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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先生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是多么傻,”他说。“我只希望那时你还没有到无可挽救的地步。”
暮先生感谢吉米·奥沃的帮助,他们俩开始聊起往事和老朋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觉得很悲哀,不知道自己不喝人血还能坚持多久。
他们聊完之后,我们走下楼去。吉米送了出来,挥手同我们告别。他是个好人,我很遗憾我们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见面。
暮先生在回去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当我们回到怪物马戏团时,他气呼呼地把我甩下来,一只手指着我。
“要是你死了,”他说,“可不是我的错。”
“行。”我回答。
“傻小子。”他咕哝一句,怒气冲冲地回他的棺材里去了。
我又待了一会儿,看着太阳升起,一面想着我的处境,想像着我精力衰竭、奄奄一息时的情景。一个不愿吸血的半吸血鬼,如果这事儿不是那么致命的话,听起来倒是蛮有趣的。
我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使我在太阳升起之后仍久久不能入睡。我该怎么办?放弃我的原则去喝人血?还是保持我的人性而……死去?
第二十章
我这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帐篷里,连萨姆来时都没有出去打招呼。我的情绪消沉到了极点,觉得自己没有一个归属的地方。我不能当人,又不愿当吸血鬼,在其中经受着煎熬。
晚上我睡了一大觉,第二天感觉好了一点。太阳当空照着,尽管我知道我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但我可以暂时不去想它。
埃弗拉的蛇病了,感染了一种病毒,埃弗拉只好留在屋里照看它。
萨姆来了之后,我们决定去看看他说的那个旧火车站。埃弗拉不介意一个人留下。他以后还可以去。
火车站很好玩。有一个圆形的大工场,铺着碎石块;一所三层楼房,是以前的警卫所;两个旧工棚,还有几节废弃的火车车厢。随处可见掩盖在青草丛中的铁轨。
我和萨姆走在一条铁轨上面,假装我们是在高空走钢丝。每当一个人掉下去时,都要大声尖叫,假装重重地摔到地上。我比萨姆走得好,因为我具有吸血鬼的能力,平衡感比任何人都好。
我们钻进几节车厢看了看。有两节很破烂,但大多数都还不错。脏是很脏,但其他方面还挺好的。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把它们扔在这里生锈。
我们爬到车厢顶上,舒展开身体晒太阳。
“你知道我们应该干什么吗?”过了一会儿萨姆问道。
“干什么?”我问。
“歃血为盟,结做兄弟。”
我用胳膊肘撑起身体,瞪着他问:“歃血为盟,结做兄弟?为什么?怎么做?”
“很有趣的,”他说,“我们每人在手上割一个小口子,然后手拉手发誓从今以后做最好的朋友。”
“行啊,”我同意了,“你有刀子吗?”
“我们可以用玻璃。”萨姆说。他滑到车厢边上,伸手从车窗上扯下一块碎玻璃。他回到我身边,在他手掌上肉多的地方割了个小口子,然后把玻璃递给我。
我正要割,忽然想起我血管中有吸血鬼的血。我想这一点点血不会对萨姆有害,但是万一……
我放下玻璃,摇了摇头。
“不行,”我说,“我不想这样做。”
“来吧,”萨姆催促道,“别害怕,只一个小口子。”
“不行。”我还是不同意。
“胆小鬼!”他轻蔑地说,“你害怕了!软蛋!胆小鬼!”他唱了起来:“胆小鬼,大乌龟,缩着头,驼着背。”
“好吧,我是胆小鬼。”我笑了,说谎比讲真话容易。“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事儿。那天我也没见你敢过去给狼人刷洗呀。”
萨姆做了个鬼脸。“那不一样。”
“五十步笑百步。”我得意地说。
“什么意思?”他问。
“我也说不准,”我承认道。“我爸爸以前常这么说。”
我们又说笑了一会儿,然后跳下来,穿过工场向警卫所走去。大门早已朽掉,窗玻璃也大多都掉了。我们穿过两个小房间,走进一间大屋子,以前是起居室。
地板中央有个大洞,我们小心地避开。
“看上面。”萨姆说。
我抬起头,竟直接看到了屋顶。中间的楼板都已塌陷了,只剩下周围参差不齐的一圈,可以看到阳光从屋顶上的几个破洞中射进来。
“跟我来。”萨姆领我走到屋子一侧的楼梯前。他开始往上爬,我迟疑地跟在后面,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明智——楼梯吱吱嘎嘎,好像要散架一样。但我不想在同一天中两次被称做胆小鬼。
我们在三楼停了下来,楼梯到此为止。从这里可以摸到屋顶,我们伸手摸了摸。
“能到房顶上去吗?”我问。
“能,”萨姆说,“但是太危险。瓦板都松了,会滑下去的。不过,这儿有比房顶更好的东西。”
他开始沿着最大的一间房子的墙壁往前走。大部分地方残余的地板约有半米宽,但我还是后背贴着墙,不想冒险。
“这点地板不会塌掉吧?”我担心地问。
“以前从来没塌过,”萨姆回答,“但凡事都有第一次。”
“谢谢你让我宽心。”我嘟囔道。
又走了一会儿,萨姆停住了。我伸长脖子朝他前面看去,发现那里有一些椽子,约有六七根,长长的木条从屋子一头搭到另一头。
“这儿以前是阁楼。”萨姆告诉我。
“我猜到了。”我说。
他回头朝我一笑。“你能猜到下面我们要干什么吗?”他问。
我瞪着他,然后低头看看那些椽子。“你不会……不会是要……你要走过去,对不对?”
“对啦。”他说,左脚踏上了椽子。
“萨姆,这可不是好玩的,”我说,“你在铁轨上都摇摇晃晃。要是在这里绊一下……”
“不会,”他说,“我在下面是装的。”
他另一只脚也踩到了椽子上,开始走起来。他走得很慢,两臂平伸。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觉得他肯定会掉下去。我朝下望望,知道他要是掉下去准活不了。算上地下室一共有四层呢,这么高,摔下去就没命了。
然而萨姆却平安地走到了对面,转过身来鞠了一躬。
“你疯了!”我喊道。
“没有,”他说,“只是勇敢。你怎么样?想试试吗?这对你来说比我容易。”
“什么意思?”我问。
“软蛋不怕摔嘛!”他大声说。
好啊!我让他看看!
我深深吸了口气,走上了椽木,充分利用我吸血鬼的能力,比萨姆走得更快。我不敢向下看,努力不去想我在做的事情,只两秒钟就到了对面,站在萨姆的身边。
“哇!”他十分佩服,“我没想到你也会走,更没想到你走得这么快!”
“跟着马戏团还能学不到两下子。”我说,心里也挺得意。
“你觉得我能走那么快吗?”萨姆问。
“我可不想说。”我告诫他。
“我打赌你不敢再走一次。”他激我说。
“瞧着。”我说。健步走了同来,比刚才走得还快。
我们开心地来回走着玩,把每根椽子都走过了。然后我们两个人同时走,一人一根椽子,互相大叫大笑。
萨姆在他的椽子中央停住了,转过身对着我。“嘿!”他喊道,“我们玩镜子游戏吧。”
“怎么玩?”我问。
“我做什么你也跟着做什么。”他把左手举到头上摇了摇,“像这样。”
“噢。”我也摇了摇手,“好吧,只要你不跳下去自杀。那我可不学。”
他笑了,然后做了个鬼脸,我也做了一个。他慢慢地做了一个金鸡独立,我也来了个金鸡独立。他弯下腰摸摸脚趾,我也摸摸脚趾。我迫不及待地想轮到我先做动作。wωw奇Qìsuu書còm网我要做几个高难度的——比如从一根椽子跳到另一根椽子上,让他学不了。头一回,我对自己身上的吸血鬼血液感到高兴。
自然,就是在这时它突然出了毛病,让我失望了。
没有任何预兆。我摸完脚趾,正要站起来,突然觉得一阵眩晕,手臂抽搐,两腿发颤。
这不是第一次——我最近也晕过几回,但我没怎么在意:只是坐下来,等眩晕过去。但这次却不同,我在四层楼高的空中,没有坐的地方。
我努力蹲下身子,希望能抓住椽木,爬到安全的地方。可是没等抓到,忽然脚下一滑……我摔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虽然是我的吸血鬼血液使我在椽木上遇了险,但也是它救了我一命。
在摔下去的时候,我一只手抓住了椽子——纯粹出于侥幸,如果我是个普通人,靠一只手肯定是吊不住的。但我不是普通人。我是半吸血鬼。
虽然是在眩晕之中,我还是能紧紧抓住,吊在那里。
我在四层楼的高空荡悠,闭着眼睛,全身的重量都吊在五根细细的手指上。
“达伦!抓住!”萨姆喊道。其实不用他说,我也不打算撒手!
“我这就过来,”萨姆说,“我尽快到你那儿去,别松手,别发慌。”
他一面走过来,一面不停地说话,让我镇静下来,对我说会没事的,他会救我的,让我别紧张,一会儿就好了。
他的话很有用,它让我有一些别的东西可想,而不去想坠落的情景。要是没有萨姆,我肯定就掉下去了。
我感到他上了我的椽子。木头吱吱嘎嘎,有一刻我恐惧地想到它会折断,我们两人会一起摔死。但是椽子没有断,他趴在椽子上,迅速但小心地爬着,越来越近。
爬到我身边后,萨姆停了下来。
“喏,”他说,“我要用右手抓住你的手腕,我慢慢的,你不要动,不要用你的另一只手来抓我,好吗?”
“好。”我说。
我感到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不要放开椽子。”他说。
“我不会的。”我保证道。
“我没有力气把你拉上来,”他对我说,“所以我要左右荡你。你把另一只手张开。一有机会就抓住椽子。如果没抓住,也不要慌,我还抓着你呢。如果抓到了,歇几秒钟,让你的身体放松。然后我把你拽上来。明白吗?”
“明白,上校。”我挤出一丝微笑说。
“好。现在开始。记住,一切都会好的,这个办法一定会成功,你不会死。”
他开始荡我,先是轻轻的,然后稍稍加大力量。荡了几次后我很想伸手去抓椽子,但克制住了自己。等感到荡得足够高时,我张开手指,看准薄薄的木板,抓了一把。
抓到了!
我歇了一会儿,让我右手的肌肉休息一下。
“你觉得准备好了吗?”萨姆问道。
“好了。”我说。
“我帮你把上身拉上来。”他说,“当你身子趴到椽子上之后,我就闪开,让你把腿提上来。”
萨姆用右手揪住我的衬衫和外套的领子——防止我滑脱,然后开始把我往上拽。
椽子擦伤了我的胸口和肚皮,但我没有介意。事实上我喜欢这种痛感:它意味着我还活着。
我安全之后,萨姆向后退去,我把腿提了上来。我跟着他往回爬,爬得很慢很慢,其实没必要那么慢。爬到头后我还一直蹲着走,到楼梯旁才站了起来。我靠在墙上,颤抖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哇!”萨姆在我左边说,“真有趣!你想再来一次吗?”
我想他是在开玩笑。
第二十二章
后来,我跌跌绊绊地走下楼梯——我的平衡感仍很不可靠,但好了一些。我们回到车厢旁,在一节车厢的阴影里休息。
“你救了我的命。”我轻声说。
“没什么,”萨姆说,“你也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