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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出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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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笑声,嘻闹声和嘈杂欢娱的嗡嗡声。

在头一两轮比赛进行过程中,邦德——衣冠楚楚,戴着礼帽——一直在老百姓聚集的看台上游来荡去,似乎他极不情愿回到自己应该去的贵宾席上。他的贵宾席入场券(M 为他弄到的)就别在大衣的翻领上。

他甚至在老百姓聚集的看台上观看了皇亲国戚入席的场面,当天来的是女王和菲利普亲王——像往常一样,女王夫妇是按照传统乘坐敞蓬马车从场内的赛道上入场的。身穿号衣的车夫和身披彩装的马匹构成了一幅色彩亮丽的画面,他们的入场使场内的气氛达到了高潮——入场式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纪的一次盛典。

其实邦德入场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寻找安东·默里克在大看台——别名塔特赛尔时装公司大看台——上的包厢(这是M 通过众多内线之一探听到的)。默里克的包厢在第二层,从左往右数第三个即是。

他身子靠在栏杆上,用特别装备处提供的望远镜浏览了一遍成阶梯形排列的包厢——望远镜是超大功率的,是巴克罗姆公司为情报局专门制造的,采用的是蔡司镜头。默里克的包厢是空的,可是有迹象表明,包厢的主人很快就会到场。在金杯大赛正式开赛之前,邦德情不自禁总是往遛马场那边看;在开赛之前,他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总是想在任务对象的赛马身上赌它一注。安东·默里克博士的参与看来没有什么获胜的希望,这一点是明摆着的,从公布的输赢比例上即可看出来。

最有希望获得金杯的是女王的马,尤其是因为,今天的骑手是莱斯特·皮戈特;而这匹马的输赢比例是4 比5 。其他参赛的马都是久经沙场的4 岁马,其中大部分都有过非常好的记录。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佛朗西斯的赛马“福来”,德斯蒙德的两匹赛马“得来特”和“索福三得”,人们在这些赛马身上下的赌注最多。其他参赛的马看来只不过是捧场来的。说到墨客邸庄园主人的赛马“中国蓝”——它的父亲是一匹叫作“蓝光”的马,母亲是一匹叫作“吉赛姑娘”的马——看来无缘和上述赛马相匹敌。邦德手头的记录显示,它在前三场比赛中只有一次进入名次,记录是0…3…0 。

这匹赛马的输赢比例非常悬殊,公布的比例是25  比1 。邦德脸上掠过一阵苦笑,因为他心里清楚,M 如果知道他用公款赌赛马,一定会火冒三丈。

他心里想道,如果哪位人士想用公款赌赛马,就应该玩得潇洒一些才对。邦德心里琢磨着这些念头的时候,脚步已经向一处标着“诚实之音服务台”的卖彩票的窗口走去。他掏出110 英镑赌“中国蓝”获奖。110 英镑或许是个不起眼的小数目,但是,对于卖彩票的工作人员来说,即使在这匹马身上投入5 英镑,也是很难让人理解的。

“诚实之音”服务员咧开嘴笑着问邦德:“你是不是嫌兜里的钱烧包了,哥们儿?”

“我赌110 镑赢。”邦德丝毫没有动摇。

“好吧好吧,反正你心里有底,先生。可是依我看,你准是钱多得有点烧包,要不就是你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内部消息。”“诚实之音”服务员收了钱之后交给邦德一张票据,凭着这张票据,如果“中国蓝”——出于某种偶然因素——真的获胜,赌场应该向邦德支付大约2500  英镑:因为赌博需要交8 %的税——所以邦德交钱的时候多付了10  英镑。

邦德回到贵宾席以后,立即感到这里的气氛压抑,有如一块低垂的乌云悬浮在自己头顶。他不喜欢这种观看比赛的气氛。尽管他喜欢女性,这里女人太多,也使他感到压抑。而且她们无论是年老的还是年轻的,都穿戴入时,头上还戴着稀奇古怪的各色帽子。他心里纳闷,看比赛用得着这些吗?

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到这里来纯属为了换一换空气,当天的温度确实非常宜人,天空一碧如洗。另外一些人呢,纯属是为了显摆,是为了吸引那些喜欢采集花边新闻的专栏作家的注意,所以她们都戴着争奇斗艳的头饰。

或许这是一种成熟的消遣方式。想到这些他就感到压抑。为了排遣这种压抑,他走到大酒吧那里,吃掉了两份鲑鱼三明治,喝掉了一小瓶多姆·勃力农牌香槟酒。

按照M 本人的指示,邦德没有携带武器进入贵宾席——他的勃郎宁手枪安安静静地放在汽车里。为了应付万一,他随身携带着笔形报警装置和登喜路牌打火机的复制品——登喜路先生如果知道有人利用他的牌子安装危险的装置,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邦德在贵宾席里闲逛了一会儿,最后在围绕遛马场的大树下的阴凉处找了个座位坐下了。他的兜里还揣着M 给他的另外一个通行证——一个伪造得和真品并无二致的通行证,他可以凭证进入遛马场,轻易接近目标人物。没过多久,参赛的马匹穿过远处的围栏开始进入赛场了。邦德专注地观看着,他很快就认出了“中国蓝”。

无论按照什么标准来衡量,这匹马看上去都不成比例。它身上的毛色没有任何光泽,这使它的形象黯然失色,而且使它显得十分怪诞——它给人的印象是,在这样温暖宜人的一个下午,如果真的想让它跑得比小跑快一点,骑在它身上的不应该是个驭手,而应该是一包炸药。邦德进一步仔细观看这个牲口,仍然觉得它是一匹不成比例的马。这并不是说好马不能有个赖形象,人们预料之外的事情过去也时有发生。邦德看着马夫牵着它兜圈子的时候,突然本能地感觉到——在他的特殊生涯中,这种本能的反应往往能够使他死里逃生——他一定能够赢回自己的钱。“中国蓝”身上具备着俗人所无法参透的某种特性。

那么怎么赢呢?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这些年,在赛道上作弊的事情在英国已经不多见了。可以肯定的是,安东·默里克不会倚仗兴奋剂和偷梁换柱等手法,因为,如今反对使用牲口在阿斯考特组织金杯赛的势力相当强大。可是,邦德从心底里感觉到,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中国蓝”将获胜。

突然,邦德感到自己脖梗子上的头发根一阵发麻,使他顿生疑窦。他看见一男二女向“中国蓝”走去——驯马师转向他们,把帽子摘下来捧在手上,脸上挂着毕恭毕敬的微笑迎接他们。邦德终于第一次亲眼看到了安东·默里克博士。

邦德离开座位,尽量向遛马场的入口处靠拢。

这男的毫无疑问是安东·默里克;这张脸和他在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照片没有披露的是,这张像斗犬一样的脸的上部竟然还有一头浓密的朝后梳拢的白发。这一点使邦德惊奇不已,后来他才想起来,他看过的照片是从前额部分剪裁掉的。另外,任何一张固化的照片都不能反映出人的步态和风度。

墨客邸庄园的主人看起来只有1 米50  高,而且根本不像邦德所想象的具有苏格兰酋长的风度。他行走如风,一拱一拱地前进。他的动作——包括双手、头部、手指和脖子的动作——又快又机械。简而言之,墨客邸庄园的主人安东·默里克博士所有的动作看起来都像是在模仿一只翅膀被抽了筋的鸟。

然而,他内在的特性和他对驯马师说话时居高临下的态度,弥补了他身体上所有的缺陷。即使从很远的距离观看,人们也会敏锐地感觉到,此人的威严几乎完全掩盖了他身体上的缺陷和脾性上的怪诞。邦德心想,这是个天生的领袖人物;这种人日后即或不是人杰,也会成为十恶不赦的魔头。天生的领袖人物总是在少年时代便脱颍而出,并且在小小年纪便确定了自己的道路,不是走向善的巅峰,便是走向恶的极限。

跟随默里克的两位女士打扮得引人注目。邦德甚至觉得,她们打扮得过于招摇和惹眼,只是服装的颜色还不够艳丽。她们都穿着鸡心领的上装和长过膝盖的针织的裙子,每人还套着一件小马甲。

两人中看起来年长的——显然她是马利… 简·马斯金——穿着一套水兵服,衣服上的明线是显眼的白色。她头上还戴着一顶白色的窄边礼帽。

被保护人拉文德·皮科克个头高挑,身材苗条,看起来正如照片上的她一样美艳动人。她全套服装都是白色,衣服上的明线是深蓝色,头戴一顶白色的帽子。邦德猜测,说不定她们穿戴的都是默里克的罗斯兰时装公司最新的设计。

年轻的姑娘正在开心地大笑着,同时把身子转向了默里克,这时她穿的小马甲张开了,不适时地透出衣服下面那高耸的胸部,一对与她的身材适成比例的乳房。

这种场景总是令人心醉神迷的,邦德终于认识到M 为什么说墨客邸庄园的东家对她的家教极其严格。拉文德·皮科克看起来是个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动作敏捷的姑娘。邦德这双老道的眼睛看得出来,她身上同样具备着年轻女性那种对异性的渴求,并且总是试图挣脱家庭的羁绊。如果允许她放任自流,不出两个月,拉文德·皮科克准会使无数的男人生出万种割舍不断的情缘,甚至会——在整个苏格兰和英格兰上流社会——搅乱几多美满的婚姻。

邦德眯起双眼,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这位姑娘。她仍然在兴高采烈地说着话,并且不时地瞟一眼默里克,好像她每一次看这位东家,目光里总会透露出一种畏惧。

但是,邦德现在还没有心思顾及这些,他需要知道的是其他的东西,是一种能够帮助他按计划直接打进墨客邸庄园的主人最核心的圈子的关键的东西,也是M 和他一起精心策划这次行动时向他详详细细介绍过的东西。

他终于看到了他寻找的东西,他确信这正是他寻找的东西。一套明晰可辨的,有三大圈珍珠的项链环绕着拉文德的脖子。当然啦,从围绕遛马场的树木投下的树荫里,而且从这么远的距离以外观看,人们不可能分辨出这一套项链的真伪。可是,毫无疑问人们会认为它是真的。真品确实存在——那是一套串在三条短线上的,按照大小依次排列的,价值50  万英镑的摩尔真珍珠项链。整个项链是由脖子后边的一个雕花的连接盒和安全链连成圈的。

拉文德年满21  周岁以前,这套项链一直在委托人手里保存着。最初,这套项链是她父亲作为结婚礼物送给她母亲的。她父母在世的时候,这套项链常年保存在一家银行的金库里。

拉文德却违背安东·默里克的意愿——按照M 的说法——打破了清规戒律,并且尽可能在各种各样的场合都戴着它。在M 与世隔绝的办公室里,邦德曾经自言自语地大声念叨过,墨客邸庄园的东家是否真的能够容忍这套项链被带到公共场合。

对于他这样的有钱人来说,破费点钱财,找人仿制一套替代品,应该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但是M 把他这种想法斥之为小人之见。

因为,众所周知,皮科克的这套项链是专门在公开场合亮相时戴的。所以,几乎可以肯定,今天下午拉文德脖子上佩戴的项链是真品。

邦德认为,世界上也只有拉文德的脖子配得上这套项链。如果当初他头一次看见这姑娘的照片时曾经心旌飘摇过,那么,现在的他已经为这套项链而倾倒了。这时默里克已经转过身子,开始与两位女士交谈,驯马师向驭手走去,好像是在作赛前的最后叮嘱。远处的“中国蓝”一如既往显得非常温顺:像孩子们骑的摇摇马一样精神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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