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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默生来俊秀,这一年见他年幼孤苦,刘大妈没少来欺压。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几乎是每隔几日,她便来一趟,且手段是越来越尖刻,越来越放肆,从前上下其手也便算了,这一次,竟然还想将他卖到勾栏院去,这叫他怎么忍受。
岑默害怕极了,到底是个孩子,这事让他方寸大乱。
眼见着那个恶魔就要过来,看着她始终洋溢的鬼怪笑意,岑默的心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
如此下去,再坐以待毙以后真没有逃亡的机会,小小岑默犹豫许久,终于快速行动,站了起来。
刘大妈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而后竟以为他心动,居然乐的咯咯的笑了起来。
岑默看着她肥肉纵横的脸,恶心的脸上周的饭都要吐出来。
“岑小哥…年纪轻轻,如若没有个好的营生,恐怕…你的一辈子,都要如此过下去喽…刘大妈见着你好,特地帮你寻摸了一个…你且看着,过不了几年,你便要飞黄腾达,到时候的光景啊…”
刘大妈还沉浸在美好的思绪中,丝毫没有注意岑默陡然变化的情绪。
这些年来所经受的,岑默的心里都一一记挂着,想着有朝一日定然斩尽天下魔头。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刘大妈借帮衬的名义占尽他便宜的丑态。
灰暗的墙,肮脏的手。还和现在一样的假惺惺的嘴脸,那些缠绕着恨意的网将他包围,他在着网中看尽世间百态,尝尽生活疾苦。
再也无法忍受,一直埋藏着的恶意,在此刻倾巢而出。
猛地将她推到,捡起破烂的三条腿的椅子,大力一挥。
刘大妈的眼睛突显惊诧,来不及反应,身上便被狠狠一砸。突然的疼痛让她清醒,这时愤怒交织缠绕,她大喊:“你个小崽子…”
说罢,便要爬起来。
岑默见状,冷笑一声。怎肯再给她机会。
再次的一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
这次直击命脉,椅子变为凶器,直落在刘大妈的头上。瞬间一个血窟窿。
刘大妈钝痛,已然失了知觉。
岑默一不做而不休,干脆绝了后患。
“老不休的…你命丧于我手,祝你此生无忧。”
说了这么耐人寻味的一句,岑默转身离开。
在外寻了把铁锹,在屋里撅了一个大坑,因为刘氏过重,岑默的力气不足以将她运到外面,故而选择了这么个折中的方式。
大坑撅好,岑默不知哪来的力气,瘦胳膊瘦腿儿的,竟然也将刘氏推到了大坑之中。
也不管那人还是否有生机,土从哪儿来,又归到哪儿去。就这么地,将那刘氏埋了个干净。
少年岑默将现场收拾了一下,虽说很累,只想睡觉,可这地方,他是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的,故而放弃休息的念头,转而带了家中唯一剩余的干馍径自离开。
第十六章破爱琴—岑默、斯琴(二)
这么离开,他并不知道去哪儿。
这个地方并不属于他,他站在街头,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有晃眼的阳光,茫然的不知前路。
这是他人生的分叉口,是他心心念念的自由,可到了这一刻,他却胆怯了。
…
“再遇到斯琴,你很开心吧?”
苏霁瑶打量着岑默坚毅的侧脸,开口问道。
经过多年的历练,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小少年,脸色变黑了,轮廓变坚毅了。唯一不变的还是他的眼神,孤独且沧桑。
“我那时候只顾着自己了,哪里能想的了那么多。再遇到她,那也过去许久了,久到连我都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岑默无奈的笑笑,看着斯琴沉睡的脸,他又说:“与她相遇是我这辈子最为开心的事。即便是现在,她不能笑不能哭,我也觉得开心。因为…她不可以做的事,我却可以,我可以冲她笑,也可以面对着她哭。许多人艰辛一世也没能找到这样的人,而我找到了,也得到了,何尝不是幸运的。”
苏霁瑶看着岑默苦涩的脸,心头压抑不堪。
“可是你却…”
“我却杀戮深重,沾满鲜血。”
岑默笑着打断苏霁瑶,有些怅然又有些迷茫,但更多的事深深的恨意。
“即便我杀尽天下人,也不能补偿他们对斯琴还有我的伤害。”
顿了顿,他又说:“你怎么能知道呢?她被赶出家门,受尽屈辱,只为换我一个安生。可那些人脸这般卑微的愿望也不愿意满足,害了我的人,伤了我的身,他们还坐拥天下,我如何能忍。”
“所以你便报复一切对你不敬的人?”苏霁瑶反问他。
岑默顿,双手捏成一个拳,缓缓说道:“这个世界给予我的深重灾难,我都一一化解了。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苏霁瑶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手指轻轻敲打着那水晶棺木。
时间仿若静止了般,岑默的沉默,苏霁瑶的考量。暗室的一切愁绪一直笼罩不散。
终于,还是苏霁瑶先说一句:“接下来,我自己看了。”
“好…”
岑默沙哑的一个字又将苏霁瑶带回到那个深重罪孽的年代。
这时的场景已经聚焦在斯琴家——赵府。
这是一个忙碌的时候,赵府公开招人,壮硕小哥,年轻姑娘,都是些贫苦人家的孩子。各自准备了一口好说辞,准备在赵府这小天地大干一场。
谁人不知,赵府是承了天命的。
入了赵府,便是丫头,也是极好的恩泽。
众人争先恐后,挤破了门槛。
岑默随着人流被挤了进去,什么也不知道,便被安在一管事儿的手下一番问询。无非是家住哪里?籍贯如何这类子问题。
岑默能怎么答?问他父母,没有。问他家人,不知。
局促的捏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弄。
那管事还就看中了他的憨,还有他一无所有的家境。因为没有家人,就意味着少些麻烦…省的将来有个什么事情还得出赡养费。
老家伙考虑周到,岑默便真被招了进来。
从此,他的生活再不复过往,那些看不见的阴云已经开始慢慢汇集在他的头顶。
…
“岑默,府里进了一些蔬果,你且去摆了给各院儿里送去…记得不要入了院子,请护卫唤院儿里的大丫鬟出来便是…免得挑了你的毛病。”
少年岑默抱着一大盆子当季水果,艰难的将它投到水缸里,摆弄许久,又一颗颗的装点好。
听了那人的教诲,只是不住的点头,连一丝的笑意也没有。
说到底,他在这院子里的生活还算好过,投了管事儿的眼,便处处给些照料,旁人兴许还受些责罚,他倒得了不少提点,免去了不受责难。
对此,他本人虽说不甚感激,却也不会表达,再加上没什么钱打点,总觉得低人一等。按理说他是不懂这深宅大院里的这些规矩的,但身边的一些新人处处挤兑,个个手头颇松,他也不傻,便也明白了些许。
今儿个天热,岑默第一家送达的便是大夫人院儿里,等到的那会儿,身上已经可以感受到汗意。
大夫人这里倒没什么,除了大姑娘的冷脸岑默觉得很丑以外,别的都还可以接受。
到了二夫人这里,他便不太好过了。
大夫人虽说是府里的当家主母,但是真正掌权的还是二夫人,岑默来的时候二夫人刚好外出回来,数着剩余的果盘儿,二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岑默自然是不知道这当中的道道的,故而在二夫人问话的时候,什么都答不上来。
二夫人一怒,就要让小厮上来打他。
岑默始料未及,又不得求助,只得默默的跪下。
这么些年忍辱负重早就深入他的骨髓,落在身上的伤早已习惯,落在心里的痛早已麻木,这个世界,他孤独一人,一人孤独。
“呦,二夫人…光天化日的,这是闹哪出啊?”
斯琴一袭水蓝色广绣流仙,像是翩翩的蝴蝶飘然而至。声音如同空谷黄鹂,清澈而干净。
岑默落在尘埃,悄悄的看她。心中的震惊像是砰砰的炮仗,炸的耳朵嗡嗡一片,脑中一片空白。
斯琴像是没有看见他,那眼神轻飘飘的略过他,直直落在二夫人的身上。
二夫人瞥了斯琴一眼,翘着白嫩的手点点岑默的额头,说道:“大小姐这么热心,我可是第一次见啊,莫不是看着这小哥俊俏,想收了自己院儿里?”
“呀,二夫人真是深得我心,那便好了,有您做主赏赐,那倒省的我去和爹爹求了…如此甚好甚好…”
斯琴与二夫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偏偏在外人看来母女情深。
岑默低头冷笑,对这个世界再无半点信念。
二夫人久浸深宅,如何能中这小丫头的道,头顶的烈日晒得她心烦,这时也懒得因为这事闹,也罢,就此摆了摆手,算作应答。
斯琴乐的高兴,递给岑默一个眼神。
岑默起身,冲二夫人深深鞠了一躬。
二夫人眼风如刀,看了他一眼,扭扭腰,小步的走了。
这时,只留斯琴和岑默。
“为什么我每次见你你如此狼狈呢?”斯琴打趣的看着岑默,开口道。
岑默虽能感受到她的善意,可是面上依旧红红的,颇为不好意思的看她,低了头。
“你之前在哪个院子来着?”
“我在王管事手下打打杂,还没入得了院子。”
斯琴点点头,“哦”了一声。
想了想,她又问:“那啥,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吧”
岑默顿,默默的将袖子往紧捏了捏。
“许是无碍了吧…”他答得模棱两可,斯琴看他神色,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没有再问下去。
到了斯琴的院子,岑默手足无措。
斯琴唤了自己的丫鬟,吩咐下去,让她把岑默没有分发完的果盘挨个分发完。并要求她去和王管事报告下岑默的事情。
这么来,这事也就定了。
岑默正式成为斯琴院儿里的小厮。
斯琴这里没什么规矩,她这人懒,每日一觉睡到晌午。平日里有些什么新鲜的,也会做主赏赐给各下人。
所以来她这里的一段时间,岑默倒是长胖了些。看着也没有那么单薄了。
岑默一向早起,手脚也勤快,每日醒来,先将院子扫了,把花也浇了。
待到斯琴醒来,世界一片清净。
她还感慨:“有默如此,一生足矣。”
说的岑默脸红一片,活干的更起劲了。
一转眼,夏季已过冬季又来。
这年的雪来的格外的早,天儿也格外的冷。初雪那天,斯琴破天荒的早起。岑默却一反常态,并未早早起来打扫院子。
斯琴觉得不对,便亲自去找。
哪知她刚到门口,岑默便推门出来了。手里还不知拿了什么。
斯琴问他,他又不答。
无奈,斯琴只得去抢。
这半年,岑默又长了个头,斯琴比他低上不少,如此抢夺,颇为困难。
岑默躲闪,不欲给她,她却不依不饶,如此闹来闹去,竟跑到了雪地里。
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只有她二人,岑默不知哪里来的胆气。将那物什揣到怀中,低头抓了一把雪就冲斯琴扔去。
斯琴躲闪不及,就已中招。
“嘿…岑默,长本事了嘿…”
斯琴笑,弯腰,拾雪,动作一气呵成。
岑默身上落了一身的雪,但是他的心却在这寒冷的温度中格外的温暖。
雪球团团,一个接着一个。二人在这冰冷的空气中笑的欢畅。敛去几多烦忧,人世之中能有几个如此忘我的时刻?至少在岑默的一生中是从未有过的。
大雪还在纷纷落下,如同飘飞的柳絮。
斯琴捡起一个雪球,向岑默一砸。
“噗…”
斯琴笑呆了,笑傻了,笑的连腰都弯了。
那雪球落在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