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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震天,她嚷着:“三三看不见颜色了,紫色呢?金色呢?”
四公主寝宫外不知何殿响起笛声,一如当年,笛声中有天女来禀报天魔皇四公主出生的消息。
他当时正在弘光殿闷坐,取出在人间与他的致莲一起拍的无数大头贴呆看。
因为这个皇后与这个孩子,他在人间再度失去了心爱的莲儿,眼睁睁看她改作他人妇。
肉团似的孩子他不愿见,因为他也不懂,该如何同女儿对话。
岁月漫漫,她也有长大的这一天。
渐渐也会穿公主裙,如小7致莲可秀一般在天魔宫内奔跑嬉戏。
每次被他撞见,他都期望她能停下来同自己说说话。但小女儿只给他畏缩的表情与怯怯的仰视目光,如同这宫里所有的女子。
他才是这宫内真正多余的某一个。
天羽帝走出四公主寝宫的时候只觉分外疲惫,他对着候在宫外的莲妃道:“丫头看不见颜色了,怎么办?”
莲妃只有凄色,却不知要如何应答。
他只得继续对自己说:“威武将军,你把自己女儿逼疯了,怎么办?”
独行往前方,他的皇袍拖地,扫出一道白痕,金色的双眸里怒意尽燃,书写着仇人的名姓——元帅重光。
天魔宫内愁云惨雾一片,怎么都掩不住消息外泄,不久整个天界童叟皆知,天魔皇的四女儿与偷丹贼不清不楚诸多苟且在前,又与神教世子鹤劫放花田里下,拥抱打滚在后,如今两个情郎一死一走,她也当场发疯,要和自己的父皇决裂……
丑闻!这是地地道道的大丑闻,沾着浓浓情 色,丝丝血腥,还有一女二夫大劈腿,外加天界两大王族倾情出演,当中还凑着一个求婚未遂的车路将军,简直比坊间的书还要传奇,将一众无聊的天神激得几乎血液倒流。
天逸的种种劣迹不胫而走,一举成为天界与冥界的风云话题,黄泉路33号更成为绯闻发生地,每日接受无数小鬼参观膜拜,连络姐姐都被各大小报问得不胜其烦,后院这口井像是撞见了瘟神,一遭被天兵天将兜底掘土,说是要取二老板牧白的赃证;不多日,又被闲鬼骚客敲敲打打,像要考证传闻里的每个细节。
这样扰扰嚷嚷了半个多月,仍不见故事中还活着的两个主人公出来亮相辟辟谣,居然也不给大家解释一下因果。
两教从王族到重光元帅系的人马不约而同为了这桩倒了血霉的婚事大怒不悦。
重光元帅更是大摆宴席安抚自己的得意弟子暄城,虽说这位龙凤堂出品的大将军只客串了精彩故事里一个提前就被赶下场的配角,但那对于重光而言也是莫大的耻辱与伤害,他自己没有子嗣,车路将军在其心目中简直敌得半子。本来神教王族和魔教王族破裂,是好生生一件隔岸观火的喜事,却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硬把暄城作为点缀红花的绿叶,也给镶进了这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中,由不得元帅发了冲霄一怒,还下令关了数十个传递消息的多嘴闲汉,把风声大力收紧,整个神教立马禁言,再不敢提及此事。
紧接着冲霄一怒的是锁在宫里刚刚知道谣言满天飞的天魔皇。
身为岱山子弟,天魔皇陛下足足砸了四个宫的物什,才略微息了雷霆重怒。他召唤出自己的九头神龙,让它在魔教上空连飞了二十圈,顺便还表演了喷天火,放烟雾等特色节目。第二日魔教的话题立即转向,重又讨论起上一代昏君天戾的不堪往事,说起天羽帝,大家都是敬佩的,故意朝着天魔宫的方向高竖一个拇指,直道:“陛下真乃英才,洪福齐天,最最圆满!”
宫外世事变迁无数,可是宫内的四公主天逸仍然坚持举着一个领位牌站在弘光殿门口严防把守。
她这样呆站已有多日,渴了累了就笔直走进弘光殿找水喝,偶尔天羽帝正在里头心烦地画画,她见了也不知回避不知怕,大大咧咧道:“大老板,今日怎么都没有生意?就你一个在这里算账算不停。”
简直要叫天魔皇喷出血来。
宫中的天女们虽然有些本事,却远远不是力大无穷的乡下壮妹对手,四五个一拥而上要把公主迎回寝宫,三三一拳出去,天女们就如同烟花般四散了。
万般无奈,段小楼亲自冲上去夺她手中的牌子,眼看就要得手,发疯的女儿却泪流满面,一声声尖叫:“爹,救救牧白,救救小四。”
高举的手此际只有缓缓放下,不老的美男进退维谷,恨不得和女儿一起抱头痛哭一场。
次数多了,捱延不下去,他在弘光殿内给四郎写信。
言下之意异常简单,鹤劫放与天逸已然定下亲事,如今遭此惨变,为何不见文定后的女婿出来力止风波,劝慰娇妻?
此信是冲动之下的手笔,由神兽楼小段亲自送往神教五公主府。
千呼万唤,鹤劫放那头终于有了音信。
信到之时,三三正在拿抹布擦拭天魔皇陛下那套心肝宝贝似的紫色天女衣。
她擦得十分认真,先擦了地板,再转擦天女衣,清洁工作井然有序,让一旁阻止不住女儿暴行的段小楼浑身发抖,嘴角都抽搐起来。唯一庆幸是他及时赶到,终于保住了天戾那套黑色的天女衣。
天逸却安慰眼中的大老板道:“你看,三三好多天没有闯祸了。等二老板牧白回来了,无浪不要告状可好?”
说无浪,无浪到,楼小段欢蹦乱跳赶来候在门外。
段小楼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从它嘴里取出信来一字字认真细看。
美目疾扫数遍,段小楼的指节隐隐发白,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狠戾痛心。
纸如碎花,瞬间化蝶。
上面的寥寥数字在顷刻间毁灭了这对父女最后的希望。
神教王族出面,要求退婚。
天逸已疯,故婚事恐难谐。
如此苍凉而简单的道理,却不知是哪个的手笔。
无浪?蛋大?鹤四郎?离玉?
三三在纸蝶中怅然若失,重重跌坐。
她轻轻地说:“父皇,可是瘦皮鹤要退婚?”
他猛地回头看她,尖的下巴,盈水却又无光的双眸,这片刻的清醒却只听到惨烈至极的消息。
“父皇,天逸觉得好累。太累了。”
泪水潸然而下,她以手抵地,却撑不住一腔沉重思念与冤屈。
“哥,好累,太累了。”
异地的这一个,不知何故,却也闭着眼,带着伤,辗转反侧。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恨无稽
睡美男在五公主府昏迷了很多时日。
清醒了不到半天,召见了伺从手下,询问了一切事项与动态,恰好魔教圣兽楼小段上门来递了天魔皇的书信。
世子鹤劫放,随意披着外袍,提起一杆好笔,颤颤巍巍又故作镇定地写下一行字:天逸已疯,故婚事恐难谐。
墨渍淋漓,他将信纸摊于桌面,任其自行风干。
如此阴森无情的回复,居然也可以见天光,何等讽刺?
待魔教的琐事办定,他振衣而起,笔直出了府门。门口已有大轿专候,美男子用手拢了拢领口,朗声道:“去将军府。”
直等了半个时辰,空坐得他脸色都有些不耐烦,车路将军暄城才慌慌张张从曲廊中闪出。
鹤劫放乍见了他,唇边顿时挂起了轻微的笑——暄城简直像从河里刚刚捞出来似的,官服的两个袖子高高挽起,脚下一路蜿蜒的水痕,迤逦由廊的那头浩浩荡荡到了厅内,成一洼小小的水田,衬得他自己倒好似出水的芙蓉一般,连额际的红痕也若隐若现,在天光下异常得妩媚。
“将军到塘里摸鱼去了?”
“咳咳,不是,适才本座操练旗下水兵,是故来得匆忙,未及换装。不知世子殿下有何要事相商?”他的回答破绽百出,鹤劫放却并不打算揭破,只说:“此次要多谢暄城将军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即若家姐燕舞尚存天界,也必定会施援手,将世子殿下带回神教修养。”
乍闻燕舞之名,鹤劫放不免一愣,眼神也为之一黯。
暄城举着茶盅喝茶,却将他一应的表情尽收眼底。
鹤劫放真是……让他无语。
暄城心下有些略胜一筹的得意,又有些乍失敌手的失落。
为了家姐的死,他恨了这个名字整整几百年,立下决心,终有一日要令其痛不欲生,悔不当初,还要将其挫骨扬灰,毁尸灭迹。
这恨是慢性毒药,深潜入心灵,积年累月成为原本怯弱单纯的少年奋发向上的巨大力量,也让官场得意的车路将军于万般繁忙的公事之余,动用职权几乎研究透彻了鹤家的祖宗十八代。
就连鹤劫放腰下三寸处有颗红痣,也被他在孤灯之下反复查证,甚或买通了五公主府内无数的天女与奶娘,到底搞清楚了这痣原来是菱花形的,并非先前设想的圆形。
这恨又如春 药,每当自己万分疲累,灰暗之时,暄城只需默念一声“淫 贼鹤劫放”,浑身立即充满了源源动力,恨不得立时化成冲天青龙,把这只德行败坏的毛团摁在爪下令其动弹不得。
正恨得千回百转无法自拔之时,暄城将军突然迎来了巨大的打击——鹤家四口就此失踪了。
于是暄城陪着他的恩师重光元帅一起为了毛团们的离去发狠抓狂,恨不得上天入地,将所有长着鹤毛的生物都抓回天界拷打追问。
直到天魔宫的那一日,仇家穿着白衣翩然于花丛后傲步而出,暄城的眼和心一起被激燃,简直每时每刻都忍不住要将眼神纠结去他的身前——这恨渐渐奇异起来。
最最令他幻灭的却是那次被害落水,他居然伸出手问自己一句“那是你自己画上去的?”。
错了,原来都错了。
大老板无浪当时的神情绝非作假,但是,如若当年燕舞是为了他自杀身亡,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一家皆有的额际红痕?
不不不,他拒不接受仇恨的落空,当年的帐还要算去他头上。
看他和三三在天魔宫不交一语;看他在牢内和二老板牧白恩断义绝;又看他在地府和未婚妻抱团打滚……牧白一死,暄城急匆匆赶回天界就看到地上这对男女。
女的略过不提,直奔纠葛多年的仇人,暄城终于看清了,鹤劫放身上被不知名的神功灼伤的道道伤痕,那衣服尽毁,露出腰上的小小红痣,居然还是长成了圆形!
造化弄人。
看来牧白之死太过冲动,男女之间的举动绝非苟且。
是这样复杂不能对人言的心结,他当场救了大老板无浪。自此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是他错失的那碗好汤,仅此而已。
湿淋淋的将军不知想什么心事入了神。
鹤劫放睨了他数眼,还是开了腔:“暄城,你第一日喂我的丹药很好吃,本王专程过来再要几颗!”世子殿下展露了无比和善的微笑。
将军的脸却有些变形,脚下的水洼也浮现了微澜。
他居然叫他暄城!
还厚颜无耻上门来讨药吃!
“对不住了世子殿下,那丹药虽可救命,吃多了却也会要命的!”
“原来如此。”大老板无浪舒坦地往后靠坐,感慨道:“避劫丹一案已然堪破,暄城接下来又要忙着杀妖了……唉……”
这口气叹地十分跌宕。不知底细的,定会以为他们是知交好友。
“世子殿下伤重未愈,不如尽早回府歇息。”他作势要恭送这个“好友”离去。
没想到,鹤劫放刚刚从椅子上起了半个身子,立即手按额头,活生生就在将军府的会客厅上昏了过去,恰恰就倒在他脚下水洼的不远处。
暄城不由冷笑了两声,立即挥手嘱咐手下:“把世子殿下的贵体抬下去好好放着,着天女们精心伺候妥当,再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