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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领袖到民族都仇恨满怀的两支大军,总要分出个胜负。
九月八日夜,丹西、安多里尔和贝叶又坐在一起开会。
驻守在破蛮冈的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三人每夜举行密会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有事的时候自然是闭门密议,没事的时候就漫无边际地饮酒聊天、交流心得,或者逗弄丹虎、丹豹玩。
今天显然是有事。门掩得紧紧的,虎子、豹子也被吴平领出去逮萤火虫玩。
“今天真是大丰收,令人震惊的情报一封接着一封。”贝叶翻开随身带来的公文夹。 “我也琢磨出个道道来了,这军国事务最喜欢赶趟儿,要么几天都闲得发慌,要么所有紧急情报都堆到一块,一古脑地冒出来。”丹西伸个懒腰:“贝叶,照老习惯,先说坏消息吧!”
“由于卡丹城议长缔米尔无偿捐赠大笔军费,两盟已经正式宣战。
罗嘉斯外交次长无力扭转局面,已转道海港同盟,继续进行秘密外交活动。“
“两盟半岛上,似乎总有一股神秘势力在跟我们作对。”安多里尔插言道:“领主早年就得罪了不少人,而这些傢伙更是抱成团来跟我们为难。 如今倒好,又跑出一个缔米尔来。”
“那两群奸商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我犯不着为他们的钱袋和性命操心。”丹西冷笑一声:“只要这帮兔崽子别闹得太凶,坏我的战后建设大业就成。”
“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安多里尔说道:“我最担心的却是,那伙来头不明的傢伙,到底居心何在,会不会跟我国发生根本性的利害冲突?”
“是该想点办法了,不然我们在两盟半岛总摆脱不了被动的局面。”
丹西沈吟着,朝贝叶一扬头:“贝叶,还有什么坏消息,一并说出来吧!”
“好的。狄龙连战连捷,布里埃军纷纷倒戈,现在他们正围攻布里埃首都驼峰城,而连切维奇只能死守最后一座孤城。依照这个情形来看,连切维奇的暴政完结已指日可待。”
“狄龙是个能翻大跟头的人,圣瓦尔尼的舞台小,施展不开手脚,布里埃拿到手,他可就有了国土纵深和人力资源基地,腾挪调度的空间更是大增哪!”安多里尔提醒道。
“唉!”丹西歎口气:“意料之中,该完蛋的总归会完蛋。狄龙的问题,不是三拳两脚就能解决得了的,再说咱们就是想管,怕也是鞭长莫及呀!”
“现在开始说好消息吧!”贝叶接着道:“昆达剑斩休兰特、李维将军协助麦戈文家族扫平所拉密全境,西部战事完全结束,出征将士不日凯旋。”
“这个消息谈不上好,只能说半好半坏。”安多里尔嘀咕着。
“嗯,贝叶。”丹西拨着手指头:“致信李维将军——人心叵测,不得不防,从麦特尔手里把该得的酬劳全部拿到手,方能撤军国内。”
“好的。”贝叶点点头:“最后就来说一个真正的好消息。别亚将军连施妙计夺回黑岩城,巴维尔军团长于青衣镇全歼兹波林十余万大军,目前中央郡东岸沦陷区几乎悉数光复。习博卡二世的东岸联军,后勤补给线被完全截断、腹背受敌、箭尽粮绝、人心浮动,南部战场胜利在望。这是席尔瓦和巴维尔两人联名发来的详细战报。”
有些奇怪的是,在座几人似乎对这个好消息并没有多大的喜色,贝叶说话的语调平静、丹西和安多里尔也闷头看战报,没人做什么激动的表示。
“看来跛子和独眼龙这两哥们配合倒是蛮默契的哩!”连看几遍战报后,丹西笑着阖上信卷:“军师大人,你怎么看?”
“虽说仍不能说必胜,但东岸形势已经对我方极为有利,东岸联军如若完蛋,西岸联军已成孤旅,必然自退。大胜可期,确也说得过去。”安多里尔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南部军民独力取胜,对我们可形成了不小的压力哪!”
诚如安多里尔所言,南线的胜利战报,虽然令人振奋,其实也在炙灼着北方指挥总部的神经。
北线一直在与蛮族僵持而无所作为,南线却已经用更少更弱的兵力打败了更多的敌人。
虽然这并不一定能说明什么问题,把各种因素交叉调换一下,战局可能就完全是另一种结果,但闲言碎语的飞流短长,只怕难以避免。
主力大军的战绩反不如杂牌部队和民间义勇军,颇令北方战场的指挥官们面上无光,也有损于自治领军政中央机构的权威。
而且,中央郡军民的斗志豪情和出色战绩,不仅不能否认,还必须得到军政首脑们的衷心尊重与大力颂扬。 当然,以上只是一些很次要的方面,以丹西为首的猛虎自治领军政首脑机构,胸怀不至于狭窄到如此小肚鸡肠的程度,面子、荣名与国家的生死存亡相比,他们深知何者为实、何者为虚,何者重、何者轻。
不过有一点,却绝不能小视。
南部主战场上,中央郡的民众显示出了永不屈服的战斗精神和极其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巨大,可以毁灭敌人,当然也可以毁灭自己。
对于帝王将相而言,这是一把双刃剑,在当前的危急关头,当然是好事,可未来如何,就难说了。对此,任何一个国家的统治阶层都有着天然的警觉。
为了生存、为了胜利,席尔瓦和巴维尔无所顾忌地掀开了潘朵拉盒子,给走廊联军带来了灭绝性灾难。 可现在要想把跑出来的东西又收回去,并且盖盒锁好,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认为,军师大人言之有理。”果然,贝叶沈思一会后,接过话头:“目前中央郡并非万事大吉,尚有三大问题急需解决。 ”
“第一个问题当然是如何继续打好下面的战役。虽说形势非常有利,但最终的战局尚未尘埃落定,必须发挥优势,彻底击败敌军,争取最大的战果。”
“第二个问题就比较令人挠头了。席尔瓦独揽军政大权,与我们的治国方针不符。历史上的独裁官一职,也只是在紧急状态下设置,并有严格的时效限制。席尔瓦在本次卫国大战中居功至伟,但到了和平时期,这个职位仍然必须裁撤。”
“第三个最为棘手,就是在战后回收武器,撤销自由军团和民间义勇军的番号和收编其中的骨干分子。和平时期,无法供养那么庞大的军队,何况要恢复生产,发展经济。大量的武器流落民间,如果放任不管,极易造成严重的治安问题,甚至成为暴乱的源泉,动摇国家的根基。假如这个问题不解决,即使将来不出乱子,中央郡恐怕也难免会如其他国家所嘲笑的那样,成为刁民的聚居地、盗匪的安乐窝。 ”
“军师大人,你的意见呢?”贝叶把难题一一摆出来,丹西并不发表意见,转向另一位智囊。
“我同意贝叶的看法。”安多里尔缓声道:“纯粹的军事问题,目前比较容易解决。 难的是后面两个,处理手段必须仔细斟酌,慎之又慎。要想完满解决这些问题,关键是把握好理和利,拿捏好分寸,既占足道理,又提供足够的赎买利益。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
老头儿歎着气,贝叶和丹西低头思索,屋内一时默然无言。
“两位当然是为江山社稷考虑,做法也秉承传统的政治智慧,手段老到而圆滑。”半晌,丹西擡起头道:“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个主意。”
第十九集 第十一章
“军政分离制度,自然必须遵守,但席尔瓦的巨大贡献,也是有目共睹,人尽皆知。冒然褫夺他的权力,即便明升暗降,也遮不住那悠悠之口,让人笑话我丹西妒贤嫉能,更寒了天下才俊之心,堵塞今后人才的投奔之路。”丹西抬高了嗓门:“方今乱世,我要的是人才而不是奴才,尤其是席尔瓦这种可以独当一面的帅才。所以,席尔瓦必须受赏升官,而且是有实权的大官!”
“可他已经是中央郡独裁官了,还有这样的位子吗?”贝叶问道。
“没有位置,就创造一个!”丹西说道:“战事完毕之后,我将设立左右相国职位,席尔瓦将出任右相一职。此外,奔流河东岸的新收国土,将组建河西郡,由他兼任总督,且暂时代管军队。那片土地面积不小,又为我国的新疆域,实行一段时间军政总揽的过渡期,亦不会怎么违背军政分离的原则。”
“河西郡是我国的一片飞地,楔入圣瓦尔尼和所拉密之间,是我们在奔流河东岸的桥头堡,地理位置非常重要。麦戈文家族在那里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形势极其微妙。我们目前还必须遵守与狄龙之间的同盟协定,但又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惕。如何既收服人心,积蓄力量,牵制住狄龙的扩张,又把握形势,在必要时发挥其关键作用,将是一项极富挑战性的工作。席尔瓦性喜挑战性工作,对于这项任命,该难以推辞。好钢就必须用在刀刃上,让席尔瓦对付狄龙,我也能放下心来,全力经营走廊南部腹地。”
听闻丹西此言,安多里尔和贝叶心中尽皆暗叹。
真正的雄主,在开疆拓土时期,只怕部下没有才能,而不会害怕他们功高镇主!这是建立在广阔心胸和对自己的能力极度自信基础上的举措。
当然,这种举措不可否认地存在着风险,其危险性有多大、会不会酿成灾难,就全看君主的手腕与野心是否相称了。
“关于中央郡民众武装的问题,我是这么看的。”看看下面没有反对意见,丹西接着缓声说道:“民众的力量已经显示出来,再把他们压制回去,一则存在着反抗和内乱的危险,二则这是一股极其暴烈的力量,即使我们手段巧妙地完成了任务,也会把凶狠的虎豹变成温顺的绵羊,以后再想利用这股力量,恐怕也就难了。对于这样一股已经苏醒的洪流,堵不如疏,防范不如利用。大陆上各国君王,想必已经领教了咱们手下那些老百姓的厉害,那我们干脆做到底,把中央郡变成真正的军事禁区,变成任何入侵者的死亡之地。假如你的军事力量无法强大到能将中央郡的几百万民众彻底灭绝的程度,那你就等若自己找死!”
“领主,难道您真要让中央郡全民武装,把那里变成强人横行的场所吗?”贝叶皱眉道。
“那倒不是。”丹西笑道:“社会秩序、政治机构和法律条款当然必须贯彻执行。我想的是,和中央郡的民众达成这样一笔交易——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耕种的人,可以免交租税、可以拥有武器,但受到政府召唤,所有成年男子必须自带武器,没有报酬,加入自由军团的对外作战。战胜后的战利品,国家与参战者按比例分成。”
“从军费开支、武器供应等角度仔细算算,其实咱们还是赚了。更何况,对外,我们可以充分利用这里的强悍民风,为部队提供无偿而忠诚的兵员;对内,整个中央郡将成为一片铁打的江山,令任何侵略者不敢觊觎,再强大的国家进攻这里之前都必须三思而行。”
“君主只和贵族订立协定,你直接和普通百姓订立协定,恐怕有些不妥吧!”安多里尔毕竟年纪大了,对于丹西的这个建议颇有些不能理解。
“君主只分封贵族,在于贵族具有力量。中央郡的民众已经显示了力量,他们就有了谈判的资格。花巨大的代价来违逆和扑灭这股力量,不如大家携手对外,利益均分,各得其所。”
“您不会把这项政策推广到全部国土吧?”贝叶也有些张大了嘴巴。
“那当然。已经苏醒的,就让它苏醒;还在沉睡的,就让它继续沉睡。”丹西扬扬眉毛:“一切都顺其自然。”
丹西是一个出身于底层的年轻君主,没有什么陈规戒律能束缚住他的手脚,敢于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