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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送的礼物都不是太贵重,但看得出都是精心准备的——不是他们不想送贵重的,只是兰澈溪平时的吃穿嚼用都是政府送来的,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他们送的再贵重也贵重不过那些,反而会让兰澈溪为难,毕竟一个是亲人的心意,一个是政府送来的更好的货色,政府可是不遗余力地让冕下的生活品质都达到最高的,用哪个都不好。
如此一来,他们便不约而同选择了一些有意义,兰澈溪又能用到不至于荒废的小物件。其中大多是他们自己的幻能作品,给了兰澈溪一些小惊喜。
因为大家明天都要忙,所以没等时间太晚就散了。
“妈妈,我能和你谈一谈吗?”回房前,兰澈溪想了想,还是开口对萧舒儿说道。
虽然这两年妈妈都没有和她提过当艺人的事情,但兰澈溪看得出,她一直没有放弃当初的想法。
在自己的房间,兰澈溪将一杯热牛奶放到萧舒儿面前,自己捧着另一杯坐在她对面。
“妈妈,你一直想让我当艺人,但我一直很明确地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愿。”见萧舒儿开口欲语,兰澈溪先一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还小,没有定心,思想还不成熟,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可能你还认为,由阅历丰富的你们为我选好今后的道路,在你们势力能够触及的地方,我能少走很多弯路。”
看着妈妈眼中的意外,兰澈溪心中酸涩。类似的话,前世不管是爷爷还是爸爸都说了不少遍,那时自己不以为意,甚至还及其反感抵触。
爷爷希望她在文坛发展,成为和他一样甚至超越他的大文豪,爸爸希望她能接他的力从政,手握重权,不需要因为“形势比人强”这等与遮羞无异的理由妥协退让,哪怕辛苦一点,累一点,却不被人左右,不用受任何委屈轻视。
那时候,她满心不甘,却因为一直以来对长辈习惯性的顺从而保持沉默,夹在爷爷和爸爸之间,那时觉得自己是那么地委曲求全。
后来……
爸爸有预谋地赴死了,往常经常把对她的期望挂在嘴边强调了又强调的他在出门前根本没有提及让她从政这件事。
收到消息的时候,觉得头上的天都塌了,心中甚至在想:爸爸你回来吧,澈溪听你的话去从政。
曾经自以为是的不甘不满和委屈在爸爸的死讯面前是那样的可笑和微不足道。
年少的她,把亲人看得比什么都轻,一如世上任何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直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以失去爸爸为代价,兰澈溪彻底蜕变成长了,稚嫩的外衣被现实磨破,不再是以前虽聪明却被保护地太好,天真烂漫,还不知足地偷偷抱怨这抱怨那的温室花朵,学会自主,学会面对,学会自省,学会坚强……
在爷爷的病床前,她鼓起勇气说了自己的梦想,想要做音乐的梦想,她以为会面对狂风暴雨般的怒火,甚至是一生也摆脱不了的气死爷爷的罪恶感。
但是不想欺骗,想要自己的梦想被亲人认同,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
结果爷爷笑了,她以为那是怒极反笑,却听到爷爷说:“你终于说出来了。”语气是那样的欣慰开怀。
那一刻,父亲当初的缄默和爷爷此时的笑容在脑中交织,她泣不成声……
……原来,不知道的人从来就是她……
第6章 《冬夜》
前世今生,相同的场景,关于梦想的述说,那一次,自己惴惴不安,以一种豁出去的架势,做好了被极力反对的准备,这一次,兰澈溪神色从容认真。
无关其他,只是她早就明白,这世上的父母想要看到的无非是子女幸福快乐。
而对自己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做音乐更乐在其中的事情。
“妈妈,我有想做的事情,但并不是做艺人。”
萧舒儿眉头微皱,“那你想做什么?”她无疑是个强势的女人,即便是关心,在她做来都会添上一点强迫的意味。这也是她和兰俞的婚姻走不下去的原因,兰俞或许没什么担当,心理年龄偏低,但绝对不是个软弱的男人。他能接受朋友出于善意的强势干涉,但无法接受自己的妻子忽略他男性自尊的干涉。
对着唯一的女儿,因为当初的得之不易,萧舒儿的性子已经非常收敛了。
好在两人平时相处不多,否则以她们两人一个骨子里的自由洒脱,一个性格强势控制欲强,怕是早已有了龃龉,哪还能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
——典型的距离产生美。
萧舒儿的语气并不好,兰澈溪并不意外,看着对方身上一瞬间攀升的气势,她轻声道:“我想做音乐,做全世界最棒的音乐。”
“音乐?”萧舒儿神色微怔,良久才道:“你知道什么是音乐吗?”
当然——
这样的话兰澈溪并没有说出口,但她的眼神却将这样的信息展露无遗,那种自信到睥睨的眼神。
作为曾经将不论是流行音乐界还是古典音乐界的所有音乐人压得喘不过气的噩梦,她自信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懂音乐!
可惜,这样的自信在萧舒儿眼中只是她自不量力的表现。她甚至想着,自家女儿一向表现得早熟聪慧,但到底是个孩子,这样的认知让一直没法在自己女儿身上找到成就感的她心中有些愉悦。
生平第一次对女儿说教,萧舒儿决定势必要乘机建立一下家长的威严,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澈溪,你只看过完成的音乐,却从来不知道做音乐的艰难。哪怕我只是一个歌手,也知道一首曲子的完成需要怎样苛刻的条件,现在不是古地球时期,大联盟根本没有系统完善的乐曲记谱方式,不论是简谱还是五线谱都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如今那些谱曲者谱曲靠的完全是脑子,我知道你的记忆力非常好,几乎是过目不忘,但脑力的消耗会加快寿命的消耗,不止是我,政府、民众,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允许身为冕下的你从事这样燃烧生命的工作的,不要异想天开了!”
是的,如萧舒儿所说,大联盟根本没有任何系统的乐谱理论,兰澈溪早就知道,她也不可能突然就把简谱和五线谱的理论知识拿出来,那太骇人听闻了,她要做的便是积累一定名声后顺理成章地让简谱和五线谱再现在这个世界上。
未来世界的音乐人谱曲靠的完全是脑海模拟,记录则用空白芯片,以声源为原始资料。如此一来,他们做出来的曲子不是没有佳品,但在兰澈溪这个耳朵已经被海内外古现代各种神曲经典洗礼过,本身就是挑剔音乐大师的人听来,总是能找出一点二点瑕疵。
看着萧舒儿眼中的笃定,兰澈溪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站起身亲自打开影视仪旁的一道门,一手伸前做出邀请手势,“来看看我的宝贝们吧。”那姿态,如同国王巡视自己的土地,从容而自信。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萧舒儿还是走了过去。
“这是……!?”看着门内整齐排列的各种自己见过没见过的乐器,萧舒儿忍不住惊呼。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房间内有这样一个地方。
这些乐器错落有致地展现在面前,每一个都油光可鉴,在灯光的折射下散发出淡淡的柔和光芒,显然是常常被精心擦拭的,甚至,萧舒儿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些仿佛不是没有生命的乐器,而是一个个有灵魂的生命,它们有的是年轻的小伙子,有的是有礼的绅士,有的是优雅的贵妇,有的是娇俏的少女,有的是耄耋的老人,有的是淳朴的农民……
身处在这样一个奇特的乐器室,萧舒儿没来由地觉得,女儿这次可能是认真的。转头向旁边的女儿看去,却发现她正以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些乐器。
——那种温柔似情人的呵护,长辈的关爱,孩子的孺慕,信徒的虔诚。
萧舒儿心中吃惊,同时有些不舒服,身为当妈的她都没得到过这样让人心醉的眼神呢。
兰澈溪并不知道萧舒儿的吃味,她轻快的走在前面,手指从眼前的乐器上一一掠过,轻笑道:“妈妈,听听我的音乐吧。”
说完,也不等萧舒儿回来,她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乐器,仿佛在考虑该用哪一种。
不同于一般音乐人习惯用特定的乐器谱曲,兰澈溪一向乐于尝试各种乐器。
“妈妈想听怎样的?欢快一点的,或者悲伤一点的?或许我们可以来点特别的,激动人心的?house、discoor?R&B?sopunk?现在是晚上,也许妈妈会想要听点小夜曲,或者来点舒缓的演奏……”
萧舒儿无语的发现,虽然嘴上在问她意见,但女儿完全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在嘟囔着什么,一副完全投入进去的样子,嘴里不停蹦出和音乐相关的词,她听得非常吃力,有些词完全没听过。
明明应该觉得生气的事,可是看着女儿嘴角的笑意,以及那仿佛享受着一般、极度沉迷的表情,她就什么抱怨不满都说不出来了。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女儿,澈溪似乎一直都那样冷静,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够从容不迫,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和整个世界都不相容,格格不入。
这样生动的女儿,让她有想要哭的冲动。
“……还是来段协奏曲吧,现在没有人协助我,可能会有些单薄,但我现在想弹,等会我会稍稍调节一下的,希望能够让妈妈今晚有个好眠。”这边,兰澈溪已经决定好了曲目,轻快地坐到钢琴前,轻轻打开琴盖。
纤长的双手虚放到琴键上,不需要乐谱,兰澈溪心念之间,悦耳的旋律从指间倾斜而出,将萧舒儿的心神拉了过来。
如泉水般流畅的钢琴声,清越而柔和,如同雨后从天空洒落的阳光,驱散一切阴霾,让人的心都升华了,似乎被云包围住了,那种柔软的触感,让人的心情格外的宁静,不被外界所有的喧嚣侵扰。
兰澈溪十指飞舞,如同精灵一般在黑白键上飞舞,整个人如同和身前的钢琴融合在一起。
这一刻,在萧舒儿的眼中,兰澈溪虽然弹奏着柔和而安定人心的乐曲,但她身上的气质却如同帝王一般,神圣不可侵犯,能将人的呼吸都掠夺。
一曲终,兰澈溪有些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盖上了琴盖,轻抚着琴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样,好听吧?”明明是询问的话,却愣是被兰澈溪说成了陈述语气。
这首协奏曲是兰澈溪前世早期的旧作,连成名作都算不上,她也是考虑再三才选定这首曲子的,她不敢把太好的作品展示出来,毕竟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太骇人了,这首的话比较适中,不甚鲜明却很有味道,表现的主题也很有深度,又不会与自己的年龄太过违和。
萧舒儿看着兰澈溪的目光有些呆滞,渐渐变得复杂,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干巴巴地吐出一句:“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冬夜》。”兰澈溪开口道。
“冬夜?可是,明明给人的感觉很温暖。”萧舒儿有些不解。
兰澈溪轻轻一笑,“我刚才弹奏的只是其中一小片段,而且……冬夜里,才更需要温暖不是吗?”
事实上,《冬夜》是她在一次波及到全国三分之一的天然气泄漏事件后作出的协奏曲,后来版权所得的费用都无偿资助了在那次人为灾难中成为孤儿的孩子们上学。
而《冬夜》这个名字的灵感来源于偶然中看到的一次电视访谈,那个节目是就灾难过后电视台对一些受到资助的孩子的采访——实际上是那些资助集团的一种变相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