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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为此,鲁平虽在深夜外出,干着这样卑鄙的工作,照旧,他的衣饰还是很漂亮。
他的那套西装线条笔挺,衬衫如同打过蜡,领带,当然是鲜明的红色,说句笑话,唯一的缺点,只缺少衣襟边的一朵康乃馨。
拂拭过雨渍以后,他再戴上帽子,把襟角间的花帕抽出来折折齐整,小心地插好。他又悠然地整理了一下他的那条领带。
他自己好笑,在想:假使此刻站在镜子之前照一照的话,他的外观,比之一位正从鸡尾酒会上走出来的大员,喂,有什么不同?
他的神经松懈得像鹅绒,正为神经松懈,才会产生许多胡想。由于他正想到自己像个神气活现的官,他忽然又想:为什么世上有许多人,老想做官,而不想做贼?一般地说,做官,做贼,同样只想偷偷摸摸,同样只想在黑暗中伸手,目的、手段,几乎完全相同。不同的是做贼所伸的手,只使一人皱眉,一家皱眉,而做官者伸的手,那就要使一路皱眉,一方皱眉,甚至要使一国的人都大大皱眉!基于上述的理论,可知贼与官比,为害的程度,毕竟轻得多!这个世界上,在老百姓们看来,只要为害较轻,实已感觉不胜其可爱!那么,想做官的人又何乐而不挑选这一种比较可爱的贼的职业呢!
思想在活动,步子跟着活动,他从那些家具的空隙里,安详地走过来,小心着,不要碰到什么东西,破坏这个可爱的寂寞,一面,他在注视着这个黑暗的卧室中的一切,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收藏品?虽然他的主要的目的,是在另一角隅的一座保险箱之内。但是,如有顺手可以牵走的羊,只要不太累赘,那也不妨顺手带走一点。好在此时此地,都是免费的配给品,他很可以随便接收,不必出收据,只要愿意要的话。
这里,看来并没有值得带的东西。他已轻轻走到房门口,从这里走出门口,那是由里向外,他只需要转一转门球,旋一下弹簧锁。他轻轻拉开了那扇房门,一手撩开上装插在裤袋里,唇间低声吹着婚礼进行曲。他感觉到今夜的工作,简单得可怜,即刻那种小规模的飞檐走壁,并不曾使他的脉搏增加为每分钟八十跳,而等一等,也只要撬开一座保险箱,把这保险箱内的东西照数带走就行,他预料到那步接收手续绝不怎样难。
关于保险箱,他是一个具有专家经验的人。他知道撬铁箱,决不像一般人所想象的那么容易。有许多保险箱的钢壁几乎等于一艘兵舰的装甲那样厚,尤其讨厌的是装着综合转锁的那一种,那需要使用烈性腐蚀剂,或者二碳氧火钻,甚至三硝基甲(TNT)。而今天,这都用不着。据情报,那座铁箱,却是很“老爷”的一种,一柄小钻撬撬开要不了三分钟以上。他在想,你看,做贼,这是一件何等轻巧的工作?拿钱,似乎比之花钱更少麻烦,更不费事!
他在黑暗中轻轻踏出那扇门,嘴里在自语:“嗯,太不够刺激了!”
第03章 意外的高潮
从那扇门里跨出来,反手虚掩上了门,由黑暗进入另一黑暗。现在,他已置身在一条甬道之内,甬道的一端是上下两处口梯。左边的尽端有道窗,这和卧室左壁的窗户一样,面对着小花圃。这道窗,距离公园路上的灯光更近。光线从雨丝里穿射进来,照见这个甬道,地板擦得雪亮。四面听听,没有声音,这里充满的是空虚与恬静。
只有窗外的风雨,哗哗哗哗哗……一阵阵加大,一阵阵加密。
雨声增加心坎上的寂寞,真的,太不够刺激了。
对面一道门,门以内,就是刚才透露灯光的一屋,也就是主人平时憩坐的一室,也就是情报中所提及的安放保险箱的一室。现在,不用太客气,只须请进去就行。这一次是由外入内,单旋门球当然不行,他必须弄开那具弹簧锁。他的开锁手法决不低劣于一个锁匠,转眼间,他已低吹口哨,推门而入。
奇怪,这间屋子比别处更黑。他的期待,这里该比别处亮一点,因为,刚才有灯光从这左壁的窗口射出,那么,这里距路灯更近,也该有光线从外面射入才对。为什么不?
他好像被装进了一个绝不透气的黑袋里。
好在,他是一个接收者,一般人痛恶黑暗,而接收者却欢迎黑暗,黑一点也好。遗憾的是他这样长驱直入毫无阻碍,反而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感。
他移步向前,继续吹嘴唇,继续在自语:太不够……刺激了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
突然,有—种由黑暗所组成的奇怪的紧张,刺袭上了他的心,他觉得这间屋子里,有一点儿不对!他的步子突然地停滞在黑暗中。
有什么不对呢?
他是一个在黑暗中养成了特种经验的人,在他身上,似乎生着无形的触角,能在漆黑之中敏感到平常人所万万不能感觉的事。不要说得太神秘,至少,他的嗅觉或者听觉,已经嗅到或者听到了一些什么。
他尽力地嗅,仿佛有点什么异样的腥味,他在鼻边飘拂,再嗅,没有了。他又凝神听,他只听出了自己肺叶的扇动声。
窗外的雨声哗啦啦在响。
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一种微细得几乎听不出的连续的声音渗在窗外送进来的雨声里。是的,他听出来了,那是一只表的声音。表是应该附属在人体上的东西,奇怪呀!有什么人睡在这里吗?这里并不是间卧室呀。有人坐在这里吗?似乎绝不会有人,竟有胃口默坐在这样黑暗的所在。那么,有人把一只表遗忘在这里了吗?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个瞬间,他几乎预备旋转身子,立刻向后转。这不是胆怯,这是他的经验在指挥他。但是,他终于掏出了他的手电筒。
第04章 保险箱
起先,他没有使用手电筒,那是为不够刺激而想增加点刺激。现在,他使用电筒,却是为紧张太过而想减少点紧张,虽然他还找不到他的突感紧张的理由毕竟何在。
他把手电筒的光圈向四面缓缓滑过来。
“哎呀!我的天!”……他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那支震颤了一下的手电筒虽然并没有从他手掌里跌落,可是他已立刻机械地把光头熄灭下来。
当前复归于黑暗,黑暗像有一千斤重!
他的额上在冒汗。
在电筒停留在对方某一个地位上的瞬间,光圈之内,画出了一张人脸。那张脸,灰黄的,眼珠瞪得特别大,似乎在惊诧着他的深夜突兀的光临,歪扭的嘴,好像无声地在向他说:“好,你毕竟来了!”
总之,搜索一生的经历,他从来不曾遇到过这样一张太难看的脸。况且那张脸,却还沉埋在一个可怕的黑暗里!
这不用多想,直觉先于他的意识在漆黑中告诉他,那个人,的确已经永久睡熟了!
鲁平呆住在那片沉重得发黏的黑暗里,他有点失措。他自己在讥讽着:“好极了,朋友,太不够刺激了!”
在黑暗中支持过了约摸半分钟,这半分钟的短时间,几乎等于一小时之久。情绪在达到了最高潮后,逐渐趋向低落。逐渐归于平静。已经知道,这屋子里有一尸体在着,那反使他感觉无所谓。死尸虽然可惜,无论如何,比之世上那些活鬼,应该温驯得多!
他的神经不再感到太紧张。
定定神,站在原地位上把电筒的光圈再向对方滑过去。这次他已看清楚,这具西装的尸体,正安坐在一张旋转椅内,躯体略略带侧,面孔微仰。左手搭在椅子靠手上,好像准备着要站起来。一双死鱼那样瞪直的眼珠,凝注着他所站立的地位;也就是那扇室门所在的方向。尸体上身,没穿上褂,只穿着衬衫。有摊殷红的污渍,沾染在那件白衬衫的左襟间,那是血,看去像枪伤。
他把电筒的光圈退回来些,照见那张旋转椅之前,是一张方形的办公桌。尸体面桌而坐,背部向着墙壁——靠公园路的一垛墙。光圈再向两面移动,只见这垛墙上,共有两道窗,窗上各各深垂着黑色的帘子。他突然返身,把电筒照着左方墙上即刻露过光的那道窗,同样,那里也已垂下了黑色的窗帘。这是一种装有弹簧轴杆的直帘,收放非常便利。现在,他已明白了这间屋内黑得不透气的缘故,原来不久之前,有什么人把这里三道窗口——至少是把面花圃的一道窗上,那张曾经卷起过的窗帘拉了下来。是什么人把它拉下的?为什么把它拉下来?当然,眼前他还没有功夫去思索。
电筒的光圈滑回来,重新滑到尸体坐着的所在,把光线抬起些,只见壁上悬着一张二十四寸的放大半身照,照片是设色的。那个小胖子,态度雍容华贵,满脸浮着笑。样子,像一位要人正跨下飞机,准备要跟许多欢迎他的群众去握手。
他在看到这张照片之后,马上把光圈移下些,照照这具尸体的面貌,再移上些,照照那张相片的面貌。是的,他立刻明白了:这位安坐在旋转椅内斯文得可爱的家伙,正是这宅洋楼的主人陈妙根,因为照片、尸体,上下两张脸,相貌完全一样。
那具照相框相当考究,金色的、镶花的。墙壁上的祼漆也很悦目。这些,衬出了这间屋子中的线条之富丽,这些,也代表着这具尸体生前的奋斗与掠夺,享受与欲望。上面是照相,下面是尸体,中间隔开花花绿绿的一片——墙壁的空隙,这是一道生与死的分界线,两者间的距离,不到三尺远。
他暂时捺熄了电筒,痴站着。让黑暗紧紧包裹着他。
在黑暗中欣赏这种可爱的画面,欣赏得太久,他还有点眩晕。他巴巴地闯到这所住宅里来,对于接收死尸不会太感兴趣,这跟大员们巴巴地跨进这个都市,对于接收人心不感兴趣是一样的。他在想:朋友,走吧,别人演戏拿包银,你却代表悬牌,叫好,犯不着!
向后转!
他在黑暗中迅速地回返到了室门口。他准备向那具驯善的死尸,一鞠躬,道声打扰,赶快脱离这个是非之所,赶快!实际上他几乎已经忘掉今夜飞檐走壁而来的最初之目的。可是他还捺着电筒向着四周最后扫射了一下。
有—样东西把电筒的光线拉住了!
嗯,那具吊胃口的保险箱,蹲在尸体斜对方的一个角落之中,箱门已经微启。
窗外的风雨,像在向他投射讥嘲,哈哈哈,哈哈哈!
鲁平只有苦笑。
一切当然用不着细看了。但是,他终于急骤地跳到那具保险箱前,把身子蹲下来。事实上,那具箱子倒很精致,并不像他预想中的那样“老爷”。撬开它是有点费事的,而现在,却已不必再费心。他拉开箱门,把电光灌进去,迅速地搜索,快看,内部有些什么?条子?美钞?法币?债券?……不,除了一些被翻乱的纸片以外,什么都没有。假加有的话,那将是手铐,囚车,监狱,绞架……之类的东西了!
一阵奇怪的怒火突袭着他的心,砰!推上箱门,重重做出了些不必要的响音。他猛然站直,旋转身,再把电筒照着安坐在对方圈椅上的那位冷静的旁观者,他说:
“朋友,喂,是谁放走了你的气?连带放走了我的血!要不要报仇?起来,我们应该站在同一战线上!”
那具温和的尸体,脸向着门,默默地,似乎无意于发言。
风雨继续在叫嚣。
第05章 凌乱的一切
他把那扇保险箱门碰得开炮那样响,事实上是一点儿反响都没有。这使他意识到像这样的雨夜决不可能再有什么好事之徒竟会闯进这地方来。暂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