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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遥抬起右手,露出手心里一个隐约闪动的双翅符号:“我到这里来,原本就是为了完成与你约定的三个命令。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我就不再是你的暗子。”十几年来,淳熹帝深居简出,除了帮助双萍推翻晨晖外,再无其他指示。可那个象征臣服的双翅符号却一直盘踞在鉴遥掌心,让他每次看到都觉得万分屈辱。
淳熹帝身心俱损,头脑昏沉,哪里顾得上和鉴遥争辩第二个命令究竟算不算履行了,当下恨声道:“好,那朕的第三个命令就是,滚回冰族去,让七海冰盟和冰族人自相残杀,一个不留!”
“我虽然瞎了,可我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楚——你已经失去了心脏。”鉴遥对着淳熹帝笑了笑,仿佛看进了淳熹帝空空荡荡的胸腔,“你之所以活到现在,一方面固然靠最后的灵力支撑,另一方面连你自己也预料不到,靠的是与我结成的契约之力。一旦契约终结,你就必死无疑。”
“让冰族人自相残杀,一个不留!”淳熹帝根本听不进鉴遥的话,只是虚弱地伏在地上,低声叫道。他宁可马上死,也要消除子孙后代的致命隐患!
“可惜,这个命令我不会执行……”鉴遥才一出口,右手手心的双翅符号便“呼啦”一下燃烧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踉跄着跪倒在地,豆大的汗珠滚滚直下。
“我看你怎么违背朕的命令?”淳熹帝高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却渐渐低下来,目光柔和地转向白蒴皇后,喃喃道,“蒴儿,可惜你没能看见华穹,你若是看见她,我不信你不爱她啊……”泪水从他仅剩的眼睛里流出来,“不过没关系,华穹,就算你娘不爱你,爹爹也会把她的那份一起补给你……”
忽然,又是一声闷响,震得整个紫宸殿都晃动起来,璃水和傅川一起跌倒在地。
抬起头,璃水看见鉴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用光球炸掉了自己的整个右臂。那个一直纠缠着他的双翅符号,也随着纷飞的血肉化为了烟尘。
“如果淳熹帝提出的要求超过了我的底线,怎么办?”入宫之前,失明的冰族人跪在黑衣老者脚下,谦恭地问。
“那就要看你够不够狠心。”老人冷静地回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他眼里,万物不过是刍狗而已吧,但只要冰族能打败空桑,些许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左手死死捂住流血不止的右肩,鉴遥不再看殿内诸人一眼,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就算是死,他也绝不能死在空桑人的宫殿中,让尸体变成那个最终胜利者的战利品!
他跨过紫宸殿的门槛,滚下殿前长长的台阶,最终消失在重重殿宇之后。哪怕后来傅川有心追踪,也只看到淋漓的血迹延续到宫内某处,便神秘地消失了。有人说,是一片从天而降的乌云托走了他,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上——那里,是冰族人永世漂流的地方。从此,再没有空桑人见过他,就连喧嚣一时的七海冰盟,也从云荒大陆上销声匿迹了。可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个神秘的组织和他们神秘的首领一样,并没有消失,他们静静地蛰伏在某个空桑人看不见的地方,以退为进,等待着属于他们的时代。
大殿里恢复了寂静。刹那间,所有活着的人都不言不动,只有朔庭割破指尖,将血不停地涂抹在那幅打开的画轴上,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神情诡异而又凄楚。
璃水正想将傅川搀扶起来,那个重伤的老人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鲛人女奴冲到朔庭面前,面对那幅画轴大声喊道:“淳煦大司命,是你,真的是你吗?”
朔庭缓缓回头看着傅川,脸上悲伤的表情逐渐变成了愤恨。他拿着画轴站起来,咬紧牙关淡淡地道:“师父要走了,请你不要再打扰他。”说着,他双手一分,就要将那幅画撕成两半——只要把画撕开,被禁锢在画中的灵魂就能追上白蒴皇后,两人携手投入转世的黄泉之中。这是朔庭能为父母所尽的最后孝道。
“且慢!”傅川猛扑上去,将朔庭撞了个趔趄,他一把握住画轴大声道,“淳煦大司命,傅川自知百死难赎其罪,但求你看在云荒苍生的份儿上,听我说一句话!”
“你要说什么?”良久,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画轴里传出来,那熟悉的语调让傅川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浑浊的眼泪从老人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他哆嗦着捧起画轴,艰难地道:“大司命,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苦衷……因为,现在我也和你一样!”
“一样?”淳煦明显被傅川的话所震惊,半晌方才如释重负地笑道,“好,好……为免触犯神意,我必须即刻离世……快,快把画撕了!”
“空桑积弊千年,早已触怒了破坏神!”傅川想起方才鉴遥不同寻常的神力,咬牙道,“我心有疑惑,还请大司命教我——创造神与破坏神,究竟谁更强大?如今破坏神威力日增,创造神却不见踪迹,照此下去,就连我,也恐怕会失去信心……”
“这个问题,我原先也想过……”淳煦缥缈的声音从画轴里传来,“世人往往以为破坏神的力量大过创造神,乱世之中尤为如此。可实际上,那是因为创造的力量绵长而柔韧,它就像一张网,维系着一切;而破坏的力量却集中而迅猛,它就像一把利刃,蓄势多年。利刃刺网看似轻而易举,可是不论破坏之力多么巨大,千万年来,这个世界终究是靠创造之力存在和增长着,所以才说创造神化身万物,只要人心不死,空桑就不会灭亡……”
“我明白了,谢大司命教诲。”傅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孩子,动手吧……”画轴内的声音转向朔庭缓缓道,“不管你将来怎么选择,爹爹都会为你骄傲……”
“师父……爹……”朔庭哽咽难语,终于颤抖着手握住画轴两端,奋力一撕。只听“哧啦”一声,那栩栩如生的淳煦画像已被拦腰撕成了两半!
仿佛被火烙到一般,朔庭手一抖将两半画轴抛在地上,跪伏在地,泣不成声。而一缕透明的灵魂则缓缓从画轴断裂处飞出,在朔庭头上盘旋了一圈,倏地消失在紫宸殿外。
“主人……”璃水走过来扶住傅川摇摇欲坠的身躯。她全心全力地扶持着他,感受着他的颤抖,恍然觉得自己和他从不曾贴得如此之近——虽然凭着誓言追随了傅川一生一世,但以往傅川所做的一切,她却未必全然赞同,甚至对自己毫无原则的服从有过许多无奈与自责。可是现在,她终于感到,无论耍弄权谋也好,手段冷酷也罢,这个人的心里,确确实实还有一份为社稷民生的仁慈之念,那是经历了数次转世也无法磨灭的品质。数十年隐恨一朝平复,璃水眼中的傅川现在只是傅川,而不再是被誓言束缚的主人。
这一切虽然来得晚,却也并非再无来日可追,让璃水忍不住暗中感谢上苍。她扶着傅川,就如同扶着当年传授她灵力的年轻公子,满腔怜爱地轻声提醒道:“主人,皇上皇后都已去了,那份遗诏,也可以看了。”
傅川伸手撑住璃水,吃力地站起身,踉跄着走到丹陛下焦急地唤了一声:“皇上!”
没有回答。淳熹帝伏在宝座前,唯一的那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丹陛下方白蘋皇后的尸体,早已失去了生机。
其实有没有遗诏,为了帝王之血的延续,此刻都只能奉朔庭为帝了。傅川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少年,不懂他是天生淡泊还是城府太深,终于无奈地从怀中将淳熹帝差宦官石泉送来的密诏拿了出来。他知道,其实不只是他这个掌管神职的少司命,内阁和各部官员也都收到了类似的密诏,却只能等淳熹帝驾崩之后才能开启。莫非淳熹帝一早就算好了今日这样惨烈的结局?
他打开了密诏上的封印,看了一遍似乎没有看懂,又看了一遍。
忽然,老人剧烈地颤抖起来,不顾璃水的惊呼,跌跌撞撞地冲到殿后,冲进天井,在那条精致的走廊前跪了下来,口中大呼道:“臣傅川,恭迎女皇!”
长廊前横亘的强大结界后,一扇红木门打开了,走出一个清俊绝尘的男子。他的出现让跪在地上的傅川愣了愣,脱口唤出他的名字:“舒轸星主?”
“外面的一切,已经了结了么?”舒轸走出隔绝一切声响的结界,将傅川扶起来,“大司命大人,华穹还在休息,切莫惊扰到她。”
“这个傅川自然明白。”傅川说到这里,猛然一惊,“星主方才称老朽什么?”
“大司命。擢升的命令,遗诏中已经写明。”舒轸一笑,抬头看了看天并另一头的巍峨大殿,“还有人在里面吗?”
傅川回头看见璃水跟了过来,刚想说什么,舒轸的脸色却忽然一变,竟变得有些尴尬。因为璃水身后,出现了朔庭。
刚经历了丧母离父之痛,少年的脸色惨白,脚步也有些飘忽。他也看见了天井中站立的三个人,不再往前,只是把目光投向了走廊后的红木门,似乎可以透过那严严实实的木门看清里面的一切。
傅川想起朔庭的身份,心中暗惊,他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当下低声对舒轸道:“星主,他也是帝王之血的传人。只要他活着走出紫宸殿,就有可能成为云荒之主……先帝既然将华穹公主托付于星主,一切都凭星主作主了。”云荒历史上虽也有过女皇,但世俗的看法都认为皇天戒指所代表的“征”之力量,更适合于男性继承人。
舒轸知道傅川与朔庭的宿怨,更知道傅川巴不得借自己的手除掉朔庭,好拥戴华穹登基。可是他真的作得了这个主吗?严格说来,朔庭和华穹都与常人不同,他们将如何影响云荒的命运不得而知。他虽然一定会保护华穹的安全,却也未必要将那个纯洁的女孩儿扶上女皇的宝座。
沉吟之际,结界内的红木门再次打开了,跑出一个娇艳明丽的少女来。她的脸上有着熟睡醒来却不知身在何处的惊慌,开合的嘴唇中似乎在唤着舒轸的名字,但强大的结界拦住了她,也阻隔了她的声音,只有她手指上一枚银光闪闪的蓝宝石戒指发出耀眼的光,穿透结界射进每个人的眼眸。
华穹醒了。舒轸赶紧回过头,想要询问她这具新身体有何不妥,然而还未等他迈入结界,一直无声无息立在屋檐下的朔庭却蓦地一抬手,那枚耀眼的皇天戒指便从华穹的手指上飞起,穿透结界落在了朔庭的掌心。
这个变故让众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傅川,冷汗几乎一瞬间湿透了他的衣衫。淳熹帝从没料到过朔庭的复生,而他居然也忘了,朔庭不仅身有帝王之血,自幼便修行法术,此刻的华穹怎会是他的对手?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朔庭身上,就连华穹也安静下来。那个少年却仿佛并未觉察,只是缓缓地拿起皇天戒指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戴到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上!
几乎是同一瞬间,舒轸一步拦在华穹身前,璃水则紧紧地用身体护住了傅川。获得了皇天力量的朔庭就仿佛潜入了大海的蛟龙,没有人猜得到这个历尽了磨难的少年,究竟会做出怎样惊人的举动。
衬着朔庭唇角自信的笑意,一道白光倏地从皇天戒指上发出,让傅川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心里明白,如果朔庭要报复的话,第一个该死的人就是出卖他父子的自己。
然而,傅川并没有等来预期中的击杀,只听到了一声巨大的轰响,连脚下的土地都震颤起来。他睁开眼睛,看见巍峨宏大的紫宸殿蓦地垮塌下去,成为朔庭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