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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张大夫也不是什么小气人,平日俞锦妍待他也如上宾,如今只道莫含章是怕人担心才一时说错话,并没很往心里去,赵嬷嬷一说,也就笑着道:“小老儿就是那么小气的人儿?”只是一再叮嘱赵嬷嬷,“太太最近的身体,着实要好生调养,而且,绝对不能思虑太多,等着孩子过了头三个月,应该就能好点了。”
外头天还黑着,怕才四更天,蓝枝送了张大夫去开方子抓药,赵嬷嬷拉着莫含章的的手气急道:“太太这还在为了老夫人的事心急上火吗?哪怕老夫人叨念秦姨娘几句,也不过是老夫人慈心,您何必往心里去呢。”话里话外,好似在指责莫含章位点小事斤斤计较太失风度,可当着俞锦妍的面说这些,这意思,就深了。
俞锦妍登时便深深锁起了眉,瞪着床上的莫含章:“你是为了昨天的事,所以才会没注意自己身子、动了胎气?”
莫含章听出她话里的火气,不满的看了眼赵嬷嬷:“我那时在为了老夫人对秦姨娘好而闷气,你不知道,就别乱说话。”
赵嬷嬷哪会怕他?对着俞锦妍告起状来:“当着大爷的面,本不该说这些,可昨儿我们太太去给老夫人送东西后回来,确实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这不,晚上守夜的丫头就给发现了不对……小的不是怪老夫人,也没旁的意思,就是这么一说。说到底,还是我们太太不懂事,一点点小事就斤斤较量,我这里代我们太太给大爷赔不是。”
俞锦妍自来尊重赵嬷嬷这个奶娘,哪能让她给自己行礼,替莫含章赔不是?忙忙搀住人,勉强笑了笑,道:“嬷嬷不必如此,此事乃是意外,你们太太、想来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又如何能怪他?”说着还对赵嬷嬷笑笑,让她放心。
只有莫含章能看到,背对着人,俞锦妍射过来的眼神,有多冰冷。她、绝对不想口头上说的那样,那么不在意……
果然,一会儿俞锦妍就使计让赵嬷嬷去了小厨房看着药汁儿,然后又打发了所有下人,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俞锦妍自去搬了张凳子过来,坐在床边上看着莫含章,死死盯了他半响,蓦然摇头失笑起来:“莫含章,是不是这些日子,我没刁难过你,你就当我是那种随便好欺负的人啊?打量着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的忍气吞声?”
莫含章最受不得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冷笑道:“你连谋杀亲夫都敢了,我再傻,也不会当你好欺负。”
“既然这样,你还敢有今天这样的事?”俞锦妍倏然板起脸,从喉间发出低沉的怒吼声来,“拿我的东西讨好你的妾,也不管自己现在的身份跑去给你母亲大献殷勤,跟你那弟妹打成一团……我说过你什么没有?没有,我一个字都没说!莫含章,你当是为什么?”莫含章看了她一眼,冷笑,俞锦妍也嘲讽得笑起来,“你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我的铉儿能够平平安安出生在这个世上!可现在,你干了什么?”
莫含章的直觉告诉他,俞锦妍此刻的情绪很不大对,他并不在意俞锦妍高兴与否,可是他不能不担心,这个女人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来。当下就变了颜色,道:“我也不是故意的,难道我会希望铉儿出事吗?”
“可你也没有注意孩子!”俞锦妍拍着床沿,“你根本没意识到,你现在已经是孕妇了,不比平常身强力健。我敢肯定,你一定老在想着,怎么把自己的身体要回去,半夜半夜不睡觉,脑子里都是你那些个事,是不是?!”
莫含章冷笑:“难不成,我希望要回我的身体,这还错了?”
俞锦妍看着他,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恶意,非但没恼,反而低声笑了起来:“没错,当然没错。你要只是想想,我绝对不会说什么。可你现在的这些举动,却影响了孩子,这就错了!”对着他露出自己森白的牙齿,俞锦妍摇着头,“我们才回来多久,莫含章,你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啊。看来你是忘了我的脾气!”
莫含章有种不详的预感,急忙问道:“俞锦妍,你想干什么?”
俞锦妍森然笑道:“你怕不知道吧,你那好妹妹,前儿来给她那好夫婿求官来了……你知道的,我哥是太子伴读,继承爵位后,在皇上跟前也有些脸面,你说,我要不要给妹夫,找个御前办差的好差事去?”
莫含章登时大急,就张泽那点能力,那不会做人的脾性,远派外任做做小官他都不放心,可好歹天高皇帝远,他做错了事,家里还能给兜着,要进了宫,圣驾跟前闹出点事,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祸患啊!莫含章气得看着俞锦妍只喘粗气:“你个蛇蝎妇人,好歹毒的心肠。”
俞锦妍瞬间变了脸色:“你既知道我心狠手辣,就赶紧给我调养好身子,我连自己都敢弄死了,还怕死几个你莫家的人?莫含章,你再不给我养好身子,把孩子养得健健康康的,不说你妹妹妹夫,你那好弟弟,好弟妹,你那好母亲,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莫含章气结不已,好一会儿,才抚着胸口,慢慢回过神,冷哼一声,道,“你可别忘了,铉儿还在我肚子里,你要敢做出什么事,你信不信,我会让铉儿,没机会出现在这世上!”
俞锦妍终于没忍住,一把擒住了莫含章的手腕,死死掐住,恨声道:“莫含章,你还敢说你关心铉儿?你现在却拿自己的亲骨肉来威胁我?!”
俞锦妍的手上力气很大,莫含章只觉手腕上一阵钻心的痛,听到她含恨的声音,莫含章有瞬间尴尬,但很快又平复了,说道:“他是莫家的孩子,合该为莫家着想。由得你兴风作浪,只怕这孩子将来出生,也会沦为罪臣之子,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来这世上受苦来得强!”
俞锦妍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嫌恶的掏出快帕子一点点擦着自己的手掌,不屑道:“你也别在这里装腔作势,装得再像,也改变不了你怕我对你母亲弟妹下手的事实。莫含章,我在这里给你撂下话来,孩子活着,你家人就一切平安,你要再敢威胁我,再有今天这样小产的事发生,我就想弄死你那妹夫妹妹,你要不高兴非要跟我闹,我就弄死你弟弟,你要不信邪,还有你那好母亲在呢!”俞锦妍冷着脸:“你要不信邪,就尽管试试!”
莫含章倏然白了脸,恨极了看着俞锦妍,要这一刻他有能力,怕不得把俞锦妍千刀万剐了才好。“你别欺人太甚!”
俞锦妍只看着他:“我只要铉儿、平平安安出世!”
赵嬷嬷拿着药回来的时候,莫含章躺在床上,正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身边只有丫头伺候,赵嬷嬷低声问了旁边,才知道俞锦妍去前面招呼沈氏和二房那边派来的人了,走之前还特意交代,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莫含章。
赵嬷嬷暗想着,大爷对她们太太,果然上心,一边去看莫含章,莫含章脸色还有些白,气色也不大好,看见要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很干脆一口喝尽,又躺下来乖乖休息。
赵嬷嬷喜得合不拢嘴:“就该这样,就该这样!太太你身子不好,就这样好好养着!”掖掖被子,脸色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莫含章越发心烦,干脆闭上眼睛,叫自己大脑完全放空开去。
为了孩子好,他现在,不能再乱七八糟想一大堆了……
第二十四章
哪怕是狠狠威胁了一番莫含章,可回到自己屋里,一个人呆在寂静的房间里,委屈止不住还是隐瞒了心口。
凭什么到了仙子阿,她还要对着莫含章委曲求全?凭什么到了现在,她还要对着沈氏莫飞景等人强颜欢笑?明明她恨不能他们一起死了才好,哪怕大家彼此老死不相往来,也比如今天她不得不对人强自欢颜来得好!
俞锦妍想到秦雪对着自己那副谄媚的样子,沈氏莫飞景那骨肉血亲之后隐藏的算计……明明都是她最最厌恶的人,从前彼此还两看相厌,明争暗斗的好些年,可如今换了个壳子,她们的态度蓦然间都变了——还不如从前恨不能将她拨皮拆骨来得叫她舒坦呢。
如今这样,叫俞锦妍心里只憋屈得慌。
她曾经受过的那么多委屈,此刻,造成她不幸的罪魁祸首,却毫无印象。而唯一知道她一切过往的人,却是她此生最恨最恨的人——偏这个人,手里还有她最大的弱点:她没出世的孩子……
反正毒死一次是谋杀亲夫,弄死第二次也是谋杀亲夫,要是莫含章没有怀着孩子多好啊,自己就可以弄死他了!俞锦妍恶狠狠这样想着,转念又想到晚上的惊心动魄,她甚至差点失去了她的孩子,眼眶不自觉就红了,鼻头酸涩一片,视线登时就模糊了。
哪怕,哪怕他们夫妻,早就是相敬如冰的一对,哪怕他们彼此之间,存在着种种恨意,可莫铉,她可怜的孩子,那是莫家的孩子,他莫含章的孩子啊!他怎么敢,怎么能,拿孩子来威胁自己?
“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脑海中浮现起莫铉可爱漂亮的小脸,俞锦妍泣不成声。
她的孩子,哪怕是出身富贵,可自落地,就不得祖母叔父姑母等人喜爱,甚至连亲生父亲,都对他可有可无,年纪小小,便在亲祖母的算计下,早早夭折了……
俞锦妍胸口就跟被人刀戳一样,痛的整个人都蜷缩了。
他们、怎么敢、怎么可以,这样对她的孩子?!
“我可怜的孩子啊!”
没有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能够忍受这样的伤害,没有!
第二天就是俞锦妍约定了要跟俞琮言见面的时间,可她现在已经等不及晚上了,叫退了所有下人,俞锦妍不再勉强自己模仿莫含章的笔迹,而是用自己学自他们早年去世的父亲的笔迹写下了一些只有俞锦妍和俞琮言才知道的事情,末了约定,在郊外白岩寺,不见不散。
白岩寺,落于郊外白岩村旁,寺庙规模并不很大,香客亦不多,但是庙宇却很新,香火灯油从来不少。每月还有专人来维护墙壁栏杆,送瓜果蔬菜到庙里——无他,只因白岩寺,正是晋阳侯府俞家的家庙!如今俞锦妍俞琮言父母死后灵牌,还有供奉在庙里,日夜烧香祈福,盼着他们地下,能够欢欣顺畅,来世,富贵荣华。
俞锦妍来到这里,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们上香,心底实在太多太多的委屈,对着灵牌,俞锦妍止不住又有种想哭的冲动,虔诚拜倒在地,俞锦妍心中恳求:“父亲、母亲,你们一定知道我是谁的是不是?你们也知道,女儿前世过得不易,是不是?天可怜见,叫女儿重来一回,请你们地下一定保佑女儿,此一生,保得哥哥平安顺遂,护得我儿健康长寿,父亲母亲,请你们,一定要保佑女儿!”
头重重磕在地上,虽是静默无声,可眼泪,不知不觉间,却打湿了面庞……
等到俞琮言收到信后,心急火燎地甚至都等不到衙门下衙就匆匆告假赶到,俞锦妍跪在蒲团上,已然手脚都麻木了,整个人呆呆的,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俞琮言左右张望一下,没看见妹妹,只有妹夫一个大老爷们,好不合时宜地红肿眼眶,傻愣愣盯着他父母的灵牌出神。
丈二军中莽汉,不苟言笑浑身煞气凛冽的大男人,哭红双眼如孩子一样委屈发愣——饶是以俞琮言之心智,看到眼前这状况,也不由有些愣住了。妹夫这是、干什么呢?
“咳咳。”轻咳两声,吸引了俞锦妍的目光投转过来,俞琮言脸上露出了日常惯用的和煦的笑容,走过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