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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要去看一下地形,好规划图纸。”谭翠翠自然地答到。
“我陪你一块去吧。”张一一握了握谭翠翠的手,说道。
张一一和谭翠翠没有回家,事实上她们也已经无家可归。她们在镇上的旅馆住着,听人说镇上正在征地,因为住户不肯搬迁,闹得很厉害。镇政府的官员三番五次地去劝说,都没有人理会。
“呵……房地产公司给政府一个价格,政府出面征地,尽量压低价格,中间的差价就中饱私囊,百姓一般秉承民不与官斗,看到政府出面,通常就肯了。房地产公司乐得不用自己得罪人,多花些钱也无所谓,本来这是业内的潜规则。但是这次政府实在是太黑了,补偿金不说地钱,连地面建筑的
钱都不够,所以那一带的住户都不肯搬。”谭翠翠从街上逛了一圈,回到旅馆,对还在上网看电影的张一一说道。
“我家的情况怎么样?”张一一皱了皱眉,说道。前世,妈妈在一片废墟的房屋上哭天抢地,被比土匪还蛮横的警察强行拖走,那时候,她恨自己无能。因此一心想考公务员,只希望从此可以做“猫”,而不必做“老鼠”。即便是已经淡然了的她,想起了这一切,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
“你家还好。当初将你留下的域名卖给了唐伯伯,赚了一笔钱。去年地价高的时候,又把钢筋店那一大块地给卖了,现在一家人已经搬到了省会去,你弟弟在那里上大学,学医。”谭翠翠微微笑道,“只是我家就没那么好运了,为了帮我哥哥‘保外就医’,已是花了半幅身家,现在再遇到这事,我听说,我亲爱的妈妈正在和人对峙呢,你说,我们去看热闹可好?”
张一一看着谭翠翠的笑容,明明是那样灿烂,语气中甚至带着些幸灾乐祸,但是她却听出了里面泣血的伤痛。她明明是那么在乎亲人,那么在乎母爱的,现在却用这种报复的语气在说话。
张一一陪着谭翠翠到了谭家,还是那熟悉的建筑,还是那熟悉的小路。甚至,屋后的那个简易木棚,谭翠翠曾经的房间都还是一模一样。谭翠翠站在不远处,冷笑着看着已经苍老得判若两人的谭妈妈正拿着一把扫把,高声喊道:“你们这些没天理的,不赔到我满意我就是不搬!”
穿着西装的镇长显然被谭妈妈的泼辣惹怒了,事实上,他对于谭妈妈这样的钉子户也颇为头痛,心中也有些心虚,只是千万不能弱了气势,否则后面的工作就更难做了,于是大声恐吓道:“你不搬我就让人开钩机来,推到它,看你搬不搬!”
谭妈妈偏也不怕,冷笑道:“镇长大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敢推,我就敢拿着汽油去烧镇政府,你会怕过我!”
“你这个刁民!”镇长被谭妈妈的气焰给惹怒了,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谭妈妈立刻逮住了他的语病,笑道:“我只听说国民党叫老百姓做刁民,什么时候□也叫老百姓做刁民了?”
周围围观的群众听到谭妈妈的话都是一阵哄笑,也有附近要拆迁不肯搬的笑道:“你们常说为人民服务,我看是为人民币服务!”
一句话,说得镇长讪讪地走了。张一一也听得啼笑皆非,暗自摇头,这样骂,口里是顺畅了,只是镇长哪里肯这样罢休,只怕后头还有更狠的事呢!
果然,没过多少天,镇上派出所就带了人到谭家捉着了谭震。本来是保外就医,如今生龙活虎的,病也该好了,自然该回牢
里呆着。本来保外就医这种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犯人的家属使了钱,弄了个证明,说犯人病重,监外服刑的,谁又是真的有病?谭家为了弄谭震出来,可是求爷爷告姥姥,且费了不少钱的,如今又送了进去,正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谭家无法,只能认了栽,又求到镇长门口,求他把谭震放出来,宁愿搬走,只是这回,镇长却不见他们了。
谭翠翠作为公司的代表之一,到了镇长办公室。
“镇上那块地,真是辛苦镇长了。我们公司的第一批资金已经落实了,只等地拿下来,就立刻开工。”谭翠翠说着,将一个信封推到了镇长面前。
镇长一边冠冕堂皇地着说:“都是为了加快地方建设。”一边笑纳了谭翠翠送来的东西,又说道:“现在最大的钉子户已经拿下了,其他的都不成气候。那个谭家的倒是少见的泼辣,嘴上更是不饶人,不怕你见笑,我都怕了她。
谭翠翠笑了笑,说道:“我知道。”谁还能比她更清楚?
两人又再商议了一些细节,谭翠翠才带着满意的笑容走了出来。这一次,再不能把谭震放出来了,不仅不能,还要把他往死里整!
“翠翠?”找到镇政府的谭妈妈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谭翠翠一怔,没有回答,目不斜视地向门口走去。谭妈妈愣了一下,凝视着谭翠翠的背影,已经将近十年没见了,眼前的人和当年稚嫩的少女也截然不同,只是她仍有一种直觉,这就是她的女儿!因此,也忘了再去找镇长,而是冲了出去,想要拉住谭翠翠,可是等她出了门,谭翠翠却早已不见了。
谭翠翠躲在一条巷子的拐弯处,嘴角含着一丝冷笑,曾经的那个谭翠翠早就死了!早就死在了那场烈火中!
70
70、了结恩怨 。。。
谭爸爸拎着两条烟、两瓶酒,步履蹒跚地走在路上,多年来,女儿杳无音讯、生死不知,儿子身陷牢狱,如今唯一的安身立命之所也要被夺去,他终于被无情的命运压迫得直不起腰来,曾经,他也是那样意气风发的,做着小镇人眼红的钢筋生意,如今,却成了即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老了之后呢?他看了不远处躺在路边的流浪汉,会是那样吗?他惨然一笑,竟觉得生命的一切都那么可笑。
他刚刚去了镇长家,想求求情,却吃了闭门羹,镇长用鼻孔冲着他,不屑地说了一句:“你不配和我说话!”那样的蛮横、那样的粗暴。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我们的父母官!若是还年轻,他必定不会轻易罢休、必定会顶撞回去,大不了再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只是现在,他已经没有这样的勇气了。
在这之前,他还请了房管所的陈所长吃饭。酒桌上,陈所长拍着胸脯说一切包在他身上,势必会给他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可是,真正等到推土机来了,陈所长却再也没有露面,送出去的钱也没有还回来。他能怎么样呢?告他吗?呵呵,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头来,只怕是自己去牢里和儿子做伴。这就是这个现实的世界啊,从来只有弱肉强食。
他又想到了原来同在镇上开钢筋店的张家,同样失了女儿,却早早地脱身了,去了省城,儿子读了研究生,将来会是一个医生。只是自己家,究竟为什么会落到如此田地呢?他摇着头,使劲地想,终于想起了那个夏天的那场意外。如果没有那件事,自己的儿子如今也该结婚生子了,女儿也大学毕业了……究竟为什么会发生那件事呢?是从自己过于忙碌忽视了那个孩子,还是从对那个孩子所受的痛苦无动于衷开始呢?他想不明白……事隔多年,他甚至已经想不起女儿的长相,所以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那熊熊的火焰,一直映在他的心中,一直煎熬着他,令他彻夜难眠。
轰隆隆的推土地的声音惊醒了谭爸爸的沉思,他抬起头一看,心“噗通”地一跳,手中的酒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他的家倒在了尘土中,他的妻子被全副武装的警察拉在一旁,正哭闹着,想要冲过去。没有人管她,事不关己的人路过的时候,甚至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有同情心的,也不过是感叹几句。如今这个世道,正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远处,张一一看着那漫天尘埃,对一旁的谭翠翠说到。
谭翠翠沉默着,直直地看着那佝偻着身子,头发斑白得已经像垂暮的老人,明明他也只是刚知天命的年纪而已,如今却那样饱经沧桑。她的眼睛忽然湿了,心开始痛起来。
张一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不忍,那又何必?本来镇长还待召开一个居民会议,商讨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的,她却以公司的名义向镇长威逼利诱,尤其以那巨额的红包引得镇长立刻拍板,召集了推土机就上,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令四处奔波的谭家夫妻成了笑话。
明明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如今却觉得难过了。谭翠翠笑着,笑自己可怜的心软,眼泪终于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还没有结束呢,好戏还在后头,她这样想着,心却疼得一片片剥落。她报复着她的血亲,同时也在凌迟着自己。
过了一会,一个瘦削的年轻人冲到了那个废墟上,大声喊着:“你们放开我妈妈,放开我妈妈!”
“震震?”谭爸爸喊道,一时愣住了,不明白谭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明明是被押送进牢里了啊?
没等他想明白,谭震已经向谭妈妈扑了过去,疯狂地拉扯着,但是他根本就不是那些警察的对手。警察对付老百姓,从来都是最得力的。谭震一下子就被推到在了地上,谭妈妈一愣,狠狠地咬了拉着她的警察一口,重重地踩了他一脚,趁他吃痛之际,扑到在了谭震身上。
“震震,你怎么样?”谭妈妈心疼地看着手掌擦出血丝的谭震。
“妈妈,妈妈,我们的家没了……”谭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多年的牢狱之灾把他的性格压抑得既狂暴又脆弱。谭妈妈搂着他,哭成了一团。
“报应啊……报应啊……”谭妈妈一边哭着,一边呢喃。旁边的警察却没有给她哭泣的机会,害怕她扰乱现场秩序,正准备把她逮了,押到警车里去,带离现场。可是他还没有接触到谭妈妈,却见她突然跳了起来,瞪着周围的人,疯狂地笑道:“我知道是你!是你回来了!这些年来,你一直没有放过我!既然来了,为什么又不出来见我?为什么!难道你就只敢在晚上出来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疯狂地哭喊,仿佛她口中的人就在她面前,那天,她明明就见到她了!这些年来,她烧了所有那个人的相片,尽可能地消除她留下的痕迹,以为这样,就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可以当从来没有过这个人!可是怎么可能呢?那个人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是她的女儿啊!曾经,她也曾把那个孩子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地喂她,她也曾扶着她,看她一步一步地学走路,她也曾为她一点点的长大而欣喜……
终究是什么时候,她把一切都淡忘了,只会大声呵斥她,无情地鞭打她,眼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下深渊呢?
“妈妈,我诅咒你,诅咒你一辈子做噩梦,梦见你的女儿就这样死
在你的面前……”那个孩子浑身是血地凄厉地笑着,一声声泣血的诅咒。
她听见了,是那个孩子,是她在笑……谭妈妈终于忍不住,尖叫一声,向推土机上撞去。
“妈妈!”谭震喊着,想要去拉过妈妈,却被妈妈带倒在地上,推土机的大铲挥了过来,一下子把他甩得老远,鲜血顿时浸满了土地。周围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尖叫起来,就连警察都吓了冷汗淋漓。出人命了!出了这样的事,就连镇长都逃不开了,引咎辞职怕已是最好的结局!回过神来的警察立刻蜂拥而上,抬起头破血流的谭妈妈、浑身是血的谭震,想要送到医院里去。晕倒在地的谭爸爸,已经没人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