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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见过的任何军队都还要精良。
也就只有这种队伍,才有能耐灭了虎帐!
「血债血还!」楚狂吼道,露出狰狞的冷笑,举起长剑,率先迎战。
黑衫军们发出呼啸,挥舞着刀剑,迎向冲下山崖的人马,一时之间兵器相击的声音、吼叫声、马嘶声交织成一片。
两军交锋,一边是因血海深仇,一边是为首领被辱,愤怒让他们均丧失理智,战意像燎原大火,席卷每一个人。
无数的人朝楚狂蜂拥而去,他举起长剑,一挥一砍,如入无人之境,靠近他的马匹全被断了颈子,应声倒地,鲜红的血染红了溪流,伤兵在乱蹄间哀嚎,勉强抵御着。
「山狼!」楚狂吼道,看见那犹如鹤立鸡群的高大男人,山狼手中的那柄刀,也挂了他不少弟兄。
这男人就是山狼?
这山贼比他想象中年轻,也比他想象中骁勇。舞衣处心积虑想插手,就是为了阻止他向这男人兴兵?她在袒护山狼?
除了仇恨之外,某种令楚狂陌生的情绪,充塞在胸口中,令他更加愤怒。他举起长剑,双眼迸出寒光,杀意更甚。
听见那声嘶吼,山狼回头,晶亮如黑水晶的眼眸扫来。
「让开!」他吼道,一刀劈开眼前交战的人们,笔直地扑来。
楚狂狂啸一声,举起长剑,两人迅速接近,身形皆快若流星。
当!
刀剑相击,迸出点点火星,巨大的力量震得两人虎口发疼。没人松手,他们同时握紧兵器,向对方怒目而视。
「你要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楚狂吼道,抽剑劈向山狼。
又是一声巨响,山狼以刀格开攻击,还以一记刺杀。
「你必须为羞辱我付出性命。」他冷笑着,一络黑发落在深邃的黑眸前,神态狂野不羁,彷佛享受极了这场厮杀。
刀光剑影间,两人各拆了百馀招,高大的身躯均已挂彩,连战马都不支倒地,却始终分不出胜负。而山峡间也已是伤兵无数,这一场混战,也难以分辨到底是哪方占了上风。
楚狂在喘息的瞬间,望向四周,心中一凛。他没有料想到,这群山贼竟有着足以与黑衫军匹敌的战力。
同样的诧异神情,出现在山狼的脸庞上,他扔下刀刃已然翻卷的武器,从背后抽出响箭。当他一有动作,战况就立即有了变化,那些战斗中的山贼们也抛下武器,抽出羽箭,搭弓上弦。
响箭一发,示警。
响箭二发,再示警。
第三支响箭搭在弦上,山狼瞄准了楚狂,所有的人都瞄准了楚狂,气氛冷凝,就等着那支响箭一发,就能将楚狂万箭穿心。
即便是他再神勇,也不可能避得过这数百支的羽箭——
「住手!」山崖上响起一声娇呼。
那声呼喝,让所有人都僵住,双方不分敌我,全抬起头来,错愕地瞪大眼睛。他们只差没伸手揉揉双眼,确定眼前所见的,是不是激战过久而产生的幻象。
一个娇小的人儿骑乘一匹栗马,高立在山崖上,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间,她循着山狼先前奔下来的路径,策马奔来。
认出那个不要命的女人,就是自个儿的妻子时,楚狂的心脏几乎被吓得停止跳动,他无法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路俯冲。
或者,该说是一路摔下来。
舞衣的骑术绝对称得上精湛,但仍不足以应付陡峭的山壁,她尽力控制马匹,但滑行不到半路,马蹄已打滑,一人一马以惊险的速度摔下山涧。
「舞衣——」巨大的吼叫惊破岑寂,楚狂冲向山崖,脸色苍白到极点,在妻子摔落坚硬的地面前,及时赶到。
他伸出双臂,飞身扑往岩壁,牢牢抱住舞衣下坠的身子。剧烈的摩擦,在他臂膀、胸膛上都擦出伤痕,鲜血从伤口涌出,迅速濡湿衣衫。
她虽没摔疼,但一颗脑袋被这趟惊险旅程震得七荤八素,眼前金星乱冒,胃中酸水直冒,几乎就要当场呕吐。
半晌之后,当她稍微镇定下来时,可怕的咆哮声响起。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楚狂吼叫着,克制着抓住她用力摇晃的冲动。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怀着身孕啊!竟还敢用那种速度策马俯冲。方才要是稍有个闪失,或是他没接住她,只怕她跟孩子都已一命呜呼了。
老天,他肯定会被她吓得减少好几年的寿命!
「谁教你要瞒着我出兵。」舞衣抬起小脸,瞪着那张愤怒俊脸。她也知道,自己的举止有多冒险,但是当她看见山狼的响箭已瞄准楚狂,她脑子就瞬间失去功能,当她再回过神来时,已连人带马一股脑儿地往下冲去。
谢天谢地,让她赶上了。要是再慢个一步,山狼手中的响箭一发,楚狂非成刺猬不可。
确认她平安无事后,他把她往后推,转身又想去作战。「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他吩咐。
舞衣却拒绝被漠视,娇小的身子甩开上前的士兵,又奔到丈夫面前。「别想甩开我!」她吼叫着,用食指戳他的胸膛。
「带她走。」
「不!」她双手插腰,瞪着那些人,看看哪个家伙敢碰她。
「你只是个女人。」在战场上,她只是个累赘!
「我是你的妻子,该站在你身边,而不是背后。」她高声说道,却发现楚狂的脸正在她眼前晃啊晃,连波的晕眩,让她好不舒服。
「我说过,不许你插手。」他对着那张倔强的脸儿咆哮,视线瞄见她手臂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时,声量再度拔高。「你受伤了!」他指控地说道。
她不当一回事,甚至没偏头去察看伤口。
「我不能看你滥杀无辜。」舞衣忍着晕眩感,打起精神面对暴跳如雷的丈夫。
楚狂深吸一口气,考虑是否该当场掐死她。
「他们不是无辜的。」她不要命的跑来,就是为了声明这些山贼的无辜。
「你有证据吗?」她问。
「他们杀了虎帐的弟兄,还掳走卿卿!」
「未必是他们做的。」
舞衣的坚持,让楚狂更为光火。
「你还要维护那个男人到什么时候?!」他瞪着她,面目狰狞。
她愣了一下,视线转向山狼,再慢吞吞地掉回来。等等,她没听错吧?楚狂不是在气愤她干预战事,而是在气她护着山狼?
呃,他这是在吃醋吗?
某种甜甜暖暖的液体流过心间,她必须好用力克制,才没对他露出微笑。好吧,看在他还懂得吃醋的分上,她可以宽宏大量些,不为他出兵的事生气。
看清她的模样后,山狼微眯的眼中迸出光亮,但弓弦仍是紧绷着。只要一松手,数百支响箭就会贯穿他们二人。
「我认得你。」他说道,上下打量着舞衣。
他记得这张脸。这几年来,这人总不时送食物上山寨,让他的伙伴们即使在荒年,也得以温饱。
舞衣想走上前,楚狂却拉住她,把她往自个儿身后扯。她费尽力气,才从他宽阔的背后冒出个小脑袋来。
「山狼,他是我丈夫。」她嚷道,严肃地看着对方。
扣住弓弦的指,先是僵住,接着极为缓慢地松开。山狼挑起浓眉,杀气逐渐从眉宇间敛去,高大的身躯不再紧绷如石。
「为了你,今日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下不为例。」他宣布道,扯住身旁一匹骏马的缰绳,以俐落矫健的身手翻身上马,马蹄溯溪进入山林间,踏出无数水花。
紧接着,一声呼啸震动四周,山狼的人马像潮水般,在最短的时间内退去,消失在莽莽山林间。
楚狂低咒一声,拿起掉落的兵器,提步预备再追。
「不许去。」娇小的身子问到黑衫军前,小脸抬得高高的,硬是挡住他们的追敌之路。她瞪着所有人,看有谁敢越过她去追人。
「让开!」他吼道。
她回答得很干脆。
「除非我死。」
黑眸里跳跃着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给我回城里去。」他咆哮道,眼看山贼们已经逃逸无踪。
「不行,我回不去。」她慢吞吞地说道,小脑袋逐渐往下垂。危机解除,紧绷的情绪松懈,全身像是突然被抽干力气。
她的语气让他起了疑心。
「为什么?」他打量着她,发现那纤瘦的身子正在左摇右晃,重心极度不稳。
她张开口,深呼吸几次,之后才能说话。「因为我好昏——」话还没说完,她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舞衣昏倒了。
第十六章
曙色方褪,她悠悠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绣帷飘带,以及精雕细琢的床梁。
蒙胧大眼先是贬了眨,四下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确定自个儿正躺在方府的卧房里,迷惑的神采,随着她的清醒而消失。
她想起九山十八涧、想起山狼!
「楚狂——」慌乱呼喊的尾音,因为突然涌现的抽疼,迅速转为呻吟。
才稍微有动作,针刺般的痛楚,就从骨子里窜出。不只如此,就连她的肌肉也酸痛不堪,虚弱得像刚出生的婴儿,完全使不上力。
她也想起,自己差点摔断脖子的「壮举」。如今,全身的筋骨,都为她先前的莽撞而付出惨痛代价。
「好痛。」舞衣低声嘟嚷着,极为困难地挪动四肢,试图离开床铺,急着去找楚狂,确定他安然无恙。
她昏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是楚狂抱着她回来的吗?
酸痛的肌肉,根本不听她的命令,她只是行走几步,双腿就抖得站不住,必须在桌边坐下休息,才能继续往门口挪动。她看着那扇门,连连深呼吸,准备凝聚力气,再接再厉。
还没能站起来,门倒先打开了。
楚狂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瞪着她,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门框。他的衣衫又破又脏,沾满了血迹,就连伤口也尚未处理,方正的下颚渗着一片胡渣,看来十分狼狈。
他无言地走过来,一把抱起她,将她带回绣榻上。
「你的伤怎么还没处理?」舞衣劈头就问,揪着他的衣服直瞧,每发现一处伤口,柳眉就蹙得更紧。
沉默。
她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
「楚狂?」她唤道,发现他全身好僵硬,脸色也紧绷得吓人,深邃的黑眸注视着她,直勾勾的,像是怕看得不仔细,她就会消失似的。
没反应,他瞪着她不说话。
「你还在生气吗?嗯?你气我干预你的战役?」舞衣询问道,表情却是一点都不愧疚。对于插手战事,她半点都不懊悔,兴兵之事本来就该有她参与决定,是他不该隐瞒她。
仍是沉默。
难道,他不是生气?
她困惑地偏着头,审视楚狂的表情。她意看愈觉得,他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
纤细的小手伸了出来,轻轻覆盖在刚棱的俊脸上,指下的肌肤凉得让她诧异。只有病人,或是受伤失血的人,才会有那么冰冷的体温。
「我的天,你是受了重伤吗?」舞衣急切地拉起他的衣服,在黝黑的身躯上察看。「快告诉我你伤在哪里,你别不吭声,说啊!」她叫嚷着,急得快哭了。
在九山十八涧里,她只注意到山狼,以为只要挡下响箭,楚狂就能安全。但是在她还没赶到之前,山狼是否已经伤害了他?
她愈想愈慌,急着要去找救兵。她捧着那张苍白的俊脸,慎重地吩咐:「你先别动,我去找喜姨来。」话才说完,她就想跳下床去。
倏地,楚狂收紧手臂,勒紧她的纤腰,她没能跳下床,反倒被抱进他怀里,全身都被他圈得紧紧的。
「呃.你——别——」他抱得好紧,她喘不过气来了。
热烫的气息吹进发间,她感觉到,楚狂以唇抵着她的黑发,狂乱地摩擦印吻,用最原始的接触,确定她好好的待在他怀里。
「该死!