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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卖身
“你说呢?”卫若脱口就想反问,可她还是忍住了,无论你多想用脚踩那张脸,他是你师父,是位高权重的掌门,是你的上司领导,想在昆仑派混,要么忍要么滚!
怎么答?
撒娇?
“师父好坏哦,你打人家啦,人家好疼啦,要你赔啦……”
差评!
师父讨厌你花痴呢,何况完全不符合自己的职业素质。
讨价还价?
“师父,你瞧我被你打了,你不补偿我点什么呢?”
差评!
这应该不是师父想让你看到的秘密,元婴修士忽然发疯如常人?若是让他觉得你是个威胁,捏死你是分分秒秒的事情,元婴杀练气,吐口唾沫就行了……
巴结?
“师父,你打得人家好舒服哦,我真想让你再打了一次,越打越舒服……”
差评!
怎么感觉这么贱泥,一旦师父真的以为你喜欢挨打,没事把你当人肉沙包踢着玩?不行,不行!
那么,怎么能让师父消除自己花痴的印象,又觉得这个弟子纯良孝顺,孺子可教呢?
“师父!”卫若心电转念间有了主意,“噗通”跪倒在地,捂着脸道;“弟子正在这里寻找拜师大典的礼物,不小心惊扰了师父,真是罪过。”
清远不答,只冷冷望着她。
卫若低着头,一地的花瓣,覆盖了昨夜的狂乱,朝阳的玫瑰色从树叶的斑驳里透出来,映照着这些粉红色上,元婴修士,肉生白骨,枯叶为花,颠覆自然的神力!
一种憧憬忽然从她心中升起,穿到这个世间是被迫,修仙亦是无奈,对于什么是大道一无所知,也没什么长生不老的想法,所有一切只是本能地想要适应环境,想要在这个地方“吃得开,混得好,爱情、事业双丰收”,如今见识了方才那神奇的一幕,忽然想……
长生不老,夺造化之功的逆天神仙真的存在吗?什么是仙?什么是道?
她眯起了眼,忽听清远淡淡开口道:“你故意在这里……等我?好心计!”说到最后三个字,虽然声调没有起伏,可是那憎恶之意,还是从那冰冷里渗出来,就像仇恨的池水,开闸泄出来也许不觉得可怕,最怕就是这种关着闸门,也不知道里面蓄积了多少……
恨,漫天漫地的恨!
卫若脑袋“嗡”地一声,这怎么说?怎么会这么想?
原主……原主不是个小白花吗?难不成是个带毒的白莲花?
可是不管怎么想,先要解释清楚再说,她上前跪行一步,叩头道:“师父是什么人?您的行踪哪是弟子这种人猜得到的?便是您的同门师兄弟,也未必真的知道这里啊?”
清远沉默不语。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那种凌厉的气息渐渐远去,地上的花瓣随着时光,褪去了盛开的艳色,飘舞在空中,成了淡红色,围绕着卫若肿了的脸,她瘦瘦小小的,还是个孩子,不过,他见她的时候,也是个孩子,只是……似乎有些不同了呢。
即使是孩子,那气息也完全不同了,前一种无论什么姿势,都仿佛是跪着的,柔弱无力,娇怜可人,让人忍不住怜惜,天晓得,他就是……
而这一种,这一种,同样瘦小,却削成了男人的摸样,象树干一样坚韧,肿着脸跪着也象站着,那双眼眸从来不会带着从前楚楚的氤氲,而是暗藏杀机,狡诈的花招百出,顽强得象打都打不死的蟑螂……
不知为甚,山峰里的回音忽然浮现在清远耳边,
“卫若要努力,卫若要加油,人生赢家,人生赢家!”
他的嘴角忽然弯了起来,或许他不知道自己笑了,可他确实笑了,当然只是冷笑,“惊扰该当何罪?”凉凉之音,遮不住浓浓恨意,只是有了出口,便是流波盈动。
卫若听了这话,皱了皱眉,不管你是中毒还是大姨夫来了,这是你打我,不是我打你,我不背后扎你小人诅咒你,已经看在你是师父的面上了,你居然得寸进尺……
无理狡三分,师父很有做律师的天赋啊。
可她什么也没说,要么忍,我忍!
“其实对你亦是修行。”清远冷冷开口,他恨毒了她,不过,忽然想看看……
花瓣忽然呼啦啦飞了起来,围绕在卫若周围,沸沸扬扬毫无美感,却象是命令与威胁,本来是蓄水池一般的关着仇恨的闸门,如今忽然找到了出口,那神情便仿佛冰融,虽然也是雪水,却也是动的……
“记住,这种时候,若我叫你,随传随到!”
清远转过身,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弭的树林深处,墨黑的长发随风飘摇,粉红的花瓣飘舞在身后,追随着长发的梢尾,卷起淡淡的粉红,黑白之间的水墨画轴,点了角落里胭脂红,不是夺人炫目的漂染,而是雪白里的朱砂痣,大幕之后,记忆的时光穿梭了爱恨,她早已在尘埃里淡忘,他却把一切记得,那么一切,就由这朱砂痣结束,再由这朱砂痣,开始……
“蛇精病!”
卫若愤愤地从地上跳起来。
于是,哀伤凄婉的绝美画轴,被这异世界的现实气息,活蹦乱跳地打乱了节奏……
那个异世界的穿越者爬了起来,生机勃勃地愤怒着,愤怒着。
左右无人,鸟兽皆散,黎明微透,想到师父大姨夫来了,自己就要当人肉沙包的悲惨命运,她再也忍不住,转身对着树林对面的空山握拳,怒吼道:“王八蛋!死太监!混蛋太监,变态人,蛇精病!……”好歹理智未全消,没有把名字说出来。
老娘挨了打,居然拥有了挨打权,你妹的……
正骂得痛快,忽听一声“师妹……”转过身来,见背后站着近百名练气弟子,皆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
第9章 把柄
朝阳升起,金色的光芒披散在昆仑山的青石上,反射出冰冷的亮色,这亮色就照在卫若的脸上,身上,便覆盖了,保护了,隐藏了,那被双愤怒点燃起的火焰,陡然化成了汩汩溪流,平静而淡然。
他们在讶然,也是在鄙夷,修仙之人,自应仙风道骨,仪态翩翩,她知道自己此时如何狼狈……
其实……这还好。
十多岁的年纪,大概还不知道方才是怎样的把柄,那些“太监、蛇精病”的唾骂,若是与昆仑派任何师尊有半点联系,自己就绝非仅仅被鄙视的下场,可是,卫若不后悔。
她才不会后悔!
这个世间自有自的规则,她懂,她努力,她去争取,可她也会给自己留一个空间,可以恣肆妄为地飞扬,飞扬……上班时的逢迎,却也不妨碍,下班之后的破口大骂,上司有上司的权力,下属有下属的人权,权力与责任要分开!
至于被人听见了之后……
“师妹,你这是……”韩元在人群中迟疑了下,跨步上前,新日大典,青色道袍一尘不染,头发高高束起,脱了稚气的脸上,显出少年人特有的挺拔,只是亮晶晶的眼眸里全是惊讶的尴尬……
“我在练功,师兄。”卫若笑得意味深长,佛祖拈花,微妙莫测,不可说,不可说。
“练功?”人群中有人发出质疑。
卫若扬了扬起手中箫,道:“吹了一晚上,正用这个来配合功法。”说着,“咳”了一声,眨了眨眼道:“这是我发明的新功法。”
“卫师妹还没筑基,就开天辟地的创立新功法了,啧啧……”华越忽然从人群里出声,愤愤之色,溢满于表,似乎还要说什么,忽地被月瑶拉住。
月瑶笑眯眯地望着卫若,由衷赞叹道:“师妹好厉害!”
“是啊,卫师妹,只有元婴修士才有资格创立功法,师妹真了不起呢。”一个穿黄衣的佩剑少女忽然开口,眼眸里全是寒意,道:“我从来没听说这样的唾骂还是什么功法?师妹对谁这样不满?”
卫若心中一凛,笑得越发绚烂纯真,道:“我练这功法的时候,感觉唾骂比夸赞更能提高道功呢……”
黄衣少女脸色变幻,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众人见她离开,也纷纷随着她向山上走去。
“这功法我方才听到了,真真不愧是师妹的风格。”那个叫雪晨的少女对旁边的芥兰道:“师姐,卫师妹越发有意思了。”
芥兰看了卫若一眼,摇头不语,随着众人向山上走去。
“师妹,走吧。”韩元忖了忖,幽幽地叹了口气,师妹这么不省心,自己越有责任把她教好,上前道:“今儿是拜师大典,师妹即使练功,也要收拾一下,这样子,这样子……”说着,指了指卫若翘起来的短发,乱蓬蓬宛如野生的杂草,发梢之处还挂着几片粉红色的花瓣,十分古怪。
卫若用手撸了撸头发,苦着脸道:“很难看?”说着,从乾坤袋里掏出八卦镜,照了照。
嗯,猪八戒妹妹你好,猪八戒妹妹再见。
韩元点头,却又想到了什么,讷讷解释道:“师妹收拾一下就很好看了。”
卫若一边摇头,一边摸索着乾坤袋,拿出清远给的解毒丸吞了一颗,脸上的肿胀以眼见的速度消了下去,只是熊猫眼依然,叹了口气,道:“就这样吧,师兄。”说着,把皱褶的道袍正了正,蹲下来弹掉鞋子上的尘土,拿出随身的梳子,把头发哗啦哗啦梳了几下,终于理顺了些。
“怎样?”卫若歪着头,笑嘻嘻望着少年。
彼时,太阳已经当空,晴天朗朗,映照着少年那淳朴的面容,亮晶晶的就像,象……象大学时代她喜欢的那个学弟,造化弄人,伤别了的记忆,隔着时空,又暖暖的金风玉露,让那经历过岁月的粗糙,忽然生出几分少女柔软,她上前拉着韩元的手,笑得妩媚且沧桑,道:“师兄,走吧。”
韩元丝毫没注意她的表情,“嗯”了一声,一边并肩前行,一边嘱咐道:“师妹,以后再练习,可要早些回去,昆仑派虽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却也不妥当……”
“知道了,师兄。”卫若低着头,看着自己与韩元一模一样的道靴,踢踏着青色道袍的下摆,吹起了同样皱褶的飘摇,一步步,扑撒出青玉色的修仙路,握着韩元的手越发紧了,轻轻道:“师兄,我们就这样一路走着,好不好?”
“师妹说话还是要小心些,你晓得吧,方才说话的师姐叫黎云,是我们练气弟子最高阶的女修。”韩元只一味碎碎念念。
“知道了,师兄。”卫若嘴角划出好看的弧度。
韩元还在叮嘱,卫若恍惚听着,又恍惚没听,就在拐弯的刹那,忽然回过头去,那被磨光了卵石上,印着两人并肩的痕迹,是青葱年少的记忆,温馨,淡然,余味悠长。
天青峰头,万丈的宫阙,隐藏在仙气缭绕的缝隙里,紫红色的飞龙雕檐,在阳光下颤颤欲动,昆仑派所有练气弟子汇集一堂,浩浩荡荡有近万之众,内门外门,是修仙之人的分界线,门外只是仰仙者,门内,才是真正修炼者,因此无论入门试炼多么残酷,参选者依然如过江之卿,修仙之路,本是逆天之路,生死之间,总有一择。
近百名练气弟子从殿外鱼贯而入,两旁还没有参选与落选者,都羡慕抑或嫉妒地望着那些百里挑一的胜利者,卫若与韩元在最后,并肩走了进去。
白玉铺成的台阶,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伴随着缭绕的仙气檀香,隐没了所有的沉浮,弟子们一步步跨上,百尺之上,才隐约见到师尊们的飘渺神踪,层层高台,就是等级森严的修行之路,练气与元婴,天上地下,遥遥万里,只是因为收徒,才得见仙踪。
卫若刚挨了打,忍不住愤愤抬头,天际当空,昆仑派掌门清远悬空而坐,白衣飘飘,如仙如画,肃然得德高望重,清冷得荒无人烟,一点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