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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冰屑,如同巨大的箭矢一般朝着淳熹帝当胸贯去!
淳熹帝万料不到在这片洪荒之地竟然也有人向自己偷袭,仓促之间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大部分的冰屑。然而依然有几粒冰屑砸在他的后背上,力道之大恍如飞石,竟在他身后扎出了点点血迹。
淳熹帝咳嗽两下,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正看见舒沫缓缓落在自己身前的雪原上,手中一把短剑恍如秋水,正直直地指向他的胸口。
望着面前冰雕玉琢般的女子,淳熹帝朝着剑尖走上了一步,微微笑道:“艳若桃李,冷若冰霜,毒如蛇蝎,这几个字用以形容沫小姐,真是再贴切也没有了。居然一来,便下了杀手。”
“你来这里做什么?”舒沫知道面前之人虽然看上去枯瘦苍白,却依然是不可小觑的空桑皇帝,偷袭不成,不由多了一份谨慎警惕之心,“想不到堂堂空桑皇帝也做出毁约之事?”
“莫非沫小姐已经同意做舒轸星主夫人,否则这个地方对你而言,也一样是禁地吧。”淳熹帝淡淡地回答。
“云浮世家的事,还轮不到空桑皇帝过问。”舒沫冷哼一声,“你究竟来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找到这里的地泉而已,不会对云浮世家有任何损害。”淳熹帝压抑着自己的怒意,刻意放低了身段道,“还望沫小姐行个方便。”
“你既然知道我毒如蛇蝎,又怎会行你方便?”舒沫说着,将手中湛水短剑往前一送,冷冷挑眉,“看在你涉及云荒政局的份上,我不杀你,快滚!”
淳熹帝冷冷一笑,低头看了看胸前寒光闪烁的兵刃,低声道:“你以为,真的能够拦得住我?”话音未落,他的身体蓦地向后一折,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擦着湛水剑刃飘开五尺,竟是朝那深不可测的冰壑中跳了下去!
舒沫大吃一惊,她并不熟识地泉的特性,所以更加不能被淳熹帝占了先机。电光火石之间,她一步便冲到冰壑边,想也不想地跟着跳下。
手中湛水一扬,已深深插入冰层,稳住了舒沫下坠的身形。她凝神四望,于漫天的月色中看见淳熹帝正攀住深壑边的崖壁,迅捷地向下滑去。
舒沫暗叹了一声,从极冰渊的崖壁壁立千仞,厚重的冰壳比镜面还要光滑,淳熹帝的十个指尖已然磨出血来,在冰壳上留下长长的红色划痕。可是无论是什么原因让这个万人之上的帝王亲自涉险,她都不能让他得逞。
猛地拔出插在冰层里的短剑,舒沫的身体便毫无阻碍地向下坠去,顷刻间便超过了淳熹帝滑行的速度。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无法控制身体之时,湛水短剑再一次插入冰壳,下坠力道之强竟然将厚重的冰壳划出了长长的裂缝,也让舒沫在终于顿住身形之际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她还是不能选择御剑而行,没有了湛水,她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对付得了帝王之血的传人。
右手手指紧紧抠住湛水划出的冰层裂缝,舒沫轻轻一扬左手,湛水短剑便如同飞鸟一般从她手心跃起,朝着对面崖壁上淳熹帝的后心刺去。
既然和这个人有不死不休的仇恨,就在这一刻做一个了断吧。
淳熹帝明显感到了湛水的逼近,可是他此刻正如同壁虎一般攀爬在崖壁上,稍有不慎就会滑落万丈深渊,竟然根本无法腾挪身体避开刺来的短剑。然而就在舒沫以为自己终究会亲手了断这个杀害朔庭的元凶时,淳熹帝却忽然微微抬了抬左手,顿时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从他的中指上飞了出来,恰好将湛水神剑撞得一偏,双双直坠入云雾缭绕的谷底去了。
那是空桑帝王佩戴在左手中指的皇天戒指,帝王之血永镇云荒的象征。
断裂的冰壳切口锐利如刀,此刻已将舒沫的右手手指割出了深深的裂口,血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来,只流到小臂就已凝固成冰。她清楚自己只有最后的机会了。
而此刻的淳熹帝,竟也怀了同样的心思。他放开手脚,几下滑到舒沫对面,猛地合身一扑,已抓住舒沫的手臂往下坠去。
舒沫一直凝神等待的,正是这一刻。淳熹帝想要以她为支撑平安坠入谷底,她何尝不想以淳熹帝为肉垫?就在淳熹帝的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臂之时,舒沫的手猛地一翻,掌心聚集了许久的灵力弹射而出,顷刻将淳熹帝震得松开了手。
然而淳熹帝毕竟身负帝王之血,哪里那么轻易就被舒沫摆脱。急剧下坠之际,淳熹帝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根银色的腰带,一把卷住舒沫的腰,硬将她从攀附的冰缝间扯了下来!
舒沫反手一剪,想要将身上的束缚斩断,却不料淳熹帝那根腰带异常坚韧,她几次将灵力凝聚成利刃,好不容易才斩断了腰带。然而兔起鹘落之间,两人已急速地从崖壁坠入谷底,从冰雪中裸露出来的黑色岩地在视线中扑面而来,眼看就要重重地撞击上他们的身体。
腰带一断,淳熹帝手中一轻,眼看就要先行砸上怪石嶙峋的谷底。他血红的眼中满是决绝凌厉,咬破舌尖朝着手中的半截腰带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半截银带竟然猛地暴涨一丈,再度朝着舒沫卷去。只有将舒沫扯下垫在谷底,他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这场无法控制的坠落中受伤。
此刻朝舒沫卷来的已非实体,乃是云荒帝王无与伦比的怨毒灵力,舒沫大惊之下心知不能硬拼,在半空中生生扭转身形,朝着侧面扑下。然而就在她险险避过之时,肩上忽然一空,竟是背负朔庭的乾坤袋绳子经不起冰刃摩擦,从中断裂。她虽然躲过了淳熹帝的攻击,装着朔庭身体的乾坤袋却堪堪罩在了淳熹帝的银带之中!
不能让朔庭受伤……舒沫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伸手一推身侧崖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转方向,一把将乾坤袋护在怀中,后背上却硬生生地被淳熹帝的银带劈个正着。
然而她毕竟也没有让淳熹帝好过,借着这一抽之力,舒沫猛地冲出数丈,指尖的灵力打个回旋,以淳熹帝绝未料想的方向击中了他的肋骨。
后背上雷击般的痛楚让舒沫眼前有些发黑,心知自己势必要实打实地摔落在渊底。此刻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保护好朔庭的身体,唯一的动作,也只是将乾坤袋一把挪到了背后,然后她就闭上眼,不忍亲眼看到自己砸在谷底的惨相。
“沫儿?”恍惚中她听见有人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却已来不及分辨这熟悉的语气来自何人。下一刻,她就重重地落在一个人怀中,下坠力道之大让那人的双足竟深深地陷入了岩石之中。
巨大的冲击没有砸昏舒沫的头脑,她挣扎着抬头一看,接住自己的人俊逸清朗、飘然如仙,却不正是云浮星主舒轸?她心下一宽,胸腔里翻涌的气血就再也忍耐不住,噗的一声喷上了舒轸的衣襟。
与此同时,舒轸的衣袖也如游龙一般飞逸而出,恰好托住了淳熹帝下落的身形奋力往外一拨,淳熹帝便接连在厚实的雪地中翻了几滚,这才卸去了从半空中跌落的力道。
“沫儿,你怎么了?”舒轸一眼看见舒沫唇边满是血迹,不由大惊。他小心地将舒沫抱在怀中,握住她的手,将手心中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
“我没事……”舒沫咬牙挣脱舒轸的怀抱,喘息着站在地上,随即伸手指着从雪地里踉跄站起的淳熹帝道,“杀了他!”
“别说傻话。”舒轸瞥见淳熹帝阴沉的双眸,拉着舒沫走过去笑道,“陛下既然到了从极冰渊,就是舒轸的客人,有礼了!”说着,他双臂在胸前交叉举起,掌心向内,拇指交扣,其余手指平平展开,整个手势仿佛一双徐徐内敛的翅膀——正是翼族相见时的伏翅礼。
“惊扰了星主清修,我也深感惭愧。”淳熹帝以同样的姿势回了一礼,形容虽然狼狈却依然是一派沉静风度。他看着舒轸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道,“此番冒昧来访,就是想求得一点虞壤,还望星主不吝相赐。”
“虞壤乃是沉积在虞渊水中的土壤,有繁衍万物之效。但是今观陛下气血大亏,伤伐太过,宜在静养调理,虞壤却是无法襄助的。”舒轸说着,将所拾到的皇天戒指奉到淳熹帝手中,又将湛水剑还给舒沫,拒绝之意已是表露无遗。
“我命如残烛,自己早已明了。所求虞壤,也并非为了延续寿命,而是另有他用。”淳熹帝说到这里,见舒轸仍然面带踌躇,眼中寒光一现,“从极冰渊之所以能成为云浮世家的禁地,本就在于先皇与前任云浮星主所订盟约。然而舒轸星主虽接到帝都传唤却不亲自入见,已是背盟,那么我要求获得一点虞壤作补偿,也并不为过吧。”
“强词夺理!”舒沫听到这里,忍不住喊道。
“沫儿!”舒轸阻止了舒沫,却向着淳熹帝笑道,“陛下说得有理。此处往前走二里路程,绕过一处鹰嘴形状的冰崖,当可见一个昔年干涸的地泉,泉池中的金色土壤即是虞壤,辨认甚易,陛下可自取而去。至于使用它的诀窍,相信陛下早已深知,就不用舒轸啰唆了。”
“星主,你怎么能……”舒沫大怒,正要阻挡,却被舒轸甩出一个禁制圈子套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淳熹帝去了。
“淳熹帝心志坚决,若不给他,他势必再来纠缠。再说,虞壤于他虽然珍贵,对我们来说不过废物,何必为此为云浮世家埋下祸根?淳熹帝虽然此刻虚弱,帝王之血的威力仍然不可低估。此番他对你已是多有容让,若存心攻击,你未必抵抗得了。”舒轸叹道。
“这么说起来,堂堂云浮星主是害怕了?”舒沫一挑眉毛,口中的语气故意有些挑衅。
“云浮世家的存在,并不是为了和帝王之血相争,甚至也不是为了守住这一方禁地。”舒轸的眼神望向天空,眉间多了一丝向往和决心,“沫儿,你既然肯来到这里,就是同意接任云浮世家星主,以后这些利弊都要多加权衡,万不该意气用事。”
“我没有同意,我来这里原本也没想到会遇见你。”舒沫退后了一步,刻意与舒轸拉开距离,恢复了以往冷淡的神情。违背云浮世家的诫令擅自闯入从极冰渊,偏偏还被星主逮了个正着,自知理亏的舒沫只好用更为冷硬的面具将自己掩藏起来,深怕舒轸看出了自己的羞愧和慌乱。
“你肩上背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重?方才接你的时候,没料到竟然有两个人的重量,倒让我好生狼狈。”舒轸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岔开话题,不想和舒沫僵持下去,“伤处还痛么?过来我再看看。”
“星主的关心,沫儿感激不尽。”舒沫站在原地没有动,手指只是紧紧地攥住肩上乾坤袋的封口,紧张得连声音都有些变了,“我此番前来,只是想求星主一个恩典——让我使用地泉。”
“你用地泉做什么?”舒轸疑惑地打量着舒沫肩上的乾坤袋,暗暗运起法力,便隐约看清了袋子中所盛的形状,不由大惊失色,“你背着的,是朔庭的尸体?你居然想用地泉之水让他复活么?”
“不错。星主既然知道我的打算,就该知道我的决心,如果肯帮忙,舒沫感激不尽,如果不肯帮忙,也请不要阻拦。”舒沫强撑到此刻,不敢再和舒轸对峙,做贼心虚地朝淳熹帝相反的方向逃开,“地泉就在那边,对吗?”
“对。”舒轸怔了怔,惶惑于舒沫从哪里找来了朔庭的尸体,却自知此刻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可是……”云浮星主走上一步,字斟句酌地道,“朔庭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就算用神界的虞渊之水也未必能复活。”
“我知道,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