幽灵。这个幽灵一直在民国老街附近游荡。可是,她不是活在我们正常的生活中,而是沉醉在一种仪式里——过去的哪个时代的仪式里。

向老先生和儿子主动自首,这本身是很可疑的。按照常理,外人闯进了自家的地下室,打了他也应该理直气壮,许多人都不会承认有错失。可是,他们却选择了自首。而且,在退出地下室之前,大开着房门,显然是想让我们这些人能方便地进去看看,留下这是一个墓室的印象。这正好能证明他们父子打伤马大元是合情理的。可是,情节越简单,越让人可疑。特别是当我听到他们在撒谎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他们在掩盖真相,目的是掩护一个人,真正的紫衣女子。而她,就是这个密室的幽灵。

而这个神秘的幽灵,以及这间地下室,可能埋藏着什么秘密呢?

这个秘密,不是马大元要找的金子,而是别的什么。很可能,是一段和公馆主人有关的往事。

刚才,我一直苦思冥想,这个神秘的紫衣女子到底是谁?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当我联系到向老先生讲述的故事的时候,我大体已经猜出来了。可是这时候,我猛然惊醒过来。我意识到:一旦我把这个真相说出去,很可能会伤害到这个人!这也许正是向氏父子宁可冒充凶手,也不把他说出去的原因。在这个时候,我开始同情起他来了,我不断地对自己说:他是一个可怜的人,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也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到此为止吧。

这就是为什么刚才我在广场上发了一通议论之后,却又突然闭口的原因。我不想说了。

谢谢你。一直倾听的紫衣女子忽然开口了,两颗泪珠再次滚落下来。

我没有做罪恶的事情。他低头幽幽地说。

我相信你。你可以不可以告诉我,既然你已离开了,为什么又同来,公开这里的秘密?

我不能眼看着伯父和哥哥代我抵罪。

你承认是因为伤害了别的女孩而感到内疚?

在我的心里,我不认为我所做的是伤害,而是荣耀。是灵魂的再生,是爱的召唤。

抽别人的血也是爱吗?

她们是被幽灵选择的女孩,是神圣的,我从没有伤害她们。

我们先不讨论这个,你知道你说出一切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但是说出来才不会有痛苦。而伯父因为不说,才痛苦了一辈子。

你为什么叫他为伯父?

他是我外公的徒弟。

你妈妈是建筑师司徒雷的女儿?

是。紫衣女子无声抽泣起来。

我的儿子?!广场上一声惨叫,有个人砰地摔倒在地上。

一场深埋了六十多年的悲剧终于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54、父女

那一年春天,春风吹绿了古城南京。钟山苍翠,满城飘絮,一派江南的醉人景象。这个春天似乎与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

位于民国老街13号的司徒公馆笼罩在一片盎然春意里,院子里的梧桐吐出了新芽,后院偏僻处的祠堂都爬满了青藤和薜荔。昨夜一场春雨,现在,就连祠堂对面的那口水井的台阶上,都长出了淡淡的青苔。

白墙青砖的一座二层小楼就掩映在满目的绿色里。此刻,在二楼的一间宽敞的书房里,一位老人正背对着房门,静静坐着。书桌上,摆着一面小镜框,里面夹着一张有些褪色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正优雅地站在草地上,甜甜地微笑着。老人出神地望着照片,脸色却充满了伤感,似乎与这春天很不相称。

一阵欢快急促的脚步声响,老人从沉思中回神了过来。他悄悄地用手揩了几下湿润的眼角,坐直了身子。

咚咚,轻轻地两声敲门。老人清了清嗓子,说:门开着,进来吧。老人的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爸爸。一个女孩清脆地叫了一声,几乎是跳了进来。她蹦跳到老人的身后,亲热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说:爸爸,这么好的天气,你怎么在书房里发呆啊?

啊,春城何处不飞花!春天是无处不在的,在书房还是在公园都是一样的。

女孩咯咯笑了,她撒娇似的说:爸爸,总是听你掉书袋,念诗词,多没劲啊。

老人自嘲地笑了:我们老了,脑袋不好使,背语录赶不上你们了。能记得几句诗歌就算不错了。

老人打算转过身子,不料被女孩按住了。她着急地喊:爸爸,别动。老人吓了一跳,顿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女孩神秘地说:爸爸,你闭上眼,我喊一二三,你再转过身来。

女儿从小就任性胡闹,喜欢想着古怪浪漫的主意。这都是被他惯坏的。他对女儿太溺爱了,从小呵护到大,他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

一二三!女儿故弄玄虚地喊。爸爸,回头吧!

他赶紧回过脸来。他疑惑地看着女儿,打量了一会,愣住了。

他原先猜测可能是女儿带来了什么好吃的,或者买了什么衣服,想给他一个惊喜。可是这些他都没看到,他看见的是:女儿剪了头发。

是他在大街上经常看到的女孩的发型,或许正是这个时代的标志之一?一律的齐耳短发,略微弯曲的头发贴着脸颊,或者用黑色的夹子夹着,或者直接别在耳朵后面。这种发型特别适合劳动妇女,很方便梳理和吹洗。一些脸蛋圆胖的女孩在这发式的衬托下,更显得面如圆盘,浓眉大眼,非常像宣传画上的先进人物。

今天,女儿也剪了个齐耳短发。她以前扎着蝴蝶结的马尾巴不见了。

不好看吗?满心期盼和兴奋的女儿似乎有些失望,爸爸的脸上没有预料中的开心和赞叹。

啊,好看好看。老人连忙露出了笑脸。剪头发了。这样也好,精神多了。

他知道自己说的是违心的话。他在哄女儿开心。女儿原来那束乌黑飘逸的长发是多么漂亮啊!扎上黄色的蝴蝶结,跑动起来,既有青春的活力,又显少女的妩媚。那是一个多么让人心醉的小公主啊。可惜,现在被剪掉了。

说实话,女儿现在的发型也不是很难看,因为,她漂亮的容貌、青春的光彩,是任何外在的东西都遮不住的。无论头发剪成什么样子,无论她穿什么衣服,人们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迷人可爱的女孩。不过,在内心深处,他仍然坚信:这样的发型与她并不相配。

更让他莫名伤感和心酸的是,发型的改变,让他藏在心中的一个幻影消退了。多少年来,女儿就是他逝去的妻子的幻象,是他精神的安慰和寄托。而他的妻子同样有一头亮泽飘柔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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