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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也有可能是自己疑心过度,但这种关系到无数人生死存亡的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最后一段逃亡的旅程中,丹西将自己的平蛮方略进行了无数遍的检讨和重构,站在戈勃特的立场去思索破解猛虎军团北线防御体系的办法。
那段惊险刺激,多次命悬一线的逃亡经历告诉丹西,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任何一种可能性,无论多么微小,都不能轻易忽视。
这是一种自我挑战的解谜游戏!
为了解开谜团,丹西不仅无数次地用狼牙棒在地上描画地形图、对阵图,甚至还将敌我两方首领,所有万人队以上将领的名字悉数列出,以探求其中是否存在著某种关联。
终于,当希莱茨基这个曾经让猛虎军团血流成河的名字再度映入眼帘的时候,丹西定住了……
回到破蛮冈的当天,丹西即向纽卡尔发去紧急密报,告之蛮族可能自水道于亮月平原登陆并偷袭闪北郡领地的消息,要求纽卡尔暂停其他一切活动,全力进行备战工作。
此外,丹西还命令闪南郡军事总长旺热紧急抽调两万地方守备部队支援闪北郡防卫。同时,完成援助圣瓦尔尼任务后回国修整的孔狄及其手下两千“尖犀骑士”,也火速驰援——这些军队已经是丹西所能抽调兵力的极限了。
收到密报后,纽卡尔吓得六神无主。他立刻将闪北郡原有的,分布各处防卫的五千正规军全部调往泪河沿岸防守。
此外,他还徵集将近两万渔民、农夫和牧人入伍,组成一支杂七杂八的民兵队伍开赴前线。这些部队加上调来的援军,达到了四万八千人左右,与季尔登和希莱茨基的部队大致相仿。
可要论及战力,只有孔狄手下的骑队以及驻防正规军,共七千人可堪一战。其他人,若是在陆地上遇到季尔登率领的沃萨精锐骑兵,基本上不堪对方的抹剑一挥。
但幸运的是,这次双方是在水上相会。
纽卡尔不通军事,闪北郡军事总长尤里奇又被丹西带去破蛮冈迎敌。他急得上窜下跳,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两万五千人乾巴巴地守在岸边,不知道可怕的蛮族大军何时到来。
连他族首领都不知道这次军事行动,丹西更无法弄清楚了,他只能按自己的猜想告诉纽卡尔,规模在三万至十万之间,时间不定。
亮月平原上,泪河岸边军营里的混乱和茫然,直到旺热和孔狄于三日前赶到时方才结束。纽卡尔也才得以舒一口气,将烫手的军事指挥权拱手送出去,自己专心去搞后勤内政。
纽卡尔老哥连河防的基本工作都没有做,竟然不派人巡航河道,只坐在岸边乾等,这项工作直到两日前才在旺热的组织下进行。
不过,人有所长,纽卡尔总督也不完全是酒囊饭袋,他搜集了几十艘战舰,将两百多条渔船改装成战舰,并组织工匠连夜造出上百架投石机,战斗武器、军需物资也一应俱全,保证了旺热和孔狄主持战局时,后方无忧,能够大展拳脚。
这次两军于河中相逢,其实也是一场遭遇战。
旺热和孔狄的部下连夜赶路,刚刚抵达,需要扎寨修整,但由于纽卡尔前些日子坐在岸边等待,并不瞭解敌军动向,故而两人决定亲率舰队出航,视察战场情况,以便制定应敌之策。
虽然同为骑将,季尔登这只旱鸭子的水性比起孔狄来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作为猛虎军团十九位创业角斗士之一,孔狄曾登陆鲨鱼岛血战、在南大洋掌舵、于累斯顿河巡航,水性不说超卓,却也有相当的水准。
随同两人行动的有,原驻防闪北郡正规军五千人、闪北郡熟悉水性的民军三千人。八千人的水军,分乘十五艘战舰、十艘渔船改装战舰,沿河而上。
这支巡航队本来准备巡航一天,于傍晚时返航。谁知道就在舰队准备掉头回去的时候,发现了远处开来的游牧联军舰队。
不期而遇,双方都是大惊失色,各自准备应战。
从兵力和船只数目上说,游牧联军舰队远远超过对手,都是对方的五倍有余。即使是联军中九千闪特降军的水性,也不逊于对方的八千人。
从指挥官的角度看,希莱茨基和旺热这两位闪特籍将领,对水战都不陌生,在对泪河水情的熟悉程度上,希莱茨基还要胜上一筹。从战场位置上说,游牧联军舰队是逆风顺流,更加占优。
不过,旺热和孔狄的舰队也并非全无机会,他们至少掌握著两项优势。
其一,旺热和孔狄指挥的悉数为战舰,而对方除了希莱茨基与季尔登共乘的旗舰外,都是运兵船。
秘密行动讲求快捷迅速,在有限的时间里载运量更大、速度更快的运兵船远比战舰合适。当然,如果敌人觉察自己的动向并有所准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其二,为了操持桨舵,九千闪特降卒被分散到百余条船上,每船不到百人,而船上其他的沃萨人对水战可以说完全外行。
这些晕了三天船,呕吐拉稀、脸色寡白的战士,原本是非常勇猛的,可到这时,战斗力还能保持几分,实在令人生疑。
“将军不必惊慌。”希莱茨基一边用旗语指挥船只行进,一面给季尔登解释道:“我船多、敌船少,我船大、敌船小,我兵众、敌兵寡,只要能靠上去登船相战,我军就有胜出的机会。”
“奶奶的,不是说闪北郡几乎不设防吗?!”季尔登狠狠啐一口浓痰:“我对水战一窍不通,全由你指挥,我做你的马前卒!”
拔出闪亮的马刀,季尔登轻身一纵,跃上旗舰的舰首。见过无数战阵厮杀,经历无数凶险场面的勇将季尔登,知道自己的能力,也非常清楚自己在这场水战中的地位。唯一不妥的是,他仍习惯性地用上了骑战术语“马前卒”。
“敌军多而弱,我军少而强。”旺热双手负胸,遥望远方。
“敌舰大而脆,我舰小而坚。”孔狄拔剑在手。
“敌舰笨重,我舰灵活。”旺热继续眺望。
“敌人缺乏远战利器,我方物资一应俱全。”孔狄继续接口。
两位指挥官不由得相视大笑,对于即将到来的胜利充满了信心。
“希莱茨基定然用挤压战术。”孔狄冷笑道:“让我去逗弄逗弄他们,看看他手下的那群认贼作父的狗崽子,有没有能力执行那么精巧的战术!”
“一切保重。”旺热拍拍战友的肩膀。
“放心吧!”
说话间,孔狄如燕子般飞身而跃,横空丈许,跳上了另一艘战舰。
泪河南北两端河面上,号角震天,令旗翻飞,呼喊连连。两支突然遭遇的舰队,都在利用交锋前的短短时间,进行最后的战前调整。
如血的残阳,将万物罩上一层红晕。
著名的泪河水战终于在黄昏时拉开序幕……
游牧联军的舰队,每排三船,成三列向下游扑去。除了每列间必须留出的间隙外,这支舰队将整个泪河水面完全挤满。
这是水战中常用的挤压战术。当本方人数、船数多于对手时,可以通过挤占河面的方式向前挺进,逼迫对手进行比拚人力的接舷战。
同时,这种布置,也可以大大压缩对方舰只灵活调度和变向运转的空间。
闪北郡正规军与民军组成的混合舰队,则在河心排布成一列,鱼贯溯流而上。看样子,是准备进行尖刀式中心突破。
不过,在这把尖刀的前端,是孔狄率领的两艘战舰,与身后的舰队远远拉开一段距离。
这两艘先锋舰,是整支舰队里最好的两艘战舰,上面伫立的,也是具有丰富水上经验的老水兵。舰船上,赤著臂膀的舵手高频率地挥动著橹桨,长长的船桨整齐划一地在水面快速地起、落,起、落。
孔狄立在船首,伸剑前指。先锋舰钢硬的船首撞角顺著利剑所指的方向,在泪河中乘风破浪!虽然是逆流,但舵手的划动整齐有力,比顺流而下的敌舰还要更快!
看上去,从北往南的百余艘船黑压压地冲下来,如泰山压顶。
迎面撞上去的这两艘先锋舰恍如巨石下的沙砾,显得那么的孤立无助,像随时会被压成齑粉。然而从指挥官到水兵,人人脸上都闪动著坚毅与自信。
沃萨人有福气,首次坐船就遇上水战。他们不知道目前是危险还是安全,也没人告诉他们要如何应对。希莱茨基现在再来教这些人如何水战,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脸上的表情更是千姿百态,有的人兴奋、有的人害怕、有的人什么也顾不得,只在那难受地呕吐。很多人茫然地向左右和身后顾盼,希望从其他人的脸上找到答案,可他们失望了,其他人也在以同样的目光望向他们。
甲板也成为沃萨指挥官个人表演的舞台。
有的人疯狂地挥舞著马刀,大喊“冲啊!”,可是他们忘记了脚底下是船板而非陆地,手下人根本不知道往哪冲、怎么冲。有的人大叫射箭,可是他们对水上的射程根本把握不了,箭枝全都掉进了泪河水面,倒是弄死不少鱼虾。有的人自顾不暇,弯著腰在那里一个劲地吐酸水……
闪特降兵们比那些异族盟友要有经验得多,他们的表情都非常严肃,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遇上了最可怕也最难缠的一类对手。
他们已无暇叫身边的沃萨人冷静下来,更无暇教异族战友如何应对这种水战,因为他们自己必须精力和体力高度集中,才能对付得了前面狡猾而善战的同族敌人。
近了,近了!
两支舰队越驶越近!
终于进入了有效射程!
先锋舰上的投石机首先发难!
拥有投石机的闪北郡舰队,射程优势比对手高出一截。燃著火油的石块在投石手的熟练操作下,开始在敌船上轰然砸落,腾起片片木屑和青烟。两艘先锋舰的投石命中率非常高,即便没有击中敌船,也在船沿激起道道骇人的水花。
沃萨人的哀嚎开始在河面上出现。
运兵船讲求的是运输效率而非战斗效率,所以先锋舰的每一块石头砸下去,都是几个人的伤亡,并带动一片沃萨人恐惧地乱窜。
不过,沃萨人真正凄惨的叫声还在后面。
在先锋舰船首指挥官的怒吼声中,十几排密集的火箭飞空而上,划出道道红线,又浇落在游牧联军舰队兵士们的身上。
虽然先锋舰也遭受到射击,但那是无序而杂乱的,而且先锋舰上的弓弩手,前排都有巨盾手举盾相护。相对的,游牧联军舰队上却乱成一团,哪谈得上配合与掩护,伤亡比率有如天壤之别。
游牧联军舰队开始现出混乱迹象,怕挨砸的、怕挨射的、身上著火的沃萨人到处乱窜,连负责掌舵摇桨的闪特降兵都受到自己人的冲击,一些人被挤落下水、一些人被冲离位置、一些人在践踏下呻吟。
一些船只原本还算规矩的运行路线,变得杂乱无章起来。
随著敌我船只的逐渐驶近,孔狄突然举剑狂挥,厉声怒喝:“掉头!”
先锋舰一侧橹桨以疯狂的速度摇动,一些甲板上的水手跑过去帮助战友用力,以加快速度,另一侧的橹桨则探入水中不动,舵手灵巧而稳重地控制好方向。
孔狄指挥的两艘先锋舰竟然玩出来极高难度的花活,于激烈的战阵前掉头转向!
掉头之后,先锋舰继续按规定速度划行,与身后追扑而来的游牧联军舰队永远保持一定的距离,对方怎么也追不上。
他们保持的距离恰在投石与火箭的射程之内,先锋舰上的这两大远程利器依然毫不留情地往密集著兵员的敌船上倾泻!
骑射闻名的沃萨人,这次也尝到了挨打而很难还手的痛苦滋味。
他们在陆地上称雄,以快马之“骑”拉开与敌人的距离,让对方怎么也追不上;以利箭之“射”,让对方挨打却无法还手。
可今天,闪特人在水上却以同样的技巧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